當午夜十二點後的第一次鍾聲在金色音樂大廳的側塔敲響(注),大多數陷入沉眠中的市民們還不知道今晚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俱樂部悠長昏暗的走廊中,身穿冰藍色裙裝的女士伸手推開了一扇緊閉著的房門,而站在窗口看著月亮的貴婦人,便也在此時轉身看向了她。


    她的雙眼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門口出現的陌生人,並發出了很做作而且裝腔作勢的“哦~”的語氣詞,隨後嘩啦~一聲展開手中的扇子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讓月光隻能照亮上半張臉的一部分:


    “雖然和我想的不太一樣,但是——”


    升高的氣溫讓房間內的空氣出現了扭動,突然變得赤紅的雙眼讓那張姣好的麵容變得扭曲起來:


    “冬季之神的信徒啊,我向來是見一個殺一個(惡魔語)。”


    城市西北方荒村的廢墟中,隨著火焰一閃而過,獨行於此處的修女的身影便化作虛影消失在了月色下。


    而在遺物力量維持的那燃火的村莊中,當匍匐在村莊中央的怨恨之鬼於火中若有所感的看向村口時,看到的是全身遍布著火紅色裂紋,一手握持黑色鐮刀,一手握持燃燒大劍的修女正向它走來。


    火焰自發的避讓著那位佩戴著銀色眼罩的修女,隨著她逐漸抬起頭,眼罩上繁密的紋路如同流動的水流一樣逐一亮起。


    感受到了本能威脅的“怨恨之鬼”於是高高躍向空中,然後猛地向著修女的方向墜落。


    隻是當它落地時,才發現周圍火焰漸熄,腳下不再是被炙烤百年的大地,而是黑暗冰冷的水域。冥月的光芒,此時自那怨念的背後照射而來,與此同時便是修女微微的歎息聲。


    密林深處,獨自行走於昏暗處的醫生摘下了頭發上的樹葉,閉上眼睛聆聽了一下風的聲音後,才繼續前進。


    撥開樹叢,他停下腳步抬起頭,看向那無聲於麵前林地中行走著的漆黑的龐然大物。即使以他目前的感知水平,在看到對方的模樣時,居然依然第一時間將其認為是森林的一部分,而非是行走的巨物。


    “你沒看到我嗎?”


    醫生於是大聲在寂靜的林間喊道,於是那無聲行走的巨物停下了腳步。隨著它睜開了眼睛,目光掃過之處的林地全部被大火引燃。


    大火因此照亮了醫生,也照亮了那個有著鹿角、馬蹄、虎身、豹尾、牛麵、猴耳和人手,並且肩膀上扛著一根渾圓巨木的怪物。赤紅的眼睛並未能點燃醫生,因為醫生在被注視的一瞬間,便被比那夜色更加深沉的黑暗包裹住了。


    於是龐大的陰影在林中深處蔓延,甚至連火焰都能被這黑暗吞噬。


    從上方看去,黑色的球體籠罩住了森林的此處,而在球體內部,火焰與黑暗交織在了一起,無聲無息,無人知曉。


    維斯塔林地北部,【無鋒之刃】黑色的劍鞘撥開了草叢,然後夏德突兀的停下了腳步。黑暗的林中能見度很差,但他還是靠著黑暗視覺看到了那些僵硬的立在前麵的年輕人。


    這些人看起來就是和喬治·康德一起來此處露營的“幸運兒”,此時他們麵色發白、身體僵直。而在被夏德注視後,每一個人的頭顱都忽的燃燒起了火焰,隨後便是四肢乃至於全身。


    在“啊~”的恐怖慘叫聲中,燃火的屍體一個接著一個的向著夏德撲來,並在靠近夏德後轟隆~一聲直接原地炸響。


    【無鋒之刃】雖然外表是劍鞘,但其本身也能算是沒有開鋒的劍。夏德將其插入腳下,黃金色護盾立刻流轉著展開,在承受著一次次爆炸的同時不斷蕩出波紋。


    連續不斷的爆炸聲並未傳出去很遠,也隻是驚飛了此處歇息著的飛鳥。


    他們當然攔不住夏德,而當有些狼狽的夏德撥開最後一處草叢,從黑暗中邁步來到了火光裏時,林間便隻剩下等著他的人了。


    此處沒有著火,隻是篝火照亮了林間的遺跡。行李散落在了遺跡的各處,而行李的主人們已經連屍體都炸碎了。


    至於遺跡本身,除了地麵的磚石、四周聳立著的些許矮牆之外,也就隻剩下夏德正對麵的那個巨大的石頭拱門還矗立著。


    深秋時節周圍的樹木已然光禿禿,但那拱門上卻還趴伏著翠綠的藤蔓與苔蘚。喬治·康德此時就站在拱門下方,背著手背對著篝火,直至聽到了夏德的腳步聲才轉過身。


    原本還算英俊的年輕人的眼睛,此時已經變成了赤紅色,原本正常的黃色頭發上也冒出了幾縷火星。他一點都不驚訝夏德的到來,從剛才“迎接”夏德的那群人就知道他早有準備。


    “我自認為已經隱藏的非常好了,我甚至與愛情湖中的那位女士達成了交易,請求她暫時不要向任何人揭穿我的身份。本以為以受害人的身份出現就不會有問題,但你到底是怎麽看穿了我的身份,狩魔獵人?”


    比起夏德來找尋喬治·康德,此時更像是對方在等待夏德的到來:


    “不如我們用答案來交換答案。”


    夏德說道,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他還不至於立刻退走。


    他站在篝火光亮的邊緣:


    “你又是怎麽知道,我會在今晚來找你的呢?”


    喬治·康德眼睛中的火焰,此時已經讓它的眼角裂開,以兩隻眼睛為中心,臉部皮膚的裂紋像是要將他的整張人麵炸開:


    “這不是很簡單的問題嗎?你在這片林地進行的任何計劃,都逃不開林地本身的探知。雖然你那些遠離了林地的計劃我並不知曉,但知道你會在今晚出現在這裏就足夠了。”


    它主動回答了問題,夏德也主動回答了問題:


    “你不該和我接觸,還記得我們在豐收節音樂會之前的相遇嗎?我有特殊的方法,能夠近距離感知你們的臭味。”


    說著,他將佩戴著【狩魔印章】的左手舉起來晃了晃,這當然不是謊言,隻是要看對方是否能夠理解了。


    於是那道拱門下的惡魔恍然的點頭:


    “這也算是我的疏忽吧,如今距離第三紀元已經如此的遙遠,以至於就算是我,對你們這些狩魔獵人的本領都有些遺忘了。


    百年前的那個獵人用靈魂呼喚了遺物封印我;三十年前的那個獵人,重傷了我的核心讓我無法主動聚攏分裂體;然後是現在的你,哪怕我偽裝的如此之好,居然也能被認出來。獵人啊獵人,我們的糾纏已經綿延了數萬年,就連這世界都與過去變得不同了,但唯獨我們與你們的相遇保持如常。”


    仿佛已經燃燒起來的雙眼,此時已經讓整張麵孔都遍布了火焰的裂痕。它的頭發也從黃色變成了洋溢著火星的赤紅色,說話時的聲音不知不覺間已經在空蕩的林地間帶有了回聲:


    “你,知道這是哪裏嗎?”


    它忽的詢問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站在篝火前的夏德用餘光四處打量了一下,遺跡殘存的痕跡並沒有什麽辨識度,他的地圖上甚至都沒有標注出這裏是古代遺跡。


    隻是月下的石拱門在此刻越發顯得奇異,而喬治·康德的體表甚至都出現了火焰的裂紋。但這與夏德和修女的“初火餘燼”狀態不同,因為惡魔體表出現火焰裂紋的同時,它的皮膚也在變暗,由此皮膚像是黑曜石縫隙中滲透出了岩漿的色彩。


    夏德並不清楚這裏是哪裏:


    “不知道,神廟遺跡嗎?”


    “是的是的。”


    它向著麵前的篝火張開了手,於是火焰向著它漆黑的手掌湧動,直至在它的手中構成了一把火焰大劍。


    夏德則是取出了已經配置好的“驅魔藥水”,用力晃動水囊,讓其中分層的“月華之水”與“聖水”與其充分混合後,又將水流引出,讓其包裹住了【無鋒之刃】的劍鞘。


    “即使是強大的舊神,也在第五紀元逐一離去,但在這片星空照耀第六紀元的此時,我卻依然在這裏。”


    它周身的火焰逐漸蔓延到了身後的拱門上,先是點燃了攀附著拱門的綠葉與藤蔓,在它們於火焰中枯黃的同時,引燃了整座門扉。


    低語與褻瀆的力量讓夜色變得越發深沉,而喬治·康德身上爆燃的火焰,卻又照亮了此時此刻的兩人:


    “也許你也知道,這片林地中存在一位自第一紀元留存下來的真正古老者。很強大,非常強大.而很幸運的是,那位古老者並不敵視我,在我幫它做了些事情後,我也因此獲得了它的力量。


    這座舊神信徒們建造的拱門,原本我是無法使用的,但有了那位的力量,就算是我也能開啟片刻了。”


    被引燃的拱門石柱,最終讓空蕩蕩的拱門內部也產生了火焰的旋渦。而自那旋渦中,紅色的高跟鞋率先踏出,隨後便是用著火的羽扇遮掩下半張臉的夏塔拉夫人笑著走出:


    “晚上好啊,年輕人。”(惡魔語)


    ps:小知識,大鍾通常在整點敲擊整點的次數,比如七點敲七下,十二點敲十二下。但半點隻會敲一下,所以十二點過後第一次敲一下,不是一點整,是十二點半。


    我記得上小學的時候,數學題還考過這種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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