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遺跡的三個人,每個人身上隻有極少的代表著回憶的私人物品。那枚指環,和卡裏斯年輕時代的愛情有關。


    “這三個人的確是值得敬佩的人。”


    夏德輕聲說道,然後忽然一愣,轉身看向身後的牆角。手中銀色的月光照亮了那裏,但卻空無一物。


    “我剛才感覺,怎麽有人在那裏看著我?”


    【我也感覺到了,但很模糊,不知道是什麽。】


    “有人在嗎?”


    夏德輕聲喊了一下,但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確認剛才窺視自己的東西消失後,他繼續檢查棺槨裏的東西。


    沒有動骨灰盒,更沒有去動那枚戒指,而是仔細研讀手中信件中的地圖。地圖畫的很詳細,他很容易就找到了一行人走過的存放石像鬼以及鏡子的房間,並根據方向,找到了【迷宮蠟燭】所在的房間。


    那個房間原本存在著陷阱,一旦有人貿然闖入,遺跡會釋放致命的煉金毒霧。但想來是被【水銀之血】改造了一下,用更保險的遺物作為看守。


    夏德不能回到那個房間,否則會再次陷入迷宮中,但這一次大概不會有蝴蝶幫助自己了。


    好在目前的墓室房間雖然隻有一扇門,但還有一條暗道,暗道通往鎮壓【屍體樹】的房間。同時,房間內不僅有危險的大樹,還有著舊日神祇的聖徽、神像以及【神的禮物盒子】。


    夏德嘴角抖了一下:


    “果然最危險的東西都會放在一起。不過,現在可不是猶豫的時候,快點找到【神的禮物盒子】,我才能去幫助她們。”


    按照地圖的提示,夏德在墓室的牆壁上找到了不起眼的刻畫著聖徽的石磚。用力向內推,隨後身邊的石壁忽然轉動,露出了黑暗的通道。


    沿著通道前進,這不是直道,一直在不停的轉彎。就算腳步很快,也足足走了五分鍾才到了盡頭。銀月的光照亮了麵前的石壁,夏德猶豫了一下,先將風向標藍草的萃取液稀釋劑點在舌尖,然後點燃所剩無幾的蠟燭,這才去找到了淺淺的刻著聖徽的石頭。


    用力按動後,麵前的石壁再次打開,而石壁外麵,則有著奇異的星星點點的藍色光芒。


    爬出暗道看向周圍,新的遺跡房間比放置著石像鬼的房間還要大三倍都不止,像是地底的巨大空洞。地麵並不平整,無數的樹木根須在地板下匍匐著,巨木矗立在房間中央,樹冠硬生生的覆蓋了整個房間的天花板,並因為頭頂的岩壁不夠高,而被迫壓彎了枝頭。


    樹藤從樹冠上垂下,這些樹藤本身,閃著藍色的幽光,正是這些光芒照亮了這裏,但同樣也讓這裏顯得無比的詭異。


    【你接觸了“低語”。】


    “這棵樹就是那件遺物?”


    樹本身對夏德的出現沒什麽反應,它安靜的矗立在這片相對樹本身有些狹小的地底空間,仿佛從亙古到如今,一直都是這樣。


    大概是因為這棵樹的存在,遺跡中發黴的味道終於消失了。但這意味著,這棵樹依然“活著”,千年的時間並沒有餓死它。


    向著房間的深處看去,角落裏矗立著一座有三層階梯的高台。高台上的牆壁,掛著金屬聖徽,聖徽下的高台上是沒有臉部特征,穿著袍子的神像,神像手中捧著一隻盒子。


    神像和聖徽似乎沒有任何的力量,被樹藤星星點點的藍光照亮。而就算距離很遠,夏德依然看到那隻正方體青銅色盒子上,精巧的直線紋路在六個麵蔓延,如同電路圖一樣在混亂中帶著別樣的秩序。


    閃爍的七色寶石鑲嵌在那些直線的節點上,一種莫名的衝動,讓夏德想要越過大樹樹冠,去觸碰那隻盒子,但他還是忍住了。


    【附近有環術士。】


    “在哪裏?”


    【前方,左手邊的陰影中。】


    夏德眯著眼睛看向“她”指引的方向,果然在昏暗中看到一個身影站在樹下的陰影中,一動不動的抬頭望向樹冠。


    從體型看是個男人,因此不可能是貝亞思小姐和安娜特小姐。夏德計算著距離47秒結束的時間,快步走到男人身邊。他沒敢非常靠近,擔心不講道理的“第六感”會讓對方察覺到自己。


    屏住自己的呼吸,銀月的光在手掌中亮起,並隨著蠟燭的熄滅,劈向那個背對著夏德的男人。


    那道月光在空中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無聲無息的出現,命中陌生人後背時,卻發出劈中金屬板的聲響。


    謹慎的夏德已經再次用手中的蠟燭隱匿自己,隨時準備進行空間跳躍。他看到陌生人背後的傷口處流出液態水銀,但依然一動不動。


    詭異的情況讓夏德後退了幾步,轉頭看向房間的出口,卻沒想到樹下的人此刻僵硬的轉身,那堆銀色的眼睛讓夏德大吃一驚:


    “你就是闖入這裏的家夥?”


    他聲音非常的沙啞無力,臉色蒼白的像是鬼魂。


    蠟燭還在燃燒,但他居然直接看向了夏德的眼睛。夏德知道藏不下去了,於是主動掐滅了蠟燭:


    “你是誰?”


    提醒另一個我準備隨時燃燒神性,同時左手在口袋裏捏住了那枚由貝亞思小姐提供,可以抵抗魔眼【貪婪的銀色】的符咒。


    “‘銀瞳者’迪亞克。”


    隨著他的聲音,頭頂的樹冠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響。一些藤蔓慢慢的下垂,幽藍色的光照亮了樹下相對而立的兩人。


    夏德這才終於看到,七八根粗壯的沒有發光的藤蔓,從樹冠上垂下,深深的紮入銀瞳者的後背。那些幽藍色的光線下,銀瞳者,這個被三人視為大敵的九環術士,此刻竟然像是一個身材佝僂的頹唐中年男人。


    他看上去情況相當不好,藤蔓刺入他的後背,將他與身後的大樹連接在一起。這棵樹似乎正在“吸收”他,字麵意義上的吸收。


    他看向夏德,黯淡的瞳孔中像是已經沒有了靈魂:


    “你是誰?正神教會?或者單純為了那件賢者級遺物而來的環術士?”


    沙啞的聲音問道,夏德搖搖頭:


    “都不是。”


    “你是誰都無所謂,不如留下來陪我吧。”


    嘴巴張開,水銀如同箭矢一樣從他的嘴巴裏射了出來,直奔夏德的麵門。但早有準備的夏德一側身便輕鬆躲過,同時,銀色的薄霧升騰而起,將他籠罩在其中。


    銀瞳者沒有繼續攻擊,他的喉嚨繼續發出沙啞的聲音:


    “沒用的,誰也跑不掉的。”


    幽藍色的光照在他的臉上,讓整個人都像是鬼魅一樣可怕。銀色霧氣中的夏德這才注意到,對方其實隻有腳尖與地麵接觸,其實整個人都被樹藤提了起來。


    夏德並沒有與對方繼續說話,他手握脖子上的黃金項鏈,控製幻術的麵積不斷擴大。想要接觸神像捧著的盒子,勢必要經過樹冠下。銀瞳者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現在很難判斷,但這棵樹肯定有問題。


    他想讓幻術範圍擴展到足夠大,然後配合【拉格萊的跳躍】,在不驚動【屍體樹】的情況下到達防止神像的高抬旁。


    “你知道血靈學派嗎?你們都認為我是瘋子,他們才是瘋子。那個被派來的家夥,為了那具被樹吞掉的古代環術士的屍體,激活了這棵樹。哈哈,誰也跑不掉的......就算跑掉了又能怎麽樣呢?邪神即將降臨,出去了你也活不了。”


    “你以為正神教沒有任何準備嗎?”


    銀霧中的夏德反駁道,卻沒想到對方笑了起來,銀色的眼睛掃視那團霧氣:


    “勞倫斯,教會發現了勞倫斯是神降容器。但那是我們為【血宴之主】的邪教徒們準備的容器,你難道以為,那群邪教徒自己沒有第二手準備嗎?”


    控製著幻術的夏德眉頭一皺:


    “還有第二具神降用的凡人軀體......等等。”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無數的線索在此刻被聯係到了一起。離開宴會的醫生的背影仿佛出現在了眼前:


    “難道是醫生的那兩個暴食症病人?”


    他閉嘴不再搭理銀瞳者,總算是明白了今晚不安的來由。現在銀瞳者被遺物所傷,【血靈學派】的環術士正在外麵與兩位女士纏鬥。他的不安並非是因為遺跡之行,而是因為邪神。


    但有額外的神降容器,也不代表一定會出現意外。畢竟教會同時還控製著那場宴會,沒有“血宴”作為喚神儀式的基礎,【血宴之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現。


    “要盡快了結地底的事情,讓貝亞思小姐將這個消息告知教會,防止夜長夢多。”


    夏德心中想著,手握黃金項鏈控製著那片銀霧想著周圍不斷的擴展。


    幽藍色的光芒下,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銀瞳者甚至主動閉上了眼睛。隻有他身後的樹藤,在不斷蠕動著,像是在他的身上吸取著什麽。


    幾分鍾後,銀瞳者重新睜開眼睛看向變得更大的霧團:


    “我想明白了。”


    水銀的光澤在他的體表浮動,最終匯聚到他的後背。銀色的雙瞳中,瘋狂的神色終於顯現出來:


    “血靈學派的人為了那具古代環術士的遺體,把我丟給了這棵樹。我要死了,那麽這裏的所有人,都別想活著。”


    水銀構成的人形,貼在他的後背上出現,與他的身軀隱隱重合。銀瞳者曾在湖景莊園中,喚出巨大的水銀巨人對抗教會環術士小隊,如今他的力量進一步衰落,因此隻能喚出等身大的水銀人形:


    “留下來陪著我吧。”


    與銀瞳者有著一模一樣容貌的水銀人形脫離了他的身體,樹藤幽藍色的光芒,讓其表麵浮動的水銀閃著光。


    水銀人形看向那團銀霧。


    咚~


    一個近似圓形的金屬球從銀霧中被拋出,落在地麵以後冒出蒸汽,滴溜溜的亂轉。


    銀瞳者低頭看向腳下。


    轟~


    蒸汽炸彈在銀瞳者和水銀人形腳下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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