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賽斯小姐做事倒是相當雷厲風行,談起金鎊也沒有什麽避諱。夏德坐在單身女術士的公寓裏想了想,認為這筆花銷沒必要省下:


    “底薪5鎊怎麽樣?”


    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出發前給你3鎊,等到晚上結束的時候給你2鎊,視情況可以增加工錢。至於我的目的,隻是想要在冷水港市轉一轉,並認識幾個可以信任的,交易特殊物品的黑市。”


    5鎊雖然看起來很多,但如果對方真的能夠介紹夏德認識類似黑渡鴉圖書館或者老約翰典當行之類的地方,那麽這筆掮客的費用隻能算低。


    金發姑娘碧綠色的某則看向夏德,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頗為有風度的搖搖頭:


    “一口價10鎊,先給3鎊,7鎊晚上給。如果不滿意,我們可以在晚上商量尾款的事情。我已經帶你來到我在本市的常用住處了,你也不必在懷疑我。”


    這個價格可以接受,夏德已經打算將萬船匯集的冷水港當做常用的交易地點了:


    “沒問題。”


    普林賽斯小姐嘴角露出笑意,但隻是一瞬間。


    之後,普林賽斯小姐從盥洗室拿出來了一隻看起來非常昂貴的帶提手的銀灰色金屬箱,箱子呈長方體,表麵遍布著枝葉和花朵的圖案。圖案呈現出金色,像是鍍了一層金。但按照普林賽斯小姐的收入水平,夏德大概想多了。


    很緩慢的拉動提手,將箱子打開。隨著盒蓋的上升,一層層的置物架在內部緩緩展開,讓夏德看到箱子裏分層放置的化妝品。


    金屬螺杆連接不同層的金屬板,黃銅色的螺母、彈簧和軸承,確保箱子內部的置物架可以順利展開。雖然這隻化妝箱沒用什麽高端的蒸汽技術,但這個時代高明精巧的機械工藝,卻能夠從這隻箱子中窺見。


    “坐著不要動,我給你簡單的畫一下妝。”


    年輕的女士已經開始從化妝箱裏向外取瓶瓶罐罐了。而對於在化妝過程中和陌生男人麵對麵的注視,她似乎並不介意。這不是說普林賽斯小姐是個很隨意的姑娘,夏德感覺她對自己的好感,似乎格外的高,動手幫忙化妝的時候,對他的臉型特點也非常熟悉。


    她隻用了十分鍾就結束了對夏德的裝扮,夏德在盥洗室中照鏡子的時候,依然能夠一眼認出自己。但如果是不熟悉他的人的來看,這種通過簡單化妝技術進行的相貌微妙調整,很難讓人們將約翰·華生與夏德·漢密爾頓畫上等號。


    “女士們的化妝技術可真是厲害。”


    他對著鏡子摸向自己的臉:


    “怎麽感覺她對我這麽信任?這位女士沒有所謂的警惕心嗎?還是說,她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獲取我的信任?”


    【為什麽不是因為其他可能性呢?】


    呢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語氣中充滿了笑意。


    “比如?”


    【她看上了你的臉。】


    “這是你第一次和我開玩笑吧?”


    輕笑聲代表著她想要結束這段對話,雖然她說話時從來不事先打招呼,但除了夏德剛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天,她每次都能在最合適的機會開口,說話時一點也不突兀。


    “我真是越來越習慣她了。”


    之後夏德便被普林賽斯小姐趕出了盥洗室,金發女術士要對著鏡子給自己化妝。


    她讓夏德等半小時左右,夏德沒有什麽亂翻別人物品的習慣,所以便老老實實的坐在沙發上等待。


    心中還在想著有關普林賽斯小姐的事情,眼睛移向茶幾想要給自己倒茶。而茶幾上散亂的放著很多東西,其中一本翻開的筆記本就在茶壺旁。明明剛才進門時,茶幾上雖然亂,但還沒有這本東西,想來是剛才他進入盥洗室時,普林賽斯小姐隨手翻看的。


    夏德不是故意想要去看,但筆記本和茶壺實在太近了。


    【1852年沉眠之月23日】


    這是筆記本右側寫著的第一行字,是去年12月份的日期,也就是說,夏德看到的是普林賽斯小姐去年12月份的日記。


    既然看到了日期,在眼睛沒有問題的情況下,下麵那行字自然也被夏德看到了。


    【你是誰?】


    “嗯?我當然是夏德。”


    他心中想著,然後意識到日記本上的句子不是寫給自己的。這行字母,在橫線本中足足占據了三行,而且特地用藍黑色的墨水加粗,像是書寫者在表達自己內心的強烈情緒。


    “普林賽斯小姐去年12月份失控了?這是什麽意思?”


    夏德有些疑惑,抬眼看向盥洗室的方向。這間公寓的盥洗室非常狹窄,甚至不足以容納三個人同時站立。可以看到漂亮金發姑娘的側影,她正專心的在鏡子前給自己化妝。


    “我不想窺探別人的隱私。”


    雖然這樣想,但因為擔心普林賽斯小姐失控,夏德還是小心翼翼的將紙張翻頁。他並不是翻到了第二頁,而是向後翻了足足五頁。


    依然是一張紙隻寫一天的內容,時間則已經來到了去年十二月份的末尾,上麵用漂亮的花體字母寫著:


    【不要!不要向我的女仆詢問奇怪的問題!】


    夏德抿了下嘴,對普林賽斯小姐的精神狀況更加的擔心了。這種自說自話的日記書寫方式,讓他想到了很多可怕的事情。


    將日記本恢複正常,夏德沒有繼續翻看。而普林賽斯小姐給自己化妝,則用掉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同樣是臉部特征沒有大的改變,但不熟悉的人肯定很難將兩種樣貌聯係在一起。


    “那麽我們合作愉快!”


    離開公寓前,年輕姑娘沒有在意攤開的日記本,而夏德則再次伸出了手。普林賽斯小姐伸手和心愛的握在了一起,但微微搖晃後,卻發現他沒有鬆手。


    詫異的看向夏德,夏德則仿佛呆愣住一樣,好幾秒後才放開:


    “哦,抱歉,我剛才想到了其他事情。”


    【沒問題,她沒有失控。】


    這是夏德冒著被認為是耍流氓的風險得到的答案。


    普林賽斯小姐也沒有生氣,而是提醒道:


    “以後可不能對陌生的女士這樣做,我是脾氣很好的人,但如果遇到脾氣不好的人,你可是會碰到麻煩的。”


    隨後抬起右手握住自然下垂的左臂,不好意思的詢問道:


    “華生先生,你覺得我現在將自己化醜了的樣子怎麽樣?”


    她真是一個性格很不錯的姑娘。


    沒有在市內過多停留,他們坐馬車返回了碼頭區。路上閑來無事,普林賽斯小姐還和夏德談了一些政治相關的話題。


    這也算是無聊時最好的消遣話題,見夏德向外看著街景,年輕姑娘便詢問道:


    “華生先生,你對冷水港這座城市怎麽看?”


    “雖然海運讓這座城市賺了很多,但目前這種發展方式,不能說非常健全。”


    夏德說道,眼睛看向外麵奔跑著的孩子,赤著腳的孩子們在追逐一隻鐵環:


    “這座城市看似繁華,但僅憑海運貿易這一種方式作為主要盈利手段,還是太單一。目前的繁榮,是建立在新大陸開發的前提下,我知道新大陸的開發可能會持續幾百年,但冷水港的地位並不是不可替代的,它搶到了時代的紅利,不過是借用了舊時代的地位。如果城市的管理者,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那麽這種混亂的繁榮下,城市究竟能夠鼎盛多久,真的很難說。”


    冷水港市市政廳對碼頭區的管理其實非常疏漏,走私、偷渡、危險物品買賣,在碼頭區處處可見。混亂的人口流動和貴族、大富商們對秩序的幹擾,讓冷水港的港口管理變得混亂無比。這對於有誌出海的野心家當然是好事,但對城市的發展可不是好事。


    “哦?這個想法倒是很新鮮,那麽你認為冷水港應該做些什麽?”


    普林賽斯小姐又問道。


    夏德搖搖頭:


    “我隻是個普通人,也沒什麽看法,大概就是以便利的交通條件為依托,發展一些其他產業,讓運輸業、漁業和金融......咳咳,我是說銀行業相融合,也許德拉瑞昂國立銀行,可以利用漁貨和商品貿易的季節性,針對......我也沒什麽想法。”


    他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多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普林賽斯小姐也笑了起來,那種不露牙齒的恬靜的笑容很讓人印象深刻:


    “華生先生,您以前學過城市管理之類的知識?”


    “當然沒有。”


    “但你很出色。”


    普林賽斯小姐的聲音很低。


    短途旅行後,兩人在毗鄰碼頭,鋪著石板的爛尾街下車。對這裏似乎很熟悉的女士,帶著夏德走進了招牌上掛著新鮮滴血豬頭的“七把掃帚酒館”。


    示意夏德不要多說話,普林賽斯小姐裹緊那件相對中性的黑色外衣走在前麵,穿過水手和閑漢們玩樂的吵嚷酒館來到吧台。屈指敲了一下桌麵,丟出一枚夏德從未見過的赤紅色硬幣:


    “我帶了新朋友來。”


    酒保撚起那枚在台麵上旋轉的硬幣,對著煤氣燈看了一下,將硬幣推回給說話的女人:


    “入場費,你是1先令。他是陌生人,5先令。”


    普林賽斯小姐對著身後的夏德一擺頭,夏德很自覺的從口袋裏取出錢包,夾出一張紙幣放到台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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