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德把玩著手中醜陋的小木雕,教士則忽然停下腳步示意夏德看向旁邊:


    “我們到了。”


    漢格頓花園街12號是弗裏曼一家人原本的住所,現在一家人搬離了這裏,而拜訪她們的教士,靠著極強的人格魅力,居然借到了這間還沒有找到買主的房子的鑰匙。


    一家人看起來是匆忙離開的,搬家時的垃圾還散落在因為無人照管而野草瘋長的花園中。但他們也沒有搬走太久,因此這裏看上去也隻是稍微淩亂一些而已。


    教士拿著一串鑰匙,打開了纏繞在柵欄上的鐵鎖。沿著小徑走了十幾步就到了房門前,這期間夏德與奧古斯教士都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異樣。


    “從目前得到的信息來看,除了弗裏曼先生以外,家裏的其他人都沒有遭遇意外。弗裏曼先生的死也是經曆了一個很漫長的周期,所以我認為這裏的危險不會特別大。”


    教士拿著鑰匙對正在打量花園的夏德說道:


    “但也不要放鬆警惕,不管是惡靈還是遺物,都有直接殺死我們的能力,所以一會兒一定要謹慎。”


    “我明白,教士。”


    老人點點頭,低頭閉眼小聲的向【黎明先生】祈禱了一句,然後握住胸口掛著的聖徽,確認這件擁有驅魔能力的神術物品沒問題,隨後才用鑰匙串中最大的那一枚,打開了房子的大門。


    進門以後沒有嗅到什麽奇怪的氣味,但因為房子封閉了一段時間,因此驟然打開門以後,陽光下能夠看到空氣中漂浮的細小灰塵。


    夏德順手將門關上,然後伸手摸向牆壁,打開了門廳的煤氣燈。


    奧古斯教士這時舉著自己的聖徽,速度均勻的對著周圍轉動,口中念念有詞。於是夏德也用奇術【過去的回音】以及【血之回響】查探周圍的情況,前者隻是讓他聽到了鄰居路過外麵街道時的說話聲,後者則看不到太過明顯的血跡。


    “大概不是惡靈,但肯定有什麽邪惡的東西在這裏。”


    老教士緊皺起眉頭:


    “如果真的是遺物,那麽我們可能就有麻煩了。這樣,我先帶你去看看弗裏曼先生死亡的地方,他從閣樓的活板門摔下來以後,沿著連接三樓和二樓的樓梯向下滾,然後不幸摔斷了脖子。”


    即使現在是白天,這裏看起來很安全,兩人也沒有分開行動、各自搜查的意思,這種危險的地方還是走在一起最安全。


    房子裏麵幾乎都被搬空了,散落在地板上的些許雜物,以及牆壁上常年放置畫框的灰塵痕跡,才能看出這裏原本是一個溫馨的家。


    上樓的過程沒有遭遇什麽麻煩,在二樓向上的樓梯轉角,夏德的眼睛終於看到了清晰的血紅色光亮。地麵的血跡成片分布,應該是弗裏曼先生倒地不動時被撞破的地方流出來的血。


    老教士蹲下來,身後的命環顯露一角,在【死靈】靈符文放射靈光後,教士用微微散發著灰色光芒的手觸摸地板,夏德則維持著咒術的使用,抬頭向看上。


    非常奇怪的是,清晰的血跡不僅殘留在樓梯轉角的平台上,在樓梯上也存在,而且是從更高處一路蔓延下來的。雖然量不算多,但也說明,弗裏曼先生滾下樓梯之前就已經受傷了。


    “從閣樓摔到三樓時受的傷,還是在閣樓就受傷了?”


    夏德心中揣測著,奧古斯教士這時也站起身:


    “我感受到了靈魂的恐懼,他在死前經受過極大的恐懼。不是畏懼死亡,和那種感覺截然不同。”


    “弗裏曼先生的屍體是怎麽處理的?”


    夏德問了一句,如果有屍體,他其實是可以直接用【靈魂回響】的。


    “按照家人的意願,火葬以後埋在托貝斯克的公共墓園了。”


    教士說道,和夏德一起向上看。其實就算不是火葬,按照現在的天氣,恐怕屍體也不足以支持夏德的通靈。


    “我們繼續向上走,我看到了一些血跡。”


    夏德提議道。


    於是來到三樓,血跡果然是從通往閣樓的活板門延伸下來的。夏德從窗邊找到了啟動活板門的小機關,在牆體內部的齒輪轉動聲中,天花板出現了正方形的洞口,一把鐵架梯子被放了下來。


    兩人依然感受不到任何要素的痕跡,於是夏德走在前麵,教士跟在後麵,一起爬進閣樓。


    閣樓也被搬空了,隻在牆邊留下了一些紙箱。血跡是從閣樓右側出現的,但現在這裏被收拾的太幹淨,看到了血跡也沒用。


    “其實我曾經懷疑過。”


    夏德蹲下身查看那些紙箱的時候,奧古斯教士忽然提了一句:


    “我曾經懷疑,這一切其實都是那位弗裏曼太太在搞鬼。她在家中弄出些動靜恐嚇弗裏曼先生,然後又用藥物,讓弗裏曼先生的精神受到影響。最後避開所有人,在閣樓將弗裏曼先生推下去,製造了意外死亡的假象。”


    這種猜測就有些太可怕了,倒像是宮廷政治的橋段,夏德有些意外的轉頭看向教士:


    “您有什麽證據嗎?”


    “沒有,隻是按照人心最黑暗的一麵去猜測......你就當做我提出了一種可能性吧。”


    但這種可能性的確存在,因為他們真的在房子裏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


    閣樓牆角的箱子裏,是死去的弗裏曼先生生前的畫作。藝術家也不可能每一幅畫都能賣出去,更不用說練習用的畫稿對於小畫家來說根本不值錢。


    箱子裏的畫稿算是弗裏曼先生的遺物,隻是不知道為何沒有被弗裏曼太太帶走。


    畫本身是普通物品,每幅畫的背麵都寫著具體的繪畫時間。其中最早的那一副是半年前的作品,最近的則是最近一兩周才被完成,也就是弗裏曼先生聲稱家裏有問題的那段時間。


    在這個世界,藝術家這個職業的危險程度雖然比不上民俗學家,但比起愚昧的普通人也更大一些。精神的問題會大大影響畫家的創作風格,弗裏曼先生原本傾向與用濃烈的色彩,來描繪陽光下的景物,但最近一段時間的三張油畫,卻幾乎全部是冷色調繪圖,而且畫麵中有一些奇怪的東西。


    “教士,你看這個。”


    夏德指向其中一幅,這是弗裏曼先生死前一周的作品。畫麵是弗裏曼家的花園,以仰視的角度繪畫自家房子。他幾乎將自己的房子畫成了鬼屋,而在二樓窗口,分明站著一個非常模糊的人。


    “這是他看到的奇怪的東西,還是湊巧在窗口的家人?”


    教士也非常不解。


    而在弗裏曼先生死前另一張畫作中,他將自己家的客廳畫了下來。那時的畫麵中就已經出現木雕用具了,旁邊還有奧古斯教士贈送給他的神父小木雕,看起來弗裏曼先生是想要參照著進行雕刻。


    “所以,他到底為什麽對木雕著迷?”


    弗裏曼先生死前兩周的油畫裏,則畫著堆放在牆角的一些木箱。這個時期他的精神問題還不嚴重,使用的色彩和構圖方法也相對正常。


    夏德看著這第三幅油畫,問向奧古斯教士:


    “教士,你看這些箱子,是不是王國郵局運貨用的木箱?”


    還沒人給夏德寄過信件以外的東西,所以夏德對此了解不多。但奧古斯教士是認識的:


    “沒錯,是郵局運貨的箱子。你瞧,他甚至將用來防止木箱在運輸途中散架的金屬固定角畫出來了,這種黑色的固定角,代表這些是貴重物品。上麵的紅色標簽,代表這時從卡森裏克運來的。”


    “弗裏曼先生最近兩周,是不是接觸過什麽奇怪的東西?”


    夏德提出了一種猜想,然後指指油畫上的內容:


    “比如這些從遠處寄來的東西。”


    奧古斯教士皺著眉頭點點頭:


    “有這種可能,一會兒我去還鑰匙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問一下。不過,這棟房子到底有沒有其他問題,還是要仔細搜查一遍的。”


    就這樣,時間來到了上午十一點,外麵依然是霧蒙蒙的樣子。夏德和奧古斯教士結束了對花園的最後搜查,離開了花園鎖上了柵欄,打算乘車將鑰匙還給弗裏曼太太。


    整棟房子毫無異樣,夏德幾乎用手摸遍了每一寸的牆壁,但始終感受不到要素和靈的痕跡。甚至教士還提議查找了花園的角落,防止有什麽東西被埋進了土地裏,但事實上是他們多想了。


    浪費了兩個小時卻一無所獲,讓兩人都有些沮喪。但畢竟是為了15個學分而出來碰運氣,沒有收獲也是提前預料到的事情。


    於是他們先結伴在附近街區的餐館吃了午餐,一起談論畫家死亡事故的真相,並開玩笑可以給多蘿茜提供靈感。吃完了飯,兩人才乘坐馬車前往了弗裏曼太太和孩子們暫時租住的公寓。


    公寓同樣在托貝斯克東區,步行二十分鍾就能來到目的地。這是城裏的普通街道,沿街既有商店,也有用來出租的公寓。周四的中午,人來人往的樣子非常熱鬧,而這裏距離施耐德醫生的心理診所,僅僅相隔了三條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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