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惡狠狠的聲音出現,一根撬棍衝著夏德的頭就砸了下來。但甚至不用耳邊的聲音提醒,撬棍就被走在夏德身後的伊露娜握住。


    夏德找到了煤氣燈的開關,然後才轉身去看,無奈的說道:


    “果然是你,我說,用撬棍襲擊我們,你是瞧不起誰啊?我還以為至少是手槍。”


    試圖襲擊他們的是托比·尤裏安,這個結果完全不出預料。


    “我沒有持槍證,買不到槍。你們......”


    尤裏安先生驚訝的看向兩人,想將撬棍從伊露娜手中抽出來,但反而被伊露娜搶走了那根撬棍。十七歲的姑娘抬起右腿,猛地將那根鐵質撬棍折彎,然後隨手丟到身後的走廊裏。


    不僅是尤裏安先生被嚇到了,夏德也被嚇到了。


    在撬棍當啷啷的落地的同時,夏德向著房間內看。他看到了身穿潔白婚紗、戴著麵紗的屍體新娘,兩隻手握在一起,安靜的在窗前沐浴著外麵的月光。


    似乎因為她的存在,室內煤氣燈的火光不斷的晃動,忽明忽暗的樣子倒是很符合尤裏安先生此刻的心情。


    但屍體新娘的裝束和屍體本身,現在看不出任何剛才被損壞的跡象。而且,她隻是站在那裏,並沒有因為敵人的出現而再次發起攻擊。


    “受傷過於嚴重,所以在修複嗎?但為什麽每次修複都在月亮下麵?”


    夏德心中想著。


    “不,誰也別想打擾我和她的婚禮!誰也別想!”


    見夏德看向新娘,尤裏安先生還想繼續撲上來,但被夏德的槍口頂住了腦袋:


    “給你三秒,走到那邊的椅子上坐好,讓我們搜查房間。如果三秒後你沒有做出正確的選擇,我就開槍了。三!”


    尤裏安先生瞪著夏德,一臉憤怒,像是眼球要飛出來,他根本沒動。


    “二!”


    夏德同樣瞪著他,同時用左手壓倒左輪的撞錘。尤裏安先生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用腦門頂著左輪槍口,就是倔強的不動。


    “一!”


    夏德的手指猛地顫抖一下。


    “我投降!”


    尤裏安先生一下高舉雙手,他還是退縮了。閉著眼睛,這個不到三十歲的男人,像是一下蒼老了十歲:


    “我投降。”


    他低聲說道。


    夏德持槍逼迫著尤裏安先生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他控製住這個男人,讓伊露娜翻找房間。而屍體新娘安靜的站在窗前,月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她就如同靜止的人形玩偶。


    這一次他們運氣很不錯,尤裏安先生有寫日記的好習慣,夏德很希望自己的敵人們都這樣做。


    日記本就在床腳的褥子底下,而除此之外,伊露娜還在牆角翹起來的地板下麵,找到了一本介紹古代冥婚喪葬習俗的舊書。


    這是非法出版社出版的獵奇向的書籍,屬於被正神教會嚴格禁止的出版物。


    “他要和她的妹妹結婚?”


    這是伊露娜翻看日記後,詫異的說出的第一句話。夏德看向被自己的槍口指著的男人,後者痛苦的捂住了臉。


    伊露娜繼續翻看,眉頭越發的緊皺了起來:


    “等等,好像不僅是這樣。托比·尤裏安,你妹妹的死,居然和你有關?”


    被夏德的槍口指著的尤裏安先生,坐在牆角的凳子上,頹然的點點頭:


    “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等等,尤裏安小姐不是因為被愛人拋棄,所以才自殺的嗎?”


    夏德非常不解。


    “是的,但她為什麽會被愛人拋棄呢?”


    伊露娜哼了一聲:


    “尤裏安先生和尤裏安小姐相依為命,他一直對自己的妹妹有一些不能說的想法......”


    “隻是想法而已,我什麽都沒做過!”


    尤裏安先生大聲辯解道,胸口起伏顯示他非常激動。


    “尤裏安小姐已經準備訂婚了,得知這件事的尤裏安先生,在半個月前喝得酩酊大醉,然後跑去尤裏安小姐的未婚夫那裏鬧事,把對方打了一頓,導致對方右手骨折。尤裏安小姐的未婚夫一氣之下,拒絕再見尤裏安小姐,於是這位可憐的女士以為自己無故被迫棄了,便在家中上吊自殺。”


    尤裏安先生表情不再激動,他抽泣了一聲,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我、我實在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會這樣。都是酒的錯,酒真是害人。”


    夏德嘴角抖了一下:


    “那後來呢,這又是怎麽回事?”


    夏德又指向窗邊一動不動站立著的屍體新娘,她保持著優雅的姿勢站在那裏,就像實體的人偶。


    伊露娜向後翻了幾頁:


    “尤裏安小姐死後,尤裏安先生不甘心接受這個結果。因為以前就對神秘學感興趣,所以在埋葬了妹妹以後,他掏空了自己的積蓄,從自己身邊同樣愛好神秘學的朋友那裏,打聽關於‘冥婚’儀式的事情。這家夥居然真的成功了,從兜售違禁物品的商人那裏,弄到了一份古老的婚書,我想那份婚書就是導致這件事的原因。他們管那頁羊皮紙叫......”


    伊露娜翻到下一頁:


    “《古羅溫斯頓婚姻契約》。”


    雖然沒有證據,但夏德幾乎已經認定,這就是導致這次事件的遺物。


    伊露娜顯得很憂愁,因為黑石安保公司最近是有事情要做了。有多少人接觸過那份婚書,那東西具體是哪裏來的,這些都是問題:


    “日記本上說,將自己的名字和相戀之人的名字,寫在那份以羊皮紙為載體的婚書的最下方,就可以實現兩人永遠的相愛。而如果一方是死人,一方是活人,那麽在弄到了屍體後,用屍體的血書寫名字,可以讓屍體恢複原狀,並讓逝者重回世界,然後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真是的,居然真的有人做這種事情。”


    “你居然相信這種事情?”


    夏德問向尤裏安先生,後者抽泣著說道:


    “是的,是我雇傭了一夥兒專業的盜屍者,和我一起潛入墓園挖出了屍體。喚醒我的妹妹以後,我發現她可以隨著我的想法去做一些事情。所以,我讓他殺死了那夥盜墓者。今晚,我擔心你們發現端倪,就......我隻是為了和她在一起,哪怕她變成了這個樣子......你們,你們為什麽一定要調查我呢?”


    尤裏安先生痛哭著問道,夏德皺著眉頭看向他,外鄉人無法理解這種思維方式,並越發的感覺這個人可能真的是精神有問題。


    “你認為這是喚醒?你妹妹已經離開了,你居然還想褻瀆她的屍體?你確定,自己真的喜歡她?”


    伊露娜不可思議的問向尤裏安先生,後者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臉,淚水溢滿了眼睛:


    “我知道不應該打擾死者。但活著的時候,無論如何我也沒辦法和她成婚,那麽至少在她死後,我能夠讓她有一個歸宿。我知道我們是兄妹,但我真的想辦法跨越了血緣、跨越了生死......我沒有做錯什麽,那真的隻是因為愛情。我不想害任何人,我隻是......想和她在一起,哪怕用這種方式。”


    聽到“愛情”這個單詞,伊露娜臉上都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凡人終有一死,而你褻瀆了死亡。尤裏安,別說到這麽好聽,什麽愛情?這分明是為了滿足你自己那卑鄙肮髒的想法。”


    她現在真的很生氣,但她依然知道要先處理掉這件事:


    “偵探,我也不知道《古羅溫斯頓婚姻契約》是什麽遺物,但從目前得知的特性來看,至少是文書級(4級),大概率是守密人級(3級),教會需要回收它。”


    “是的,所以,婚書在哪裏?”


    夏德動了動頂著尤裏安先生太陽穴的槍口,後者抽泣著的說道:


    “別殺我,婚書在地下室,浸泡在血缸裏麵。那份婚書原本隻是給活人用的,要給離去的人使用,必須這樣做,才能長久的打開生者世界和死者世界的大門,讓她永遠的和我在一起。即使,她好像不記得我了。”


    夏德將這個視為“收容條件”,一旦婚書發揮特性,連接生者和死者時未被這樣收容,那麽遺物就會失控。


    “殘忍的儀式......你覺得你喚醒的還是活人嗎?”


    伊露娜忍不住譏諷道,即使麵對達克尼斯,她都沒有表現出過這種怒意。


    想了想,她又對夏德說道:


    “現在還不能殺了這個瘋子,真是的,本來我還想試試剛才的詩人描述的......咳咳,偵探,教會還需要他提供關於遺物來曆的情報。而且,為了自己的私欲,甚至夥同盜屍者褻瀆了其他兩具屍體,直接殺掉他,太便宜他了。”


    她的意思是說,這件遺物兩人不能保留。夏德讚成這種做法,畢竟這也不是他的委托:


    “我想教會會做出公正的判決的。”


    十七歲的姑娘稍稍露出了些笑意:


    “那麽你在這裏看管他,我先去地下室將婚書上的名字抹去,讓遺物特性終止,然後回安保公司,把那件文書級遺物【馴獸師的記憶清除棒】拿來。今晚真是辛苦你了,下次我再請客吃飯吧,抱歉將你牽扯進這種事情裏麵。”


    他們可不能讓托比·尤裏安將夏德的情報告訴教會。


    夏德點點頭,而聽到“記憶消除”這個單詞,尤裏安先生忽然惶恐的看向兩人:


    “你們要消除我的記憶。”


    “別擔心,隻是今晚的記憶。”


    伊露娜說道,但又補充了一句:


    “但如果沒有意外,這件事結束後,教會會把你最近幾年的記憶都抹掉,然後給你找個不用擔心吃喝的地方居住。當然,如果最後決定判處你死刑,就沒有那麽麻煩了......”


    “不!”


    男人忽然喊叫起來,即使被左輪槍抵住了腦袋,也絲毫不驚懼。他憤怒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伊露娜:


    “誰也不可以!誰也不可以消除,我和她之間的回憶。”


    “這個人沒救了。”


    伊露娜對夏德說道,夏德想要點頭,尤裏安先生卻忽然抬起頭。血絲蔓延到了眼睛裏麵,他的狀態有些不對:


    “現在就打死我吧!”


    “這可不行,審判你的事情,我想交給教會比較好。而且你在婚書上簽了名字,我們無法保證殺了你,會導致什麽情況。”


    “那好,既然你不殺我......”


    他猛地衝向窗前的屍體新娘,夏德甩了下手指,銀色的月光飛出,削斷了他右腳的半個腳掌。這個快三十歲的男人吃痛之下,一下摔倒在地。


    “雖然不殺你,但又不是不能讓你受傷。先生,我勸你不要亂動,我來給你治傷,教會會給你一個公平的判決的。”


    夏德一邊從口袋裏取出空試管搖晃一邊走向對方:


    “人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趴著的男人艱難的用手掌支撐著坐起來,因為劇烈疼痛臉色蒼白,但麵龐的扭曲恐怕不僅僅是因為身體的痛楚,他在被遺物影響:


    “誰也別想消除我和她的記憶!”


    尤裏安先生,居然從口袋裏拔出了一把短刀,反握刀柄,利落的刺進了心髒的位置。


    夏德快走兩步將短刀拔了出來,這再次加重了傷勢,尤裏安先生心口的衣服幾乎瞬間便被染紅了:


    “一個小常識,即使直接刺穿心髒,人也不會瞬間暴斃。故事裏這樣做的人,至少還能說出‘凶手是’,然後才死。”


    夏德彎下腰,將手按在了男人的胳膊上:


    “虛假的不死。”


    原本還在流血的腳和心口,一下就止住了血。尤裏安先生雖然還是重傷狀態,但傷情像是被固定了一樣,並沒有惡化。


    他恐懼而絕望的抬頭看向站起身的夏德,因為頭頂煤氣燈的光亮,影子覆蓋住了地麵上的男人:


    “我不讓你死,你就別想死。”


    他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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