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從市政廳出來之後,沒有立刻回警局,反而又去了一次案發地點。他站在出事地點,服務人員一看到他就露出類似同情和憐憫的表情。看得羅德一陣好笑,為什麽從案件發生到現在,所有人都認為他深受打擊。


    他站在用筆圈定死者的位置旁邊,閉著眼沉思。


    按照澤田的說法,爆炸時有兩個聲音。一個是炸彈爆裂的聲音,另一個就是啟動裝置炸碎的聲音,兩種聲音間隔時間太短。啟動裝置隻有花籃裏找到的哪一個,炸彈也隻有一個,但可以炸死兩個人,就是說,凶手可以推斷兩個人站定的地點位置。當時死者一是站在花籃右邊接電話,電話那頭的男人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麽,他並沒有在意,而花籃就在他左手的就近處,他甚至還有可能在無聊時撫摸過上麵的花朵。緊接著,對方察覺到他神色鬆動,已經打算離開,按下了啟動裝置。死者二應該也是這個流程。但奇就奇在,凶手是如何通過一部電話控製兩個人的?


    三方通話,不是沒有可能。但若是那樣,兩名死者應該站在相近的位置,而不是被炸得一左一右;兩部電話同時接通,時間一定有先後,不可能那麽精準。


    羅德苦惱的扒了扒自己的頭發。


    等他回到警局,重案組的那些人都已經接到了命令。不過讓他奇怪的是,被搶了工作的重案組竟然沒有露出憤憤不平的不甘表情。不過等他進入辦公室,聽到組長麵露同情的拍拍他肩膀,說:“廳長,我們懂你的。”


    懂你妹!


    不就是慶功宴被人端了嗎?有什麽值得同情的,他一點也不覺得難受好嗎!


    “證據都看過了?”


    “已經在法證部放著了,相關人員正在處理。”


    “我過去看看。”


    羅德出了辦公室,一幫子聽牆角的探員們立刻化作鳥獸散,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了。


    到了法證部,所有人都埋著頭在整理證據。


    “都查出了什麽?”


    身著便服的羅德站在全是白大褂的房間裏,立刻被所有人注視著。大家圍過來。檢查炸彈的那兩個人已經帶著他往工作台領。


    “這個炸彈檢查出來原材料是由化肥和洗甲水構成的,具體的原材料因為被那個花籃下麵買的泥土掩埋,暫時沒有發現其他的化學元素。”


    “等一下,你說原材料裏有洗甲水?”


    “對,洗甲水這種東西在一般的商店都能買到,非常易得。這也是製作土炸彈的一個捷徑。”


    “製作一個足矣炸死兩個成年男子的炸彈,所用的洗甲水也肯定不少。能夠查出是哪一款洗甲水嗎?”


    “可以的,不過需要時間。”


    “去查,盡快。”


    羅德站在工作台前發號施令,整個人嚴肅極了。法證部的大家跟他共事也有一兩年了,默契自然不比其他。聽到他讓去調查洗甲水的款式,立刻就能接著去調查相關的人員和購買的數量。


    “對了,你們收集證據的時候,有沒有采集泥土。”


    “有,不過我們化驗過了,花籃裏的泥土隻是普通的泥,沒什麽特別的。”


    “但是我有發現。”羅德不緊不慢地從褲包裏拿出塑料袋,裏麵裝著少許的泥土。


    法證科的所有人看著他,頗為驚訝:“你又去了犯罪現場?”


    “對,並且還頗有收獲。”羅德揚了揚眉頭,看起來信心滿滿。


    所有人一看到羅德熠熠發亮的眼睛,立刻就了解了。他們所認識的羅德·奧利安,是個偵探狂人。剛來巴勒莫的時候,羅德初來乍到,年紀輕輕。一來就直接空降到重案組做組長,所有人都不服氣。可僅僅隻用了一個案件,就打消了所有人對他的疑慮。和羅德共事,你一定要有足夠的精神力和判斷力。


    每當查到尾聲,找到證據的時候,他就會變得與眾不同起來。嚴肅但神采飛揚。雖然行為也跟平常差不多,但僅從眼角處那微微帶著笑意的點點星光察覺到他的欣喜和愉悅。


    “怎麽說?”


    “你們帶回來的泥土的確是非常普通的泥土,滿大街都是。但我帶回來的這個,就比較特殊。至少在巴勒莫市區內沒有。”羅德把袋子遞給他們,那兩人立刻拿去化驗了。


    “近年來市區內因為人口增多的緣故,檸檬樹的種植大多轉移到了市區外麵的小鎮上。我過去在巴勒莫大學有為同學,做的就是土壤保護工作。我因為他的關係,比較了解土壤的分布。我帶回來的這個土壤,是檸檬樹的土壤。”


    大家邊走邊說,收集回來的證據不少,但能夠提取有效信息的證據卻不多。所有的證據都很普通,沒有指向性。案情一時有點走展不開。


    “發現了,發現了!有氮肥,鉀肥,磷肥,尿素,還有磷酸鈣,的確是檸檬樹培育土壤。”


    就在羅德起身離開的時候,科室人員從他帶回來的土壤裏發現了重要的線索。


    “不過我們在這個土壤你還發現了一些東西。”


    “什麽?”羅德停下腳步,轉身回去聽他們解釋。


    對方指了指電腦屏幕,裏麵的數據已經顯示出來了:“我們在土壤裏發現了殺蟲劑的成分。”


    “殺蟲劑成分在土壤裏的殘留效期是多久?”


    “一般的殺蟲劑是7~10天左右。”


    “你們監測出來的殺蟲劑是一般的殺蟲劑嗎?”


    “不是,是messenger(r)。”羅德疑惑地皺起眉頭,監測人員繼續解釋,“messenger(r)是最近才在美國通過許可的一種殺蟲劑.這種新的技術將能夠讓農作物提高產量,並且使得其更清潔,更有利於人體健康。”


    羅德眉頭一皺,隨即又展開:“巴勒莫周邊小鎮種植檸檬樹的地方不少,但十天內噴過這種殺蟲劑的地方應該不多吧。”


    “不僅不多,而且應該說是很少。就是因為它還未大大推廣,所以適用範圍有限,一查應該就會有結果。”


    “那行,你們繼續調查,有情況及時反饋給我。”


    “好。”


    ****


    忙碌的一天和快就過去了。


    羅德回到家已經過了晚上十點。疲憊的一天最需要的就是泡個舒舒服服的澡。


    結果不巧,澡剛剛跑到一半,電話就進來了。


    “……爸,什麽事兒?”羅德仰躺在浴缸裏,對麵正對麵是一塊玻璃窗,夜晚降臨的時候,羅德總是習慣拉開百葉窗,看看外麵的風景,不過常常被弟弟米歇爾取笑‘暴露癖’是真的。


    “沒事兒爸爸就不能找你聊聊天嗎?”


    羅德爸爸一向知道自己的大兒子從小就懂事聰明,招人喜歡。但就是因為太懂事了,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他這個父親出手,自己已經因為警察的身份也忽略了他很久,到了現在退下來想跟兒子說說話,還得提前打電話向朋友取經。


    “最近過得怎麽樣,聽說你升職了。”


    羅德拿起旁邊放的花茶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秀氣的不行。沉默了一會兒才優哉遊哉的開口:“也沒什麽,你都聽說我最近升職了,還來問我最近過得怎麽樣,這不是廢話嗎。”


    那邊羅德爸爸一聽他這話就樂了:“你小子,敢跟父親這麽說話,長本事啦。”


    “那倒也沒有,不過畢竟還是升職了嘛。”羅德閉起眼睛想象父親的麵容。


    其實如果把時間退回到三個月前,他大概和父親還不能這麽融洽的聊天。自己因為母親的事情對他有所介懷,而父親也因為覺得對他有所虧欠,兩個沉默寡言的人自然就不怎麽常來往,見了麵也不怎麽說話。不過還好,他們有個共同的親人米歇爾,那小子也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在飯桌上好談事兒,特意親自下廚做了大餐。把父親哥哥都邀請來,當著兩個人的麵,讓他們開誠布公的談一次,然後功成身退。


    乍一聽,這方法就跟兩個小情侶鬧矛盾要解決時該用的方法差不多,不過沒想到放在兩父子身上,也挺靠譜。


    羅德解開了自己的心結,父親也放下了心裏的重擔。想在相處,當時比以往都融洽了許多。


    “怎麽了爸,這麽晚還打電話給我?”


    那頭沒立刻說話,隨後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兒,我就聽說你今天的慶功宴上好像出了點兒事兒?”


    “嘿,這事兒。爸你就不用擔心了,這種事情我搞的定啊。你也別覺得我受到了挑釁和侮辱,那頭用憐憫的表情來跟我說這事兒。我今天去市政廳,然後到警局,幾乎人人看著我都這表情,樂得我!”


    羅德這倒不是說的假話,他現在的確是一想到別人看他那表情他就逗樂。不過這樣也好,瞅著這麽個理由,別人對他接收這件案子就不會有太多的想法。大部分人可能還以為他是受了侮辱不服來戰呢!


    那頭父親樂嗬嗬的笑起來:“我兒子我當然放心了,不過你這麽一說,我倒也想起來了。我年輕的時候也遇到過這種事,那時候年輕氣盛,也不太淡定。忽略了很多細小的東西,而往往就是這些細小的東西最後成了我破案的關鍵。羅德,這麽多年你在外麵幹警察,爸爸也沒什麽好說的,不過你要記得,一個案子,哪怕再小,也得負責。一個過程,哪怕看起來再名正言順,有道理不通的地方,也一定要仔細琢磨。”


    “我知道的爸,天這兒晚了,你早點睡吧。”羅德看著外麵掛著圓圓的月亮,不知道柏林是不是也能看到。


    ****


    第二天,羅德一大早就去了警署。沒想到重案組那幾個小夥子也在,看起來幹勁十足。


    “喲,吃早飯了沒?”


    “吃過了,廳長你呢?”


    “吃過了吃過了。”


    短暫的招呼之後,羅德把大家召集起來,在會議室開會。羅德因為調職的緣故,原來的樓層已經沒有他的辦公室了。他現在得在樓頂辦公。不過羅德為了破這個案子,嫌樓頂太麻煩,索性就在重案組某個空置的辦公桌上安了個建議的辦公地點。


    昨天他和父親通了電話,今天一早他就想起了一件事兒。當初他重回犯罪現場的時候,站在死者的位置旁邊進行推理,所有地方都能說得通,唯獨同一個凶手能夠讓兩個死者接聽電話還不讓他們知道這事兒不能解釋。


    “你們說,他是怎麽辦到的?”羅德摸著下巴發問,所有人都擰著眉毛不出聲兒。


    過了半晌,重案組剛剛進來的一個小女孩兒說了一句:“廳長,我在想,我們能不能換個思路不考慮他是怎麽辦到的,先想想他可能會對死者說些什麽?”


    “你的意思是?”


    “如果照著他怎麽辦到這思路行不通,我想這個凶手很有可能對兩名死者在同一時間說同樣的話?”


    警局裏一個老幹探發言:“可如果按你這麽個思路推斷,那那兩名死者一定會對他說的話有同樣的反應才行啊?”


    “就是啊,這根本不可能好嗎?”


    羅德就在這一片的反駁聲中插-來一句:“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現在的案情又繞回了原點。我們必須知道兩名死者的共同點,能夠對一番說辭做同樣的反應,肯定凶手說的就是他們之間有共同點的地方。”


    “我們讓檔案科的同事查過近十年來那名警察大大小小的事情,沒發現什麽重要的事情啊。”


    “十年?”


    “對。”


    羅德猛地一下子站起來:“檔案科對資料的保管一般是多少年?”


    老探員回憶:“一般人事的話,應該是十年,但是做警察的話,警局還會保留他之前的檔案,這個在電腦上都是能夠查閱的。”


    “那就去查,查近二十年來那名警察的大小事情。至於那名黑手黨,我另有辦法。”


    就在他們討論案情發展的時候,法證課那邊有了消息。


    “怎麽樣?”


    “我們查處了洗甲水的款式,也去調查過所有的護膚品店和藥妝店,他們檔案記錄下來的數據是,最近並沒有什麽人大量的購買洗甲水。”


    “這點線索就算是斷掉了,那土壤呢?”


    “土壤那邊有些線索。我們調查到有兩個地方十天前噴灑過殺蟲劑。”法證課那邊拿出照片,“一個就是巴勒莫大學,另一個就是這個果園。”


    “現場采證也做過了,你們的判斷是?”


    “我們法證課根據土壤細密成分的監測,那個土壤應該是屬於巴勒莫大學的。”


    “那我們……”


    “廳長不好了!”守著電話台的那個小姑娘跌跌撞撞推開門跑進來。


    羅德一把扶住她,動作麻利:“有什麽話喘口氣再說。”


    “那個、那個受傷的彭格列剛剛在醫院被人襲擊了!”


    羅德整個人都僵住了,腦子裏一片空白。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好難寫,隻有和爸爸的感情戲寫的暢快,化學專業知識土壤成分啥的,作為文科生的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保證不丟臉。這麽好的作者,你們還能不留言嗎~~~


    日更第二天,大家都捧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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