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月(35)


    今年的秋收,眾人顯得非常積極。終於不用到處找吃的了。因為糧食熟了。


    先是刨紅薯,這玩意不用加工,洗一洗,擱在鍋裏一蒸,就能吃。


    今兒全連都在食堂吃飯,紅薯,管夠。


    一人分到兩個紅薯,林雨桐剛想叫四爺回去。要不然真塞不下這個。誰知道連長叫了四爺過去也不知道嘀咕什麽。那麽,就隻能在食堂陪著大家吃了。


    “今年的地瓜特別香,你覺得呢?”許菊香問道。


    林雨桐點點頭。心裏卻道,那是餓得很了。吃什麽都香。


    紅薯吃多了燒心。司務長端了一大盆洗好的青辣椒和一碟粗鹽出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人們認為這麽搭配著吃會緩解胃裏的難受。


    青辣椒蘸點鹽,然後就著紅薯吃。


    反正林雨桐沒聽過這有什麽理論依據。


    許菊香給林雨桐取了一根辣椒,墨綠的辣椒配著發苦的鹽,再咬一口又水又甜的新紅薯。這滋味,再不想吃第二次。


    忙完了秋收,林雨桐跟白曉梅坐在炕上,給白曉梅的孩子逢尿布。都是找了這麽些知青不要的衣服。要是有舊的秋衣秋褲就更好,給孩子做尿布吸水還柔軟。


    “你這拆了以後,得先煮一煮,暴曬一下。要不然對孩子不好。”林雨桐幫著她拆。邊忙活,邊道。


    “記住了。晚上就叫程浩去煮。”白曉梅應了一聲,“這天也冷了。今年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活。”


    “怕是還得忙呢。”林雨桐順嘴就說了一聲。


    誰知,還真讓人說著了。


    今年的任務是,加固河堤。


    大冬天的,河都凍結實了,怎麽修河堤啊?


    林雨桐不想叫四爺去,“想個辦法,不去幹這差事。”


    “不行!”四爺搖搖頭,“全員動員,就是白曉梅都得去。不過,白曉梅那樣的,就是在一邊燒火。我跟司務長說了,到時候叫你去給他打下手。河堤離得遠了,飯不能靠送。要不然得成了冰疙瘩。就得在外麵現做。你去那邊,守著鍋灶。暖和。”


    好吧!這應該屬於zheng治任務。誰也不能逃避。


    天還不亮,連裏就集合了。除了老人孩子,全都上陣。


    司務長叫那些小夥子們幾個了連個簡易的灶,然後就分配任務。


    林雨桐和白曉梅連同連長家的媳婦,分到了一組。要保證大家吃飯的時候,有一碗熱湯喝。


    湯?什麽湯?不是蘿卜就是白菜一熬,就算是湯了。


    白曉梅坐在邊上看著火,時不時的添點柴火。


    連長媳婦拿著盆,不停的找些幹淨的雪,放在鍋裏,先化開了。“俺做飯的手藝不行,大妹子,你來吧。你掌勺。俺給你打下手,洗菜淘菜切菜這個俺拿手。”


    林雨桐還沒想好做啥呢,那邊就傳來歡呼聲。原來是不小心撬開了冰麵,蹦出幾條魚來。


    有個小子就顛顛的送來。


    這個好,能做兩大鍋酸辣的魚湯。


    將魚收拾幹淨,用了一點點的油,然後將魚下鍋,煎成焦黃之色。然後再將紅辣椒切了切,大半碗的全倒了進去翻炒。不一會,辣味就傳出去了。再燒焦以前倒水。這水是融化後過濾了一遍的雪水。之後切了薑片進去。


    “嫂子,切酸菜。”林雨桐招呼連長媳婦。


    兩人將酸菜切得細細的,等鍋裏的湯成了帶著辣椒紅的乳狀,再放酸菜進去。


    吃飯的時候,一人三個大饅頭,一碗酸辣湯。


    “過癮!”指導員喊了一聲。就跟四爺小聲道,“怪不得你小子將人看的這麽緊。就隻這份手藝,你小子就不虧。”


    四爺一上午其實沒沒幹多少活。這修河堤他太知道了。現在的做法,也是人力硬抗。一個人一天幹多少,這修河堤有什麽講究。這他早就研究了不知道多久了。雖然拿到現在未必就科學。但絕對算不上蠻幹。


    所以,才說了兩個注意事項,這就成了監工的了。


    一頓飯吃的身冒一身的汗。司務長打趣林雨桐,說他得讓賢了。


    活很重,但夥食不錯。都是二合麵的饅頭。


    不一會,就見程浩走了過來,林雨桐看見他將一個饅頭塞給白曉梅,“我吃不了這麽多,你先拿著。”


    白曉梅愣了愣,眼圈就紅了。幹這麽重的活,怎麽可能吃這麽一點就飽了。不過是剩下一口來,給自己罷了。


    像是程浩這樣,給老婆孩子省一口吃的的人,大有人在。


    林雨桐覺得心裏酸酸的,軟軟的。


    什麽是愛?這樣寧肯虧了自己,也不會虧了愛人的行為,就是愛。


    所以,以後做飯,林雨桐也不計較好吃不好吃,隻要吃下去,肚子裏覺得實在就好。白菜蘿卜,剁了就扔下鍋。在鍋上麵再加上好幾層的籠屜。用曬幹的紅薯葉子,伴著最粗的玉米麵捏成的菜團子,放在籠屜裏蒸。什麽吃到肚子裏不占地方啊?好歹塞飽了再說。


    周圍紅旗飄飄,幹活的人一個個熱火朝天。叫人心裏止不住熱血沸騰。


    她想起老家,老家全縣用來灌溉的水渠,排水溝,百分之八十都是這個時代的人一鐵鍬一鐵鍬的修建起來的。直到四十多年後,仍然在使用,而且還將繼續使用下去。想必全國還有很多這樣的例子。他們用他們的青春和熱血,在這片土地上一樣鑄造了輝煌。造福了子孫後代。


    所以,我們應該向這代人致敬!


    這場忙碌,直到進入臘月,才算告一段落。


    哪怕隻是一天做兩頓湯,林雨桐也覺得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終於可以躺著不用幹活了。今年可能累得慘了,想著回家的竟然不多。


    連裏的小年輕們,開始去縣城泡澡,逛街了。


    林雨桐也忙啊。既然要結婚,好歹要給兩人做出一身新衣服出來吧。


    空間裏的料子不能拿出來用,“咱們也得去縣城,看看有什麽料子?”


    結婚是大事。雖然老夫老妻了,但婚禮,四爺一點都不想馬虎。新衣服必須有。


    擠在連裏的馬車上,一路往縣城去。


    百貨商店還是老樣子,不過這個時候,人就多了起來。多是用手裏的票,換日用品的。


    布料倒是添了幾樣,有一種燈芯絨的,冬天做外套倒是合適。林雨桐給四爺選了黑色的做上衣,多要了幾尺,想做個短一點的風衣樣子。駝色的做褲子,相比搭配著既顯得年輕,又不失沉穩。


    而到了自己跟前,就犯了難。沒有純紅色的布料隻有黑紅的格子布,“隻能選它了。”又將黑色的多要了幾尺,夠給自己做一條褲子的。


    這就行了。


    回來一量,好似自己跟四爺都長了點個子。


    “怎麽?又不夠。”四爺看著林雨桐拿著尺子比劃,就問道。


    林雨桐算了算,“夠了,褲兜用別的布,就勉強夠用。”


    “咱們又不缺這點,你回回都是緊巴巴的。”四爺看她精打細算,都有些好笑。


    “時間長了,我都習慣了。要是多出來一溜,什麽都用不上的廢料。我也心疼。”林雨桐將布料疊起來道。


    兩人正說話呢,就聽見外麵敲門聲。


    四爺去開門,見是幾個小子撓著頭嘿嘿笑著進來。每個人手裏都拿著衣服。看起來還是新的。


    “你們這是?”林雨桐納悶。這要是布料,她還能以為這是找自己給做衣服的。可這都是新衣服,該是沒上過身的,找自己幹嘛。


    其中一個就笑嘻嘻的道,“都說雨桐姐手藝好,我們才來的。”


    可這是新衣服啊。林雨桐拿起來看看,“怎麽?不合適啊?要改什麽地方?你們去那屋換上,我看看才知道要改哪?”


    “不是!”另一個從背後拿出幾條舊褲子來,“就是給新衣服上縫上幾片舊布。”


    給新衣服打補丁?


    這是什麽路數啊。抱歉,咱年紀大了,有點不明白。


    於是,林雨桐問了半天才算是弄懂了。原來大城市如今流行一種穿著,就是這種打著補丁的樸素裝。


    給新衣服的肩膀,胳膊肘,屁股,膝蓋這些位置,用顏色相近,但明顯舊了的布,打上補丁。如此穿上一段時間。等著新衣服穿舊了,這補丁就不明顯了。又該怎麽辦呢?他們隻要再把補丁拆了。那麽,原來補丁的位置就是嶄新的,其他地方還是舊的。依然有顏色差。看起來還是補丁裝。就跟用新布給舊衣服打上補丁是一樣的。一件衣服,穿出兩樣的效果來。


    林雨桐聽的都愣住了。她想起了後世滿大街的懷舊牛仔褲。那個不就是故意做舊的嗎?


    這跟現在這個打補丁有什麽區別嗎?


    誰說七十年代的人不愛美?


    人家也有自己的流行時尚,一點都不落伍。


    林雨桐留下這些衣服,表示自己懂他們的意思了。


    等人走了,林雨桐問四爺,“爺要不要也時髦一把?”


    “算了吧。”四爺想起那一身的補丁,果斷的搖搖頭,“年紀大了,受不住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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