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高門(16)


    謹國公府老夫人病了,連個太醫都沒請。因為皇上也病了。而且病勢洶洶。


    恒親王今兒一回來,就直接來見甘氏。


    “也不知道老爺子到底是怎麽想的?”恒親王將大衣裳脫了,就直接坐在暖閣的炕上,喝了一口茶,又猛地將水噴了出來,一揚手直接將茶杯給摔了:“換一盞涼的來。一點眼力見都沒有。怎麽伺候的?”


    甘氏給了何嬤嬤一個眼色,何嬤嬤這才倒了一杯涼茶遞過去。甘氏就道:“不是茶熱了,是您的心燥了。”


    皇上病了,他當然心燥了。


    恒親王一副明知故問的樣子白了甘氏一眼:“我就不信你不心燥?”


    甘氏輕笑了一聲:“誰都能心燥,就您不能心燥。”說著,她就坐在恒親王對麵,低聲道:“若是皇上在您和端王中選一位暫時做監國,您到時候該怎麽做?”


    恒親王端著茶杯的手就僵住了。若真有這樣的機會,自是該力爭一番。監國大權握在手裏,才是最牢靠的。就算皇上決定的最後人選不是自己,那自己也能憑著這段時間的安排爭上一爭。


    甘氏身子往後一靠,靠在軟枕上:“皇上不是昏君,真要是病的沒有以後……不用任何人催逼,皇上自己就會急著冊立儲君。但到了現在了,皇上依然沒有冊立儲君的意思。您說,這是什麽情況?”


    恒親王愕然的道:“你不會是想說,皇上這是沒病裝病……”


    “或者說是小病故意說成大病。”甘氏臉上的神情越來越莫測起來,“看似這是機會,其實,這或許就是一次試探。試探您的心,也試探端親王的心。您一直都是不愛江山愛美人的人嗎?如若這次耐不住跳出來,皇上會怎麽想?您騙了皇上這麽些年,皇上這個怒火,想必王爺一點也不想體會吧。”


    恒親王恍然又害怕的點點頭:“師妹的這個猜測,是有幾分道理。你要不說出來,本王這腦子一熱,說不得還真就露餡了。這個監國本王是不能做,麵上還得做個孝子,但是有些事情,暗地裏卻不能不安排了。”


    甘氏點點頭,就閉嘴不再說話了。


    恒親王這才將嘴裏的涼茶喝了,笑道:“這涼茶的滋味,確實是不如熱茶。”他抬眼,看甘氏懶洋洋的躺著,臉上的神情也淡淡的,就笑道:“身子可好些了?”


    “好不了了。”甘氏哼笑一聲。


    恒親王有些訕訕的:“不過是些皮肉傷,怎麽會好不了了?這次是本王的不對,師妹以後乖巧些,好好聽話,本王保證,再不會如此待你。”


    這已經是你承諾的第三十八次了。


    再說了,傷好了,疤痕卻永遠留下了。所以,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恒親王伸手,在甘氏的頭上揉了揉,“你放心在家裏呆著,我知道怎麽做了。”


    甘氏看著恒親王的背影,眼裏暗沉一片。


    何嬤嬤低聲道:“主子,您又何苦為他這麽辛苦的謀劃?”


    甘氏嘲諷的笑笑:“謀劃?嗬嗬……老鼠給貓攢食,這話你總該聽過吧?”


    “什麽意思?”何嬤嬤將褥子搭在甘氏的腿上,問道。


    甘氏輕聲呢喃道:“他擁有的越多,我將來得到的才越多。”見何嬤嬤還要問,她就轉移話題,低聲道:“將這些年攢的東西,都給那丫頭送去吧。即便不能放在明麵上,但這過日子嘛,過的就是實在。”說著,想起什麽似得道:“如今再去打聽打聽這孩子的事,要是能撐得起來,就直接給她。要是還是跟以前一樣,撐不起來……那就不能急。以後想辦法慢慢貼補吧。”


    “您不怕被王爺知道了……”何嬤嬤看著甘氏手背上還沒掉落的痂,有些心有餘悸。


    甘氏搖頭:“我當眾管了這婚事,就是態度。再說了,他暫時顧不上。”


    何嬤嬤這才點頭,轉身出去了。


    隨即,京城裏風聲驟起。皇上病了,端親王監國,而恒親王卻主動要去皇覺寺為皇上祈福。


    謹國公府。


    謹國公金成安和弟弟金成全坐在上首,楚夫人和二夫人高氏陪坐在一側。


    “老太太這身子,隻怕是……”金成安低低的歎了一聲,“隻怕是要準備起來了。”


    這就是要準備喪事了。


    金成全搖搖頭:“這也就是猛地一變天造成了,隻要撐過這一陣,天稍微暖和了,許是就有起色了。如今,京城像是老太太這樣的老人家,還有不少,也沒見誰家就早早的準備起身後事。”


    老夫人一去,這守孝完就要分家了。他還真不想這麽早的分家呢。隻要老夫人在一天,他們二房就能在這府裏多住一天。至少也得叫自家的兒子在國公府裏娶媳婦,自家的女兒從國公府裏出嫁。要不然,這門第可就真不一樣了。


    高氏點點頭:“是這個話。老太太以前睡覺不用人管,現在這天,得專門安排兩個幹淨的小丫頭躺在被窩裏給她暖著。都是這天氣鬧的。”


    這道理誰都知道。可人年齡大了,病成這樣,不提早準備著能怎麽辦?這麽想著,楚夫人就道:“現在該看的大夫也都看了,橫豎不能從宮裏跟皇上搶太醫用吧。”


    高氏就道:“實在不行,就衝喜看看。我們家老三的婚事……”


    楚夫人一聽這話,就知道她打的是什麽主意。趕緊搖頭道:“一則,老三這親事還沒說定。二則,這衝喜,也該從仁兒這個世子開始,才顯得正式。”


    高氏就閉嘴了。她是想急著在老太太咽氣之前把兒媳婦娶進來。人選這事也好說,不管是自己娘家的侄女,還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都好。如今這位大嫂,怕也是想借機把她娘家侄女給定下來。要不然國公爺隻怕不會輕易答應再娶一個楚家女的。


    想到這麽,她就輕笑一聲:“如此也好,老二的媳婦不也定下了,幹脆也一並把喜事辦了。要單獨為老二娶一回親,這在京城也真是有點打眼了。”她越說越興奮,“幹脆,我們家老三,連上你們家老四,咱們……”


    “弟妹!”楚夫人牽強的笑笑:“老三是好孩子,這親事你還是慎重的慢慢踅摸。要不,這麽著,我們大房的三個兒子,這喜事一起辦。也算是三喜臨門。”


    不提二房,就是不想在公中多掏一份聘禮!


    高氏還要說話,金成全就瞪了她一眼,轉臉對金成安道:“大哥,大嫂說的辦法也確實是個辦法。試試也未嚐不可。若是有用,那是老天保佑。若是不成,也正好在孝期以前給孩子把婚事辦了。也正好叫老太太走的安心,好歹看見孫媳婦進門了。算是了了老太太的心願。”說著,聲音就低下來:“不過,老二這媳婦,大哥大嫂還要斟酌。是真的打算叫她守著,將來過繼子嗣,還是幹脆叫仁兒一肩雙挑。這得提前就說好……”


    楚夫人一下子頭就大了,這要是提前就說好一肩挑,娘家嫂子隻怕不會將侄女嫁過來。所以,還是先把人接進來,然後看情況再說。但這點心思卻不能對任何人提,隻得道:“二弟,這個……以我一個婦道人家的見識,還是不明著說的好。這齊家雖然算不上什麽,但別忘了端王身邊還有一個齊側妃呢。這要是端王……的造化大了,這齊側妃可就不隻是側妃了。那將來,什麽事情都就說不準了。咱們總得留點活扣吧。”


    金成安先是一愣,繼而才點點頭:“夫人這話,倒也有道理。這皇位的事,不到最後,都說不清楚是誰輸誰贏。多想一層,也是對的。至少,端親王如今監國,這個麵子還是要給齊家的。”


    高氏隱晦的撇撇嘴,隻怕真到了那時候,大伯子不是大伯子,小嬸子不是小嬸子,鬧出笑話來,我看你們怎麽辦?


    等大雪下來的這一天,輔國公府打發媒人上門了,跟林家商量婚事提前的事。


    “今兒比昨兒還冷。”三喜又給屋裏添了一個炭盆,邊添炭邊道。


    是挺冷的。坐在炕上,拿著書還覺得凍手指頭。這還是在地龍火牆都燒起來的情況下。


    滿月將小手爐塞到林雨桐手裏,接話道:“聽廚房的婆子說,這城裏凍死的,不知道有多少,好像這叫花子一下子都沒了。大概差不多都凍死了。”


    三喜搖頭:“怪可憐的。”


    林雨桐輕歎一聲:“多撥點炭火,給院子裏那些小丫頭和粗使的婆子。”她們住的屋子沒有火牆,全憑著炭盆和火炕。


    主仆幾個說著話,窩在炕上不出門。


    不想雲氏卻打發了陳嬤嬤來,“告訴姑娘一聲,這婚期定下來了,就在下月初八。”


    不到半個月的準備時間?


    “怎麽這麽快?”林雨桐不由的愕然。


    陳嬤嬤低聲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給老夫人衝喜,這是做小輩的孝道。要是別的什麽緣故,咱們家也好推脫,您說這事……咱們家連個磕都不好打。如此也好,就算是嫁妝有個什麽不妥當的地方,他們家想來也不會太過苛責。”


    林雨桐點點頭,“這也是實在沒辦法的辦法了。”


    “誰說不是呢?”陳嬤嬤跟著歎了一聲才道:“那天三喜臨門,夫人說了,一定不叫姑娘失了顏麵。”


    林雨桐就明白雲氏的意思,這不好跟世子夫人的嫁妝比個高下,難道還不能跟齊朵兒比個高低了?


    她謝了陳嬤嬤的好意,將手爐塞給她取暖。心裏卻想起林雨枝的話,還真是要三喜臨門。有些事明明已經改變了,但在這一點上還是按照原來的軌跡,就是不知道這婚禮還會不會出什麽差錯,看來這一日不進洞房,這心都不能徹底的放下。小心總是沒大錯的。


    家裏上上下下的都忙碌了起來。不管有多冷,該幹的一點都不敢耽擱。林雨桐也得抓緊做給夫家長輩的見麵禮。


    “這除了長輩的見麵禮,按規矩還得給姑爺準備一套四季的衣裳鞋襪。”桂芳擺弄了雲氏叫人送來的布匹,“姑娘,你是給……”


    “給長輩的要精致,還是在外麵買半成品,回來我隨便做兩針就行了。”林雨桐擺擺手,“其他的我來做。”


    就是說不親自動手做給長輩的,倒要親自給姑爺做衣裳。


    幾個丫頭不由的嗤嗤笑起來。


    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上麵五個長輩的衣裳鞋襪,叫自己做也做不過來,反正都要買一部分的,自己又何苦多事。


    香梨將緋紅的貢緞給林雨桐遞過去:“聽說表姑娘可是不眠不休的給長輩趕製呢。”


    林雨桐撇撇嘴:“要是娘家得力,媳婦就算送上麻布片,婆婆也是喜歡的。要是娘家不得力,你就是一針一線再用心思,那也是白搭。”再說了,自己一個庶子媳婦,想叫婆婆喜歡,那簡直就是做夢。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就算是成功了。何況,楚夫人的親兒媳婦,那是人家的親侄女,你就是把心掏出來給楚夫人看,人家還能偏著你?明知道不會有結果的事,幹嘛跟自己較勁。閑的!


    正說著話,外麵通報說,雲裳閣的掌櫃來了,要來量尺寸好做喜服。


    林雨桐點點頭,三喜就領進來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婦人來。


    見了禮,林雨桐就叫她先暖一暖再說話,這婦人帶著笑臉,千恩萬謝,喝了兩碗薑棗茶,才給林雨桐量尺寸。


    “時間這麽緊,來得及嗎?”三喜在一邊問道。


    “來得及。”那婦人笑道:“咱們都是有備用的喜服,回去隻要修改了尺寸,保準耽擱不了事。”說著,就收了尺子,上手又拽了拽林雨桐的袖子,好像要看袖子多寬才合適。


    可這一拽,林雨桐明顯感覺到手裏多了一個匣子。她就不由的朝這婦人看去。這婦人看著林雨桐的眼神,帶著濕潤的笑意。


    林雨桐將匣子往袖子裏一攏,對幾個丫頭吩咐道:“你們在外麵守著……”


    三喜幾人對視一眼,就放下手裏的活,退了出去。


    林雨桐就看向那婦人:“她……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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