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高門(73)


    林長亙從大殿裏出來,被冷風一吹,頭腦似乎也清楚了一些。他此時才反應過來,今兒自己知道的到底是多大的事。心裏能不害怕嗎?後背的冷汗一下子都下來了。


    如今皇上死了,卻秘不發喪。太子又偏偏不在宮裏。甘氏剛才的話,明明是暗示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叫太子回宮。


    秘不發喪這事,肯定是朝中大臣商量之後才決定的。但是阻攔太子回宮,這肯定不是這些大臣的意思。而是甘氏瞞著大臣們安排下來的私活。


    他不由的抖了抖,這事真要被人抓住把柄,可就是謀逆。他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好似不適應太陽照在積雪上反射出來的光線,總覺得今兒的光線格外的刺目。他心裏其實是有些懼怕的!這些年來,他一直碌碌無為,但也算是把家業給保下來了。可如今呢?真要這麽拿一家老少的命摻和進來嗎?


    他長長的歎了一聲。自己是對甘氏和二丫頭,終歸是有所虧欠的。隻當是幫甘氏和二丫頭了。再說了,俗話說富貴險中求,要真是二丫頭能趕緊生的兒子來,這江山……還真就可能到了自家外孫子身上。就這麽迷迷糊糊,心裏閃過千種想法,萬種念頭,神情有些飄忽的出了宮。


    甘氏重新回到屏風後,倚在榻上,不知道在思量什麽。如今,折子都拿去議事處去了。她一下子變的清閑起來。可心裏的事一點都不少。


    何嬤嬤進來低聲道:“主子,公主那邊已經處理妥當了。端親王留下的人都被殿下清理幹淨了,統領徐茂才親自將殿下送回大慈恩寺。隻是……”


    甘氏詫異的挑眉,打斷何嬤嬤:“這次的事她自己處理的?沒用暗中保護她的人出手?”


    何嬤嬤搖搖頭:“明空大師傳來消息,在半路上,兩個派去保護的殿下的人就被甩掉了。因此……昨晚是個什麽情況,他也說不清楚。”


    甘氏麵色微微一變:“怎麽被甩掉的?是在他們接頭以前,還是以後。”在接頭之前,證明她們被林雨桐發現了,那麽在之後,就是被徐茂才的人發現了,她們跟不上倒也算是情有可原。


    何嬤嬤心裏一跳,“是在之後。應該是被徐茂才的人給發現了。”


    應該,而不是肯定。


    甘氏的眉頭卻皺的更緊:“你說這裏麵會不會有詐?軍中的那些兵痞子,可不是那麽容易收服的。”


    何嬤嬤就笑:“殿下聰明,這一點確實是很多人都比得上的。殿下又不是跟他們打架的,就那一群粗漢,論起鬥心眼,把他們捆在一塊,都不夠殿下瞧的。”


    甘氏沒有說話,這世上的事哪裏有那麽簡單,誰也不是傻子。這裏麵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等桐桐回京城了,就馬上叫她進宮。”


    何嬤嬤應了一聲,正要出去,又想起什麽似得停住腳,有些沉吟,半晌才道:“林長亙……這人靠的住嗎?”在她看來,這林長亙就是個耳根子軟的窩囊廢,根本就不堪大用嘛!


    甘氏擺擺手:“他這樣的人,我一眼就能將他看的透透的。而且,稍微給點甜頭,就馬上能奮不顧身。能力大小不重要,重要的事足夠好用。這個時候,隻要好用,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可就是感覺,主子像是在出賣色相。這叫何嬤嬤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


    林雨桐回京城,直接就往宮裏趕。可能是宮裏已經接到消息,林長亙正等在宮門口。他一身戎裝,看起來倒也又幾分儒將的樣子。


    “去哪了?怎麽才回來?”林長亙抬頭看天,已經要黑了。這大晚上的,也就她能隨意的這麽進出皇宮。


    林雨桐不需要對林長亙交代什麽,見周圍沒什麽人靠近過來,才低聲道:“您這個位子,現在可一點也不好玩。出一點紕漏,一家子老老小小就都得搭進去。”這絕對不是嚇唬他的。


    林長亙歎了一聲,低聲道:“我知道,可是你娘……她不容易。我現在不幫她,誰能幫她?”


    果然兩人之間打的是感情牌。


    林雨桐知道了這一點,就不再言語了,點頭笑了笑:“那您忙吧。我就先進去了。”


    找個看門的,確實沒有比林長亙更合適的。不擔心秘密泄露,更不用擔心忠誠的程度。


    “見到你父親了?”一進大殿,甘氏就這麽問了一句。


    這麽肆無忌憚,沒有半點遮攔的問話,就知道這宮裏被甘氏把持的有多嚴密。


    林雨桐應了一聲,進門先將外麵的衣服脫了,盤腿坐在榻上:“今晚我就不出宮了,我在宮裏陪您吧。”


    “你知道了?”甘氏看了林雨桐一眼,眼裏帶著幾分打量。


    林雨桐幹脆連大衣服也脫了,隻穿著小棉襖,緊身的小棉褲,光著腳往榻上一歪:“我猜出來幾分。具體的卻也不知道。”


    具體的你也不需要知道。


    甘氏低下頭,順手將熱茶推過去:“你怎麽想的?”


    林雨桐深吸一口氣:“那個議事閣的事,是我聽明空大師說的。從現在看,這議事閣自然是挺好的。作為過渡階段,可行。可是後遺症也很多……”


    就比如□□哈赤死後,皇太極繼承了汗位,但是卻是跟推舉皇太極為汗的其他三大貝勒並列同朝。這在大清的曆史上,稱為四大貝勒時期。可等皇太極坐穩了位子,其他的三個貝勒哪個得了好了?死的死,謀逆的謀逆,就是大貝勒代善,兒孫也齊齊死的一遍。


    再比如順治皇帝死後,冊封的四大輔臣。索尼,遏必隆,蘇克薩哈,鼇拜。


    雖說最後都是皇權勝了,贏了。但是這中間,君臣朝堂,又經過了多少殘酷的鬥爭!


    而甘氏如今做的,其實就是這麽一件事。這議事閣七個人權力不可謂不大,可這權力放出去容易,想收回來難。


    甘氏不想林雨桐別的一點都不問不說,卻直接點了議事閣,還一眼就看到了問題的實質上了,她笑道:“七個人,先放在一個籠子裏,相互去咬吧。咬出結果了以後,咱們再說。”總是有那麽些頭腦發熱的人,利欲熏心,權力欲膨脹。“他們鬥開了,鬥的你死我活了,我才能出麵給他們斷官司。”


    林雨桐就想到了蘇卡薩哈鬥鼇拜,結果蘇克薩哈拿著鼇拜的罪證都沒鬥贏,因為康熙拿鼇拜暫時也沒辦法。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拿了蘇克薩哈的人頭,安撫了鼇拜。


    隻有他們先鬥起來了,彼此才會找對方的把柄想將對方幹掉。如此一來,可就是兩敗俱傷,而甘氏坐在上麵,坐收漁翁之利。


    林雨桐揉了揉額頭,這其實就是另一種形式的釣魚執法。就是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犯錯,然後縱容他,直到不可收拾的時候才出手。她轉移話題,“可您想過沒?這秘不發喪,又能拖多久?”


    甘氏皺眉:“我心裏拿不準的就是這個。”


    林雨桐就知道會是這樣,她幹脆也不問了,卻說起了這次出去的事:“我這次過去,見到太子了。”


    這話一下子就叫甘氏愣住了:“人呢?你沒帶回來?”


    “起了點衝突,這次著實是有些凶險。”林雨桐一副後怕的樣子,“最後還是被人給救走了。”


    甘氏一下子就坐起來:“那你是怎麽安排的?”


    “端王餘孽挾持太子,意圖謀反,盡皆被誅殺。太子已經被救回。”林雨桐看向甘氏,“消息放出來了,隻是往下,又該怎麽安排?”


    這些大臣要是再不見太子,估計就要忍耐不住了。


    甘氏擺擺手:“你先去洗漱,然後吃飯歇息。這事不用你管,我來安排。”


    林雨桐沒言語,隻點點頭,她這確實是累了。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第二天一起床,林雨桐見甘氏不在,也沒停留,起身就出了宮。可到家裏還沒坐穩呢,三喜就稟報道:“石中玉石掌櫃的來了。”


    她這個時候來有什麽事?


    石中玉進門,急忙道:“出大事了,您聽說了嗎?”


    最近出的大事還少嗎?林雨桐心裏嘀咕著,嘴上卻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昨晚京城裏的陶然居,被五城兵馬司給查抄了。說是太子昨晚在陶然居,那裏出了命案,好似跟一個頭牌唱曲的角兒有關聯。”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又是太子,又是角兒?


    “陶然居是做什麽營生的?”林雨桐問道。聽名字倒是個雅致的地方。


    石中玉愕然的看向林雨桐:“陶然居您竟然都不知道?”


    這話說的!“這地方有什麽特殊的?”林雨桐瞥了石中玉一眼。在她的眼裏,其實這所謂找樂子的地方,不管這遮羞布遮掩的有多好,本質還是沒有什麽區別的?


    石中玉噎了一下,“這倒也是。隻是這地方出來的女子,幾乎都進了大門大戶。”說著,她的聲音就壓下來了,“聽說,太子的生母,就是出身陶然居的。”


    這林雨桐還真不知道這事,“不是說太子的生母是端親王的婢女嗎?”


    “先收到身邊伺候,再提名分。大戶人家不都是這樣的。”石中玉恥笑一聲:“最好再有個長輩所賜的說法就更好了。”


    林雨桐這會子將兩者聯係起來,就明白了。首先,太子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陶然居,這個消息是假的。或者說,在陶然居的太子或許是假的。其次,有人故意用太子的名聲,招惹了裏麵的唱曲的姑娘,還可能因為這個姑娘跟人起了爭執。以至於將‘太子’的身份給泄露出去了。其三,也是最要緊的。那就是‘太子’為什麽去了陶然居。現在連石中玉都知道,太子的生母出身陶然居。那麽,別人會怎麽想?這陶然居是不是跟端親王府有千絲萬縷的聯係?而太子出現在陶然居,是真的因為一個姑娘呢,還是根本就是跟疑似與端親王有牽連的陶然居去接頭的。


    將這些聯係起來,那麽這些大臣是不是會問,太子這是打算做什麽?為什麽不回宮?為什麽去跟端王府的人聯絡?尤其是這些大臣知道皇上的真實情況。那麽,他們會怎麽想?會不會認為太子還不知道皇帝駕崩了,但卻真的存了不該有的心思。


    林雨桐的手指輕輕的點著桌麵,不得不說,甘氏安排的很巧妙。而且,這麽些年了,她在背後一定做了很多的事情,就比如這陶然居,誰會想到去查太子生母的事?要不是提前把功課做足了,她是安排不了這樣的事的。如今,陶然居被五城兵馬司查抄了。那麽很快,金成安大概就能從陶然居裏查出不少與端親王府有來往的信件來。真的信件沒有,假的還沒有嗎?隨便塞兩份信進去,就什麽都有了。


    她沉吟了良久,才道:“陶然居……有沒有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石中玉就有點張口結舌:“這怎麽說呢?不過是收容一些落難的女子。倒也沒聽過出過什麽逼迫人的事,反倒是隻要姑娘有好去處,都是放手的。”


    “都去了大戶人家的後院,這不放手也不行。”林雨桐有些似笑非笑,“再說,這麽盡力的培養人,這陶然居又是為什麽呢?要說除了掙錢,什麽也不為,這好似也說不過去?”


    石中玉皺眉:“要不然我去查查?”


    林雨桐就笑了:“去吧,去查查看。”


    石中玉隨即就起身,可剛一站起來,才想起自己今兒想說的還沒說呢,“您說,太子這是想幹什麽?”


    這根本就不是太子鬧出來的。而是甘氏放出來的信號,但這話卻沒法對石中玉說。她隻得搖搖頭:“那就說不準了,畢竟一個人一個想法,誰知道太子為的什麽?”


    等石中玉走了,林雨桐才閉上眼睛,她還有件大事沒處理呢。且管不了京城的事。


    這個禦林軍的監軍可不好做。什麽是監軍?顧名思義,就是監督軍隊。


    誰樂意眼皮底下藏著一個專打小報告的人啊?


    這要跟上上下下搞好關係,可是不容易。


    “主子,去禦林軍駐地嗎?”三喜問道。


    “去!”林雨桐站起來,“你收拾收拾,咱們馬上就動身。”留在京城,自己現在什麽也幹不了。還不如出去呢?關鍵是邊關的戰報估計這兩天就該到了。這收攏不住軍心,可是要出事的。


    換了一身男裝,騎著馬,就出了京城。


    禦林軍的駐地離的有點遠,在京城之外的宛平縣。騎馬過去,也得半天時間。


    三喜騎馬騎得並不熟練,因此,林雨桐隻能騎著馬一路小跑著。她回頭看了三喜一眼,覺得還真是沒有得用的人。這出門辦事,三喜這樣的到底是不行。


    兩人走的慢,到了大晌午的時候,就路過一處鎮子。


    “下來吃點東西吧。”林雨桐從馬上下來,找了一家兩層的小酒樓。鎮子上,兩層的酒樓算的上是大酒樓了。


    三喜左右看了看,“委屈主子了。”


    “委屈什麽啊?”林雨桐不以為意,“想要舒服,就不要出門。出門了,就什麽苦都得吃的下。”


    說著話,就見從店裏就出來一個笑眯眯的小哥來:“二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林雨桐將馬韁繩交給他:“把馬用好料給喂了,速速的來點吃的。隻要幹淨,熱乎就行。別的沒講究。”說著,就扔了一塊銀子過去。


    那小二哥忙接到手裏,吆喝著裏麵的人將林雨桐主仆給迎進去。


    一人一碗麵條,一盤子醬肉,就是今兒的午飯了。


    林雨桐提了提桌上的茶壺,吆喝小二,“來壺好茶。”說著,抬眼望去。正看見兩個一身勁裝的人出店門的背影。這應該是二樓下來的客人。


    她的眉頭不動聲色的挑了挑,問提著水壺過來沏茶的小二:“你們這店裏,瞧著生意還行!我還想著,這正月十五還沒過呢,路上應該碰不上打尖的店。”


    那小二笑眯眯的:“咱們這裏,是宛平到京城必經的地方。那京城是什麽地方?這過年了,官老爺也要拜年送禮的。因而,咱們這裏,來來往往的人就沒斷過。”


    林雨桐笑道:“小二哥還真是會糊弄人,這宛平縣才有幾個當官的,就連致仕的都算上,那也支應不起你這大攤子。”


    那小二忙道:“這官老爺可不是小爺說的官老爺。那可都是帶刀的……”


    “武官?”林雨桐問了一聲。


    “噯!”小二哥見這會子沒差事,就跟林雨桐顯擺:“您有所不知,那禦林軍可跟別的地方不一樣。那裏麵的官老爺,不是真有本事的,就是官宦人家的少爺去曆練的。人家的家都在京城呢,別說過年了要回京,就是這平時,也三不五時的,從咱們這裏過。還有人家父母家人,更是常不常的打發下人給送吃的喝的。您算算,禦林軍上下多少人,就是換著來,一天下來,路過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咱們就是一家賺上十個大子,那也不是一筆小錢。更何況,軍爺們一個個都是出手大方的。給的打賞,就夠咱們一家老小的嚼用了。”


    三喜笑了笑,伸手抓了一把錢來,也沒數,就給對方塞過去,“難為你給我們主子說的這麽細致,真是多謝你了。”


    小二哥就更高興了,“有什麽想問的,您盡管問,小的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雨桐笑笑就擺手:“沒了,你去忙吧。咱們回來的時候,還得從你這裏過,到時候好好伺候著。”


    小二哥響亮的應了一聲,就喜滋滋的出去了。


    三喜這才低聲問林雨桐:“您問這些做什麽?”


    林雨桐搖搖頭:“趕緊吃,吃完還要趕路。”


    其實她心裏多少有些擔心,這禦林軍的管理,未免太鬆散了一些。該探親回家也不是不行,但這來來去去的,在沿途都發展成產業鏈了,這就不能不說這裏麵有問題了。


    吃完飯,兩人出門,門口的馬也已經喂好了。


    兩人要去牽馬,正好跟從京城方向出來的兩個軍漢走了個麵對麵。他們是去要將馬交給小二哥,兩人卻是要將寄存的馬牽出來。


    林雨桐跟三喜從那倆漢子麵前過去,就聽到一聲吸氣聲。


    “好香!”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黑臉漢子,肆無忌憚的朝林雨桐看了過來。


    林雨桐一個冷眼過去,上下打量了這漢子,見他身上穿的雖是便衣,但是腳上的靴子卻是禦林軍專用的。因此,她一眼就看出這是禦林軍中之人。


    跟這種糙漢沒必要認真計較,他們見了女人都是這麽一副德行。


    林雨桐隻將馬牽出來,就上了馬,趕自己的路了。


    那黑臉漢子嘿嘿一笑,對同伴道:“馮源,咱們打賭,那兩小子打扮的人,肯定是倆姑娘。那小模樣,要是個姑娘,得美成什麽樣?”說著,就又笑了笑,多少有些猥瑣。


    馮源白麵,留著一簇小胡子,“這有什麽可賭的?長眼睛的都能看出那是姑娘。不過看那氣度,可不是一般人,你少惹事。老薑,聽兄弟一句吧。按你的功勞,早就該高升了,要不是你惹的事太多……”


    被稱作老薑的黑臉漢子嗬嗬一笑,打斷同伴的話:“嗬嗬……你就是膽小。咱們這些人的,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人。還不定什麽時候就死在戰場上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及時行樂,日子還有什麽過頭。走走走……先吃飯!他奶奶的,一樣是娘們,那娘們怎麽就不一樣了。那眼睛朝過一看,連老子都嚇了一跳。”


    馮源歎了一聲:“能別惹事還是少惹事的好。沒聽說嗎?皇上打發雲隱公主做了監軍。這新官上任三把火,真把這姑奶奶派給咱們,那可有的受了。夾著尾巴,先熬過這一段時間再說。”


    “姥姥!”老薑進了點,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咱們一個個的殺敵流血,卻叫一個女娃娃來看著。看著就看著,隻要她敢來,我還就不信嚇不住她?”


    “上麵有大統領,下麵有左右統領,哪裏輪的上你出頭。別又是給別人擋槍使了。”馮源絮絮叨叨的,隻覺得給自己這個兄弟真是操碎了心了,“你嫂子給你說的這個親事,是再好沒有的。人家姑娘長得壯實,好生養。你都多大年紀,還挑個球!再耽擱下去,我兒子都快娶媳婦了。你那倆錢,全都填給窯姐了,□□無情戲子無義,這道理都不懂。不正經的過日子……我看啊,你就是個棒槌!”


    老薑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半點都沒往心裏去。隻用手抓了半個豬蹄,就往嘴裏啃。“再來半斤酒。”


    “趕緊回營還有事呢。喝個屁酒!”江源罵了一句。


    老薑根本就不搭理這茬:“你這麽著就沒勁了啊!兩個人半斤酒還能叫喝酒?到了營裏酒味就散了。隻當是驅寒了。這狗|日的天氣,沒下雪不刮風太陽也出來,就是冷的邪乎。”


    兩人絮絮叨叨的,江源隻喝了兩口,剩下的全叫老薑給灌進肚子了。


    出了門,騎在馬上,打馬揚鞭,等馬跑起來了,風直往肚子了灌。老薑就笑:“怎麽樣?後悔沒多喝吧。照你這麽活著,謹小慎微的,得累死。”


    兩人快馬飛奔,不大功夫,就看見前麵小跑的林雨桐和三喜。


    “哎呦,這不是剛才看見的倆姑娘嗎?”老薑又嘿嘿的笑起來,“感情跟咱們那同路。走著,給妹妹們保駕護航去。”


    “你他媽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江源臉都白了,這倆女子敢孤身上路,必然有所依仗,你進秦樓楚館暗娼門子就罷了,還敢調戲良家,這是找死呢。


    老薑打馬就走,“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怕個屁!我沒想怎樣?就是逗個悶子。”說的就跟自己有多急色似的。


    江源氣的直想抽他!這貨前幾年在一處村子的邊上碰上個打水的姑娘,就閑著沒事撩撥了兩句,人家姑娘自覺受了侮辱,一氣之下給跳河了。為了這個,當時把他從副將降到夥頭兵,要不是他老子當年救過大統領的命,他那頭上的腦袋早就搬家了。這才改了些,堅決不碰良家。如今,這老毛病大概是又冒頭了。


    林雨桐早就聽到身後的馬蹄聲了,知道人家的馬快,就特意的順著路邊走,將路讓出來,可誰知道後麵就傳來招呼聲:“哎呦!我說妹子,這路又不是俺們家的。你在俺前麵,你就隻管安心的走,俺不跟你搶道。”


    林雨桐心裏發笑,這就是個看見美女想上來搭訕的。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在小酒樓門口碰上的糙漢子。對這種人就不能搭理,越搭理越是來勁。


    三喜麵色都變了:“主子,咱們出來該帶人的。這種混賬,就該一鞭子抽死。”


    林雨桐搖搖頭:“人家也沒說是跟咱們說話呢。你主動搭理他,他越發上趕著往上爬。”


    這話音還沒落下,馬蹄聲已經近了,騎馬並肩,都已經到了林雨桐的身邊了。“妹子,你這是打算上哪去啊?哥哥送你一程如何?你放心,這一帶哥哥熟!沒有不認識的路,沒有不認識的人。隻要哥哥跟著你,什麽地痞流氓無賴,都不敢上前來。”


    三喜一怒:“你這個渾人!給誰當哥哥呢?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德行,你配嗎?”氣的她連這麽粗鄙的話都罵出來了。


    卻見那漢子不怒反喜,“我還真沒撒泡尿照過?要不我現在下去,撒泡尿照照!妹子監督監督……”


    “不要臉!”三喜手裏拎著馬鞭子,恨不能甩出去。


    林雨桐卻回頭看了三喜一眼,臉上卻不喜不怒,轉臉問道:“你是禦林軍的將領?”


    老薑一愣,心裏倒是一突,難道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該不是誰家的姑娘或是妹子去探親的吧。要不然也不能一眼就看出來。這兔子都不吃窩邊草呢,這要是自家兄弟家裏的親眷,這就尷尬了。“那個……這個……”


    林雨桐轉臉看過來,“怎麽?這麽難回答嗎?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個那個的,到底想說什麽?”


    馮源從後麵追上來,趕緊道:“這位姑娘,我這兄弟是個渾人。你千萬被跟他一般見識。他這是喝了點酒,撒酒瘋呢。有不對的地方,還請見諒,我在這裏給姑娘賠不是了。你看他說話糙,但卻真不是個壞人。”


    林雨桐點點頭,“你們禦林軍這是休沐了?”


    禦林軍哪有這個規矩?不過是過年了,見營裏沒事,打了個招呼回家一趟罷了。這話沒法回答。馮源直接轉移話題,“姑娘這也是要去咱們營地探親吧?這可不容易,幸虧你遇見咱們兄弟了,要不然真是危險了。如今這冰天雪地的,路上沒有行人,萬一遇上歹人起了歹心可怎麽辦?就是一路順利到了,那這想靠近兵營都困難,更別說去裏麵找人了。如今咱們一道,我們也跟著你們一起,走慢點。對了,姑娘,你去禦林軍找誰啊?看姑娘這氣度,要找的人也該不是無名之輩。咱們兄弟,在軍營裏,別的不好,就人緣好。沒有我們不認識的人。”


    這人倒是機靈,說的他們倆跟好人一樣。


    林雨桐點點頭:“我還真有個人要打聽。”


    “誰?”老薑見這姑娘不是那膽小怯懦的,就又露出頭。關鍵是這姑娘這臉,長的太招人稀罕了。越看越是覺得從來就沒見過比這更好看的。心裏癢癢的,就是想搭話。“妹子隻管說,說出來我一定給找到。”要是是這姑娘的未婚夫,自己保證不會打死他。能打的不能人道就最好了。他心裏陰暗的這麽想著。


    林雨桐張開嘴,淡淡的說了三個字:“溫雲山!”


    這三個字一出,就聽‘噗通’一聲,緊跟著就是‘哎呦’的□□聲。


    原來是老薑嚇的直接從馬上給掉下去。馮海顧不得看老薑,而是驚疑不定的看向林雨桐,不知道在想什麽。


    溫雲山是誰?那可是整個禦林軍的大統領。


    誰敢直呼大統領的名諱?陛下見了都得喚一聲‘愛卿’的人,如今被一個女扮男裝,年紀不大的姑娘直呼其名。能不嚇著嗎?


    馮海趕緊下馬,抬頭看著坐在馬上的林雨桐:“末將見過殿下!”


    老薑還有些迷糊,“啥殿下?”


    馮海一扯老薑的袍子,小聲提醒道:“雲隱公主殿下!”


    老薑愣愣的看著林雨桐,臉上的神色變來變去,猛地喊了一句,“公主已經成親了吧?”怎麽自己喊她姑娘她也應聲呢。害的自己心熱的不行,這會子都涼了。


    馮海拉住老薑跪下:“別犯渾!還不見禮?”


    老薑被拉的一個踉蹌,但到底是跪下來,然後一拍腦袋,看著林雨桐道:“俺想起來了,殿下的駙馬是謹國公家的四公子,是個病秧子。”說完,眼睛就亮閃閃的,“殿下,您瞧瞧臣,別看臣長的黑不溜秋,但臣壯實的很……”


    林雨桐的臉色一下子就難看起來了,這他娘的還真是一個渾人,這就自薦枕席了。本來不想跟他計較的,這會子聽他說話實在難聽,手裏的鞭子如同靈蛇一般的朝這黑漢子給打了過去。


    “哎呦!”老薑被抽到胳膊上,‘蹭’一下就站起來,左躲右閃,可那鞭子就是躲不開。他疼的齜牙咧嘴的,但嘴裏還是不由的‘咦’了一聲。


    馮海一看,就知道這位公主可不是躲在閨閣裏繡花的弱女子,人家皇上敢派公主來,果然是有依仗的。如今再看老薑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的德行,就不由的罵了一聲‘活該’!夜路走的多了,遲早會遇到鬼的。這不,一點不經念叨。剛動了點色心,就碰上個硬茬子。真要是人家將這往大事上鬧,要了他的腦袋都是輕的。這會子見人家還肯用鞭子說話,他就知趣的沒求情。把氣撒出來,這事就揭過去了,總比麵上不計較,回頭要腦袋要好得多吧。


    “別打了!別打了!”老薑想跑遠點,又被鞭子給卷回來了,他從來都是能屈能伸的人,告饒的時候,更是沒有半點心裏負擔,“末將錯了,求殿下高抬貴手。”


    林雨桐順勢就收了鞭子,指了指跪在一邊的馮源:“去!給我將這不著調的東西捆了!”


    馮源不敢違逆,將馬上的繩子解下來,把老薑捆了個結實,除了兩條腿能動,別的地方都動不了了。


    林雨桐冷笑一聲,看向三喜:“你牽著他,叫他跟在馬後麵跑著吧。”


    啊?


    這兩條腿的跟著四條腿的,這不得將人給累死。


    老薑和馮源麵色都變了。三喜卻喜咪咪的將一頭的繩子纏在手腕上,“走著……”


    於是,半下午的時候,禦林軍的瞭望台上,就能看見一幕奇景。


    “薑將軍被人困了,他娘的還敢上門挑釁!兄弟們,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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