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清(31)


    今年的年宴四爺沒出來, 恩典就先到了,給了直郡王和理親王兩人一道恩旨——麵君不跪!


    這很難得了!


    這兩人當年是何等的風光, 到老來得給人下跪,別的不說,自尊心就受不了。恩典已經給了, 人都放出來了, 再給一些又何妨。


    因為這一道旨意,叫直郡王和理親王在宴會中的地位變的微妙起來。


    十三給理親王執壺,八爺去給直郡王敬酒。哥幾個一會子哭一會子笑的, 四爺看著也不管。這樣子還真有幾分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下麵的小輩, 沒人約束。弘時跟年紀大的弘晳這些說話, 都是成家的男人了, 有共同話題嘛, 然後弘時招呼年紀更小的, 跟多大的孩子他都能玩到一塊, 而且還能玩的性質昂揚。倒是弘曆給伯伯叔叔們敬了酒,又拉著反貪組的一塊兒擲骰子賭酒, 一個個的笑鬧成一片。弘暾跟弘晝一起在江南的船上飄了幾天, 漂出感情來了。過去還暗搓搓的提醒弘晝, “你也不說出去露露臉。”跟著小屁孩混一處,瞧這出息。


    弘晝心說, 皇阿瑪那意思還不明白?壓根就沒往自己身上想過, 自己再出去晃悠這不合適。再說了, 那些伯伯叔叔們一個個的精的跟猴似得,又是當年實戰中闖過來的。一個個的都長著火眼金睛呢,上去套近乎?一露麵自己肚子裏有幾根腸子人家全清楚了。過去幹嘛?找虐呢。


    弘曆過去,給這個敬酒那個敬酒的。直郡王和理親王一副不認識是哪個侄子的樣子,三爺好像是醉眯了眼,拉著他叫弘晝,說你這小子今兒怎麽乖?說著還不放心的聞了弘曆遞過去的酒,嘀咕道:“不是老陳醋啊,算你小子有良心。”


    這話叫弘曆臉色僵了一瞬,“三伯,侄兒是弘曆。”


    “弘曆啊!”三爺眯著眼細看,然後一個腦瓜蹦就彈在腦門上,“你這小子,原來在這裏使壞呢?還說自己是弘曆……”說著,又連續打了好幾個,“說!還是不是弘曆了。”


    這真沒地說理去了。


    大庭廣眾的,弘曆隻得咬牙賠笑,“是!我是弘晝!我是弘晝。”


    “承認了吧。”三爺哈哈就笑,“你三伯我喝醉了眼睛也雪亮。”然後揚起手一副又要打人的樣子,“還不走?又想使壞是吧?”


    走!我走還不成嗎?


    可這不能說給伯伯敬酒不給叔叔敬酒吧。到了五叔跟前,還得敬酒吧。


    說侄兒弘曆給敬您一杯,五爺說弘晝你小子不地道,騙不了你三伯就來騙你五叔了。你五叔是老實但是不傻。雖然喝了他敬的酒,但是瞧著並不高興。


    到了七叔跟前,七叔好啊,說弘曆啊,你小子就是懂事。然後酒還沒喝就又說上了,說你也這麽大了,不能跟著弘晝調皮了。怎麽能騙長輩說你是弘晝呢。這可不好!


    弘曆端著酒杯‘嗬嗬’,還能說什麽呢?


    幸而八叔帶著十叔給理親王賠禮去了,九叔又不在。十二叔實誠的喝了酒,兩人沒機會說話,再往下走,十三叔十四說都不在座位上。十三叔是替理親王倒酒,陪皇阿瑪說話,十四叔則學乖了,隻在皇阿瑪身邊寸步不離。然後往下的叔叔,自己給人家敬酒,人家比自己還客氣。像是二十叔往下的幾個叔叔,一個個的都受寵若驚。端著酒杯顫顫巍巍的,還是弘晝過來從他們手裏奪了酒杯吆喝了一聲拉著出去玩了。


    他一拍腦袋,想起來了。這幾個叔叔都還小,喝酒有點不太適合。今兒這是怎麽的了,處處都不順。


    怎麽可能順?


    十二心裏搖頭,弘曆還是太急切了。這些人哪裏有什麽自己的態度,隻看皇上的意思罷了。皇上要暗示你是儲君,那你走哪都是順的。皇上要是暗示你不是儲君,那對不住了,你隻怕走到哪裏都不會順。弘曆這會子跟帶著眼罩的驢似得,兩眼一抹黑的在打轉卻還以為自己走的是直道。是得找個機會跟他好好說道說道了,如今維持太多的人對他來說並沒有好處,倒是有個前車之鑒就是八爺。若是他按照他阿瑪的老路走,說不得還有幾分機會。如今隻看皇後的肚子了。皇後這麽大歲數,要是能生早就生了。就算如今懷上了,生男生女尚且難說的很,就算是生男,一個奶娃娃能看出什麽來。皇上可不是個糊塗的人,不會因為皇後的緣故就選擇明顯不合適的幼子。隻要做好他自己,這就已經做夠了。老四是個務實的人,這一點他得記住才行。


    喧喧鬧鬧的,雍正元年就這麽過去了,迎來了雍正二年。


    除夕當天熱鬧了大半天,但半下午的時候也就散了。一是叫大家回去歇歇,二嘛,也是叫大家各自在家裏團年的。


    累了一天了,林雨桐都不想動彈。兩人帶著孩子給太後磕了頭,就叫太後早早歇下了。不需要重視這些形式,因為第二天還要早起。連著三天,等到大年初三才能真的歇下來。


    太後擺擺手,“都去睡吧。要想團聚,天天都能聚,不在於這一天。”


    也是!老人家如今都六十大幾的人了,今早淩晨三點起來,一直陪到現在,明兒還得淩晨三點起。在這宮裏,遇上節慶,不說操持的人,就隻陪著人,都得病上一場,太累人了。


    回去洗了熱水澡,林雨桐癱在熱炕上隻嘴皮子動,“什麽時候取消著形式主義就好了。”


    什麽形式主義?


    四爺拍她,聲音卻低的很,“照你這麽說,那國家領導電視拜年,大小國宴也都能取消了?”形式也是一種方法,不能一概而論。要沒有這形式在,你說著一年到頭各忙各的,什麽時候用什麽借口才能把人聚在一起聯絡聯絡感情?


    林雨桐也就是說說,也知道當不得真。誰讓咱幹的就是這累人的工作呢?


    當然了,這話的確不能說,太招人恨了。


    大年初一,照樣忙碌。或者說是更忙碌了。因為除夕進宮的都是宗室,大年初一進宮的除了宗親還有勳貴大臣。


    林雨桐坐在大殿上,看著一波又一波人過來磕頭,然後奉上年禮單子。林雨桐臉上隻要帶著笑,然後說一句賞就行了。


    這些女眷,給皇後請了安之後,三三兩兩的再去慈寧宮。太後或見或不見,隻看她老人家的意思。見了是恩寵,不見了就在外麵磕頭,誰也不敢說什麽。


    之後就去漱芳齋,那裏有戲台子,男客半邊樓女客半邊樓,坐在看戲吃瓜子喝茶就算是待客了。


    今兒林雨桐的娘家也來人了,親娘覺羅氏就赫然在列。林雨桐直接安排了人叫帶去偏殿歇著去了。其他人她才懶的管。不過嫂子佟佳氏帶著府裏的幾個女孩子來了,林雨桐又格外賞了東西,連個高矮胖瘦都沒細看。


    更衣的時候碧桃才說:“熹嬪娘娘在外麵碰見承恩侯府的姑娘了,好似很喜歡的樣子。”


    朝三暮四說的就是這樣的!


    “不用管,隨他去吧。”林雨桐趁機躺在邊上的榻上伸了伸腰。


    碧桃細看主子娘娘的意思,見真不怎麽在意才又道:“今兒紫竹姐姐也進宮了,奴婢聽不下麵的人說,跟裕嬪娘娘跟前的一個丫頭說了幾句話。”


    林雨桐的手頓了一下。裕嬪?耿氏!


    她聯絡紫竹做什麽?


    “透給裕嬪知道。”林雨桐直接吩咐了一句。


    碧桃點頭應了,等送了主子去前麵再下來安排事的時候才想明白,透給裕嬪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這跟紫竹見麵的小丫頭要真是裕嬪的人,這算是警告了,告訴她娘娘已經知道了。要這小丫頭不是裕嬪的人,那就更熱鬧了。不是裕嬪的能是誰的?是四阿哥的!事熹嬪的!那剩下的事情裕嬪會怎麽選擇,就不是她們該管的事情了。


    她這麽想著就回頭看向正殿,那裏自己的主子正陪著那些家眷說話。她伺候主子娘娘的日子不長,但也有五六年了。前幾年是小丫頭近不了主子的身,能近身以後,子啊她眼裏的主子是個格外謹慎和隱忍的人。不管什麽事情都去問主子爺的意思,下麵的側福晉再怎麽折騰,她也都忍下來了。自己原本想,主子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了。年紀大了,情分少了,連個子女都沒有。不這麽過還能怎麽過?可誰能想到,主子是如今這樣的。之前隻發現主子膽大,主子跟萬歲爺感情好,主子越來越年輕了。現在才發現,主子的智慧和手腕也叫人佩服。裕嬪熹嬪牽扯到兩個阿哥,以為會是見麻煩事呢,主子卻半點都沒猶豫一言就破局了。原來主子不是不會跟後院的女人鬥,她隻是不屑鬥,不用鬥。


    正想著呢,就見長春宮門口又喧嘩之聲。


    她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誰敢在這裏撒野?正要打發丫頭過去瞧瞧,就見張起麟腳步匆匆的過來了。她忙問:“娘娘正跟公夫人說話……”


    張起麟明白,這個公夫人,是說太後的娘家弟媳。烏雅家一家追封了好幾個一等公。還都是世襲罔替。如今的一等公是太後的弟弟,萬歲爺的親舅舅博啟,這位公夫人就是萬歲爺的舅母了。要論親近,這算得上是絕對親近的長輩。


    那這還真是趕巧了。外麵也有一位自稱是萬歲爺舅母的人在鬧騰呢。


    他低聲一說,碧桃臉都變了,朝寢宮門口的方向啐了一口,“……急著死都不會挑時候……”罵著,但還是趕緊進去了。


    林雨桐這會子腦子裏轉的都是宗譜。這宗族關係真是越掰扯越複雜。這會子說到了太後娘家的一些人和事,她又將一些關係給串了一遍。竟然又許多以前她壓根就沒在乎過的關係。比如,十七的福晉鈕鈷祿氏是阿靈阿的女兒,而這個女兒是阿靈阿的繼室所生的,這個繼室竟然也是烏雅氏,再一問才知道是太後的妹妹,不過不是一個娘生的就是了。兩人之間差著歲數呢。也就是說四爺的姨媽跟十爺的舅舅是夫妻倆,那這十七弟妹不光是十爺的姑舅表妹,也是四爺的兩姨表妹,還是兩人的弟妹。


    這關係給繞的啊。這也得虧是皇家,關係七繞八繞的,有時候弄不清楚的多了。要是放在現代試試,誰家有這麽複雜的親戚關係光是記這些關係譜就能把人給累死。


    這位公夫人繞了半天,林雨桐才明白她的意思。原來是十七福晉找了娘家的額娘,可她額娘跟太後差的歲數大,太後進宮當宮女了,她那額娘還沒生出來呢。說是姐妹,可壓根就沒見過。這不,十七的額娘又找了娘家的嫂子,也就是太後的弟妹,這位公夫人,為的什麽呢?為的就是說情。說什麽情,不過是十七福晉一直沒生孩子,提前給宮裏打一聲招呼,說是將來出孝了,別急著給他們府裏賜秀女什麽的。


    林雨桐忙不迭的應了,“萬歲爺也常憂心十七弟的身體,隻要弟妹將十七弟照顧好了,什麽都好說。再說了,她也太見外了。不管從哪邊誰都是親近的關係,您瞧,還要勞動您……”十分客氣的樣子。


    這位公夫人心裏舒坦,覺得有麵子。


    見兩人說的好,碧桃才到林雨桐身邊附耳將事情說了,“……佟三爺家的那個小妾,不知道下麵的人是怎麽辦事的?竟是將這位當成公夫人給迎進宮了。如今在長春宮門口呢……鬧著要進來……這進進出出的這麽些人,太難看了……”


    林雨桐的臉瞬間就冷下來了。這一邊臉,滿大殿的人都靜下來了。這一靜,外麵的聲音就隱約的傳了進來。


    “豈有此理!”林雨桐的臉上像是結了一層霜,“一個妾室,登堂入室也就罷了,竟敢隨班命婦出入禁門……”說著,她就看向在門口等著張起麟,“將人綁了,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大殿內靜無一聲,隻這幾句聽下來,就知道皇後說的是誰了。


    這京城,甚至放眼天下去,除了李四兒,再沒有這麽囂張的小妾了。


    不大功夫,外麵就靜下來了。


    林雨桐照樣笑語嫣嫣,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這位四爺的親舅媽博啟的夫人臉上的表情就很奇特了。也是,誰都能理解。本來是正兒八經的皇帝的舅舅,因為隆科多的受寵,這正牌的舅舅倒是抖不起來了。如今瞧著,這假的就是假的,皇後說削還不是就削了?


    若無其事的又說笑了一會子,林雨桐就帶著宮裏的這些人一起去看戲了。


    剛要出門,碧桃說老格格想跟著。


    這老格格說的是被四爺冊封為多羅格格的覺羅氏。


    老人家想瞧熱鬧,那就一起吧。到戲樓的時候,皇上還沒到。戲樓裏先看著的人都起來跟林雨桐見禮。這些絮絮叨叨的禮節過後,才隨意的點了一出熱鬧戲。


    有戲看了真好!不用在找話題跟一群不熟悉的人聊天了。


    覺羅氏因著閨女是皇後,有個好位子,坐在皇後的邊上。


    林雨桐笑道:“您還喜歡看戲。要真喜歡,明兒給您送一班小戲子過去,閑了沒事叫他們唱給您聽。那也不比這大戲班子差多少……”


    也是今年出了重孝,才能聽聽戲。去年過年的時候,宮裏素白一片。哪裏有這熱鬧的場景。


    覺羅氏聽著耳邊的樂曲聲,這才道:“哪裏是我愛聽戲,是有話跟你說……”


    林雨桐給老人家剝了個蜜桔遞過去,示意她盡管說就是。這是借著亂糟糟的音想跟自己說私房話。


    “剛才的事我都聽見了。”覺羅氏眉頭皺著,“娘娘這事是不是太急躁了。那小妾是個上不得台麵的東西,怎麽處置都行。可這裏麵有萬歲爺的意思在呢。萬歲爺給人家佟三爺麵子,那您就得做事留三分。您在宮裏,可能知道的不清楚。那佟三爺對這小妾的寵,真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他額娘當年都絕食以死相逼,佟三爺也沒讓步。那位老夫人何等樣人,也沒說叫把人攆出去,隻說送去別院,或者別府令居也行。就這,佟三爺也沒讓步。都說老夫人是因為兒子寵這妾室被活活氣死的。當初這話傳出來的時候,我也不信。可架不住……”說著,她頓了一下,“這些汙糟事,原先都沒跟你說過。現在說了也沒想怎麽著,找娘娘給做主什麽的真沒想,從來不敢給娘娘添麻煩。如今說了,也就是叫娘娘心裏有個數。”


    看來這是有事。


    林雨桐的臉色也正經了起來,聽覺羅氏說話。


    還沒開口,覺羅氏的眼淚就先下來了,又覺得大年裏在宮裏哭不合適,趕緊抹了眼淚,“說起來,咱們家跟著佟三爺還真有幾分緣分。緣分從哪說呢?從娘娘出嫁之後說起吧。我就娘娘這一個閨女,你嫁人了,我在府裏難免寂寞。恰巧那一年,你小舅媽難產去了,留下個小閨女在府裏。你舅舅常年在外當差,不怎麽著家。這孩子還小,橫豎不能帶著。放在府裏沒人看著也不行。你知道的,你大舅媽那人,占別人便宜行,但誰想勞煩她,那是萬萬不行的。這孩子她自是不願意代為照看的。沒法子,你小舅舅求到門上了,我這才把孩子抱來養著。這一養就是八年。直到你小舅舅回京了,這孩子才被接回家去。但之後也斷斷續續的一年總有三五個月在咱們府上陪我住著。眨眼那孩子就十四了。你小舅舅後娶的婆娘說是要給孩子說親,接回去住。那接回去就接回去吧。閨女大了該說親了就得說親,耽擱不得。再是後媽,但在這孩子的親事上,我也插不上手。畢竟覺羅氏嘛,紅帶子,閨女是不用選秀的。可誰知道,這孩子一走,再見就是陰陽兩隔了。”


    林雨桐遞了帕子過去,給老太太擦了不由自主又流下來的眼淚。


    老太太喘了一口氣,這才道:“等著孩子走了,還走的那麽慘,我才問事情的緣由……”說著,牙齒都恨的打顫了,“你那小舅媽壓根就不是個東西。這後娘果然就沒有個好的。你道如何?原來是她娘家的兄弟在外麵闖禍,不知道怎麽的就惹上了這佟三爺。為了給人家消氣,就打算送個小妾過去。你舅媽為了娘家兄弟,把可憐的雙喜給送給這位佟三爺做妾的。送進門前前後後不到兩月,人就沒了。我過去給孩子穿戴的時候,才發現十四歲的大姑娘……骨瘦如柴渾身沒一塊好皮,下身都爛了……不知道是什麽抓的……手指腳趾都不見指甲蓋,大夏天的都化膿了,蒼蠅到處飛,有的傷口都長蛆了……”


    林雨桐強壓下心底的不適,聽老太太繼續說道:“……那傷口哪裏會是男人的手段,明明是女人的手段……那府裏還有誰能對這孩子下的了這個手……”


    又是李四兒!


    “可不正是那個妾!”老太太冷笑,“我不肯依,要討公道。這位佟三爺到底是顧忌著我是你這個四福晉的額娘,因此好言好語,說是一定會給個公道。誰想人家轉臉去找你舅舅,抓了一堆你舅舅當差時的把柄,也不知道真假。又說你舅舅後娶的那個女人生的兒子在外麵打死了人,可憐那孩子才九歲……可人家做好了套子,人證物證都是齊全的。敢鬧嗎?那時候的佟家……誰也惹不起。紅帶子怎麽了?紅帶子家的閨女人家說納妾也就納妾了,說折磨死了就折磨死了。敢要說法,那你一家子都得跟著陪葬。你舅舅跪在我麵前,說對不起我……要是再追究,他折進去也就罷了,可兒子怎麽辦,九歲的孩子何其無辜!我將人攆出去了,說了姐弟關係斷絕,再不來往。但想想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想要找你的時候,就又得了消息,你舅舅跟人家和解了,不光是和解了,還在衙門備案了,說雙喜是意外死亡,立案畫押為證。這就成了鐵案,佟家不倒,都無翻案可能……”到了這份上,自己又怎麽會為這兒再難為自己本就不受寵的女兒。“娘娘!額娘知道你如今有能力,但萬事還是以萬歲爺為重。萬歲爺看重佟三爺,您就往回退一步不丟人。這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總有算賬報仇的時候。您想想,這紅帶子家的姑娘被折磨成那樣死了,死了也就死了,李四兒惡毒成那樣,人家照樣寵著……”


    老人家有點語無倫次了,但林雨桐懂了這個意思。


    正要說話,聽著周圍突然靜下來了。林雨桐抬眼看去,就見四爺帶著人進了大門。


    眾人都起身微微低頭,等四爺上來坐在林雨桐身邊了,才都跪下行禮問安。


    林雨桐自然也要行禮的。


    四爺一把就給扶住了,另一隻手又扶住了覺羅氏,“老夫人安坐就是。”見蘇培盛過去將老夫人扶著坐了,這才扭身叫起,拉著林雨桐的手一起坐了。


    跟臣下又客套了幾句,這就開戲了。


    四爺點了一出,就低頭跟林雨桐說話,“……你安排好的?”要不然李四兒就算是長了翅膀也進不了宮。


    林雨桐撇嘴,“沒想到她真敢來?”都說這位囂張,她也就是吩咐侍衛,要是這位要進就叫進。一個小妾,以公侯夫人自居,之前吃了那麽大的虧還不長記性,說來還真的就敢來。這不,提前得到指示的侍衛放水了,把人給放了進來。但長春宮卻萬萬不會叫她踏足的。這麽一鬧,瞬間就被扔到牢裏去了。


    可這事從這裏開始,才算是開頭了。精彩的還在後頭。她對著四爺得意的笑。


    四爺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說了兩字——淘氣!


    覺羅氏在一邊看著,然後淡定的轉過臉來。如今都傳自家的閨女得寵,但怎麽個得寵法,她是真沒見過。作為丈母娘,她見自家姑爺的時候真心不多。嫁女兒的時候,那時候的萬歲爺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少年,稚嫩的一張臉冷著,要不是知道這位阿哥爺就是這麽一副冷麵,家裏都要懷疑這位得有多不喜這門親事才拉著一張臉。後來,閨女在宮裏住,她連閨女都見不到,就更不可能見到姑爺了。再後來搬到宮外,她也能偶爾去見見了。可見閨女方便,見姑爺……印象裏從來沒有過。大多數時候這姑爺不在府裏,在府裏的時候也不露麵,偶爾一次能叫人傳話說一聲叫老夫人留飯吧,都算是這位爺心情好格外開恩了。


    這次是這二十多年來,第二次見自家的姑爺。


    不過瞧著對自家女兒這樣,說是二十多年都沒寵,誰會信?


    這夫妻倆之間的言語、動作、默契中顯露出來的東西,絕對騙不了人。


    一顆懸了半輩子的心噗通一聲落地了,總算是踏實了。


    四爺跟林雨桐說了兩句話,就扭臉跟覺羅氏聊天。如今的四爺,討丈母娘歡心的技能滿點,才幾句家常話,說的覺羅氏笑的合不攏嘴。


    而下麵的人也時不時的偷著往上瞧一眼,皇上親昵的刮皇後鼻子,帝後二人這個膩歪勁……


    “牙疼!”十四在完顏氏時不時的瞟來的不滿的眼神中,捂住了腮幫子。


    完顏氏坐在戲樓的西半邊,兩人隔空相望,難得十四也接到了信號,知道這是這女人又開始作的信號。


    相比十四,十三就淡定多了。他常在宮裏陪四爺吃飯。吃飯的時候基本都在後麵,跟皇後一起。兩人飯桌上的互動說出來嚇死你們。反正他有一段時間覺得眼前的四哥鬧不好是個假四哥。為什麽呢?實在是不懷疑不行啊!誰見過老四這麽耐心的剔魚刺然後都放皇後的碟子裏,等皇後將魚肚子上的好肉都吃完了,他才在魚尾巴上找肉吃。誰見過老四親自盛湯,給皇後端的時候還用手背試試溫度?誰見過吃灌湯包的時候,老四得先在包子上戳個窟窿叫裏麵的熱氣出來之後才夾給皇後?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一一列舉兩天兩夜都說不完。問題是人家還做的特別自然。一個做的自然,一個受的自然。一個心甘情願,一個理所當然。他是認真觀察之後,確定這四個還是四哥之後,才慢慢接受這個事實的。所以說外麵傳說萬歲爺想叫皇後生嫡子這事,別人不信,他信,而且堅信。不就是刮了一下子鼻子嘛,也有什麽酸的?還酸的牙疼!至於嗎?


    老八是一邊瞧著上邊秀恩愛,一邊盡量的忽視來自對麵的自家福晉的幽怨目光,耳邊還得聽著弘旺叨咕:“……等兒子以後娶媳婦,一定娶個合心意的。最要緊的就是疼我。瞧瞧皇額娘是怎麽疼皇阿瑪的,看到都叫人眼熱……”什麽親自下廚,不光是給皇阿瑪還給他們這些兒子。什麽親自做衣裳,皇阿瑪的內衣鞋襪都是皇額娘親手做的。什麽皇額娘最看重弘時最疼愛弘晝,不過對弘曆也好,常誇弘曆這個厲害那個厲害。


    說這些什麽意思?不過是給自己添堵罷了。叫自己拿福晉跟皇後比。小孩子就這點心眼,全用在這上麵了。


    往上看這些兄弟,表情各異。但看那些妯娌,表情卻基本一致,那就是羨慕。


    直郡王心裏苦,這叫他想起了伊爾根覺羅氏,要是她還活著……至少自己還有個說話的人。說著就看理親王,“要不今兒我跟你回鄭家莊去?”


    有病!鄭家莊是什麽好地方?


    倆老頭都沒老伴,不過說說話解悶倒是不錯的對象。


    帝後恩愛,君臣相得,這戲樓裏其樂融融,好不熱鬧。


    可唯獨一人,此刻焦灼的很。心裏好像是有一團火,怎麽也平息不下來。


    隆科多手裏捏著茶杯,鬆了緊緊了又鬆,心裏想著剛才得到的消息。之前剛才泰和殿出來,就有個不起眼的小太監過來,說了一句話。這一句話叫他的心都跟著懸起來了。


    你小太監說,四兒在長春宮出事了。


    在長春宮能出什麽事?上次頂撞了皇後,皇後也已經懲戒了。自己沒說什麽,就是已經默認了懲罰,還要怎麽樣?如此的得理不饒人,也未免太過分了一些。


    先是埋怨了一通,但緊跟著才反應過來,四兒來宮裏做什麽?不是說了,這皇後不好惹,叫她以後躲著點就是。怎麽又進宮了?你說說,這脾氣上來也真是的,誰的話都不聽。


    這麽一想,又覺得自己還真就不能理直氣壯的問。上次皇後已經警告過了,這次又來了。這是沒把皇後的話放在心裏,也沒有把皇後這個人放在眼裏。皇後指定會這麽想的!當著這麽多命婦的麵折了皇後的麵子,懲戒一下也是在所難免的。


    於是,他又踏實的等了下來。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見四兒露麵。難道是打了巴掌又被仍處宮去了?


    這麽想著,他就有幾分焦急。四兒這會子還不定怎麽著了。傷了沒?傷到哪了?傷的重不重?不見到這心裏到底是不放心啊。


    這一急,就站了起來。過去跟守在樓梯口的侍衛說了幾句話。侍衛又去了二樓,告訴了蘇培盛,蘇培盛朝下看了隆科多一眼,心道一聲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貨,看來他的日子真是要到頭了。於是轉身去了四爺跟前,附耳說了:“佟大人跟您請辭,說是家裏有事……”


    蘇培盛的話沒說完,四爺就看見桐桐朝樓下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點點頭。他的視線還沒收回來,就見門外王朝卿進來了,腳步匆匆的進來,直接上了二樓。


    本來下麵的人就關注四爺,如今這進進出出上上下下的都是人,關注的人就更多了。


    連唱戲的都以為出事了,都停了下來。戲樓裏一靜,王朝卿的聲音就清晰的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宮外有人敲登聞鼓……”


    話音才落,剛才被唱戲的鑼鼓聲遮蓋住的鼓聲隱隱約約的傳了進來。


    這是出了大事了吧!


    大年初一的,誰敲登聞鼓!這不是誠心添堵嗎?十爺的臉都黑了,這京城治安歸他管的。還能不能叫人過個好年了?


    四爺朝十爺擺擺手,叫他別急,轉臉就問王朝卿,“知道是什麽人?為什麽事嗎?”


    王朝卿低了頭,“為什麽事不清楚,但敲響登聞鼓的人侍衛大部分都認識,是佟大人的次子鑾儀衛佟玉柱大人……”


    啊?!


    隆科多的兒子?!


    他敲登聞鼓幹什麽?為娘伸冤?這是說皇後錯了!


    跟皇後叫板——果然不虧是佟家人,膽子就是非同一般。


    而隆科多此時隻有一個想法,把兒子逼成這樣,一定是四兒出事了,出了大事了。要是四兒真有個三長兩短……他抬頭冷冷的看向皇後,一定要叫這女人好看!


    管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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