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80)


    林雨桐早上起的有點早, 聽外麵的雨, 似乎有點大。


    張嫂還沒來,再不做飯就晚了。順手簡單的做了一點,清寧就起來了。清遠上學時間晚,送完了一個再送一個也來得及。四爺今兒肯定要去市裏開會,這種天,隻怕得趕緊走, 要不然真得遲了。


    林雨桐送孩子,跟正刷牙的清遠說了一聲,叫他梳洗完先吃飯, 等會子回來就送他。


    既然送孩子上學, 順手就叫上嚴格。


    嚴厲就說:“我跟你們家那位今兒去市裏,接孩子的事也擺脫了。”


    說這個就多餘了。


    嚴格盯著書包上了車, 清寧就問:“昨晚上的作業你都會嗎?幹嘛不給我打電話,等你等到可晚。”想到那個被自己半夜扔到門口的垃圾箱裏的內褲,他的臉瞬間就紅了,“沒寫呢, 吃了飯犯困, 睡著了……”


    “完蛋了你!”清寧把作業掏出來, “趕緊寫吧。被羅刹逮住, 你敢不寫他的作業,等著吧……”


    示意嚴格抄作業。


    嚴格朝林雨桐的方向不停的給清寧使眼色。


    清寧說的特豪爽:“沒事!我媽以前還幫清遠作弊呢。”


    真的嗎?


    林雨桐都能感覺到嚴格這孩子不可思議的視線。、


    所以啊, 清寧有時候她就是個熊孩子。


    林雨桐正想著怎麽解釋呢, 然後前麵就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慢慢的放緩車速,“是強子吧,上來。”


    徐強正要收傘,可一看自己雨鞋上的泥,“還是不了林阿姨,沒多少路。”


    “沒關係上來吧。”林雨桐幫著把副駕駛的車門子打開,“下完雨這車還是得洗的。”


    徐強在水窩子裏快速的把腳上的雨鞋涮了涮,這才上車。上來又把雨鞋底子和沾到車上的一點泥水擦幹淨,這才坐的自在了些。


    林雨桐收回了視線。這孩子挺討人喜歡的,就是太過小心了一些。


    她不盯著對方看,隻道:“這一段還沒修好,再過兩月吧,線路全線通車以後,下雨天一雙運動鞋都行。不會有泥窪路麵,也不會有積水。”


    “那就太好了。”徐強說著就朝後看了一眼,馬上就笑:“我昨晚的題隻會一道,剩下的都空著呢。羅刹肯定得叫我站後麵。”


    清寧就遞了一份作業過去,“也給你抄吧。趕緊的。”


    徐強真拿過來就抄了。


    林雨桐笑笑,也不說啥。高中的老師一個人一個脾性。據說這位羅刹老師十分奇葩。物理題難,大部分人一個都不會做。然後老師就罵了,“不會做?不會做你都不會抄嗎?腦子笨就算了,還懶!笨還有救,懶就是絕症!”


    然後鼓勵大家抄答案。


    林雨桐上學的時候也遇到過這種老師。高中三年,數學老師上課講的,她就沒聽明白過。隻知道老師的嘴嘚吧嘚吧不停的說,然後手拿著粉筆嘩嘩嘩的寫,人家說了:“別管我說什麽,隻管看我寫什麽。記不住我寫什麽,你們就給我抄下來。然後拿著我給的標準答案,一步一步的寫原因,寫我用了哪個知識點,哪個公式。等把這道題你這麽推理出來了,那這一類題目就都會做了。”然後林雨桐就這麽被虐的,竟然奇跡的數學成績還不錯。


    所以他對老師的奇葩教學方法,不會輕易評論。


    能安排到實驗班。裏麵一個是縣長家的兒子,一個是副縣家的姑娘。更有林雨桐這個父母官在,不會用濫竽充數的老師的。


    至少上次月考,實驗班的物理成績比平行班的最好成績還高出二十分左右。


    這有學生本身是尖子生的緣故,也跟老師的教導有直接的關係。題目難是難點,清寧說:“用到的細碎知識點特別多,一道題頂好些小題考的知識點。大題難題其實就是小題組合而來的。所以,哪怕抄答案,也是有好處的。”


    清寧現在是依然各種的競賽都參加。如今這競賽得獎,高考是能加分的。


    老師說參加吧,參加對孩子有好處。對學習卻未必就真的耽擱了。


    然後林雨桐和四爺在這事上的態度就是:聽老師的。


    聽老師的回家就不該看電視的。


    但清寧往往還有精力看一會子電視。窩在沙發上,抱著薯片,對著電視跟她媽媽吐槽,“這是啥親媽啊?真的!誰的親媽要是這樣,非得給逼瘋了不可……”


    正在演《風雨麗人》的電視劇。


    反正就是親媽對養女各種的好,而親閨女才像是垃圾堆裏撿來的。


    清寧晚上回來看的都不連貫,知道誰和誰是啥關係就完了。但斷斷續續的看著親媽各種成全養女,她受的刺激不輕。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


    然後得出結論:這編劇真能胡編亂造。


    林雨桐心說:孩子,你還是太年輕。


    確實是有些太年輕了,年輕的小姑娘被小夥子送了一個bb機,說是晚上為了抄作業方便的。


    清寧想了半天,都沒琢磨過來bb 機跟抄作業有啥直接關係。


    你呼我我在家,我得用我家的固話給你打電話對吧?那你直接打到我家不就完了?


    小夥子紅著臉:“我不敢往你家打。”誰不知道你爸是誰,是不是?


    這孩子家有錢,屬於早富裕起來的那一撥人。


    然後送姑娘都直接送bb機的。


    清寧把東西推過去,“……沒事,你打我家電話吧。這東西不能要。”


    徐強直接把東西給那同學一塞,“你再這麽給她東西,她家裏該給她轉學了。”


    清寧回家就小聲給她媽說:“是不是他爸有啥事求我爸跟你啊?”


    那誰知道呢!


    這邊才說了bb機,林雨桐第二天一去辦公室,就發現桌上放著一個嶄新的bb機,“這是?”


    周文進來倒水:“是孫書記做主,叫丁主任買的。幾位領導一人配備一個。說是如今大多數鄉鎮的領導都配這個。”


    如今腰裏別個bb機,那是豪華配置。


    男人們弄個皮套子,都掛在皮帶上。林雨桐這種的,隻能放在兜裏或是手提包裏。


    也不是說一點用處也沒有,比如老三有個bb機,有事呼他,他就回電話過來,也不用專程的跑一趟。


    有了這玩意以後,也不消停。不停的響,本來能打辦公室電話解決的事,非呼你,請你回電話。


    然後打過去,對方就會說:“哎呦!在辦公室呢?還以為在外麵工地上呢。要不然直接給你打過去多好……”


    說的就是啊!


    要麽用固話,要麽等幾年用手機不就完了。林雨桐最怕這種的,正在外麵忙著呢,然後bb機響了。還呼的特別著急,叫回電話。


    然後到處找電話,借人家的電話打電話。


    但也因此,路上多了許多公用電話亭和私人開的公用電話。


    其實這公用電話亭,以後都是會被拆除的,也就是十來年的工夫。但卻不能沒有。


    四爺給的設計圖上,有很多的仿古的小亭子建築。有些是電話亭,有些是公廁。等這種公用電話淘汰了,改建一下,就是個休閑的小亭子,沿著亭子的外圍,坐上三五個人歇腳還是能的。


    老二家安裝了電話,光是初裝費就三千多塊,這還是找了蘇友德人家給批了條子,才這麽快安裝好的。


    打電話方便了,門口的廠子也把這電話當公用電話了。順帶的也收費。


    裝好電話以後英子先給林雨桐打到辦公室,說話的聲音特別大,就怕林雨桐聽不見。其實聲音越大,反倒是越聽不清楚的。


    後來還是老二在邊上說:“你聲音小點,要是人家辦公室有人,你這不是給桐丟人呢嗎?”


    丟啥人啊?


    英子不樂意,“你別急,等會兒,我一回還得給老四打……”


    打啥啊!


    是自己的兄弟你也不能上班時間給一副縣打電話啊。他不忙是不?


    奪了電話說了一聲:“肉湯熬幹了。”


    英子利索的放下電話看她的鹵肉去了。


    老二這才說:“家裏的號碼你們記下,也不用人來回傳話了。”


    以前是林玉瓏,現在有事就是找老三,老三騎摩托跑回來專門說一聲的。


    特別不方便。


    他也不是很希望老三回來。跟小婉那邊不清不楚的,這叫啥事。


    弄個幹脆,她能再嫁,你能再娶,是不是?


    林雨桐就說:“二哥,你買個小電話,然後往那個電話上一接,線長上一點,從後門拉出去,就接到家裏的房間了,固定到炕頭上。晚上我跟我姐聊天,不用往店裏跑。”


    還能這樣?


    分機嘛!很方便。


    老二應了,見沒啥事,電話也就掛了。


    林雨桐想想電話這事,還別說,真還就是事。


    她找了老孫,請他出麵:“郵電局那邊,您還得跑一跑。您說這投資商,要是三五個月都申請不來一部電話,這讓人著急不著急?做生意的人,時間就是金錢,就因為一個電話不及時,耽擱了生意,那損失……真不是玩笑……”


    老孫撓頭,“行吧!如今發展的也是快啊。前兩年,這打長途得去郵局排隊,還動不動就掉線了,半天都打不通。如今呢,家裏都開始裝電話了……”


    家裏裝電話了,大人新鮮一下就過去了,這玩意要電話費的。


    但是孩子新鮮啊。


    清平給清寧打電話,姐倆在電話上熱聊的別人都插不上話。


    英子說:“行了啊,那都是要錢的。”


    強行掛了電話。


    清寧拿著電話呲牙:“我姨媽真是!”


    你姨媽賺半天的錢,叫你倆這一通聊,都聊完了。比來縣城的路費都貴。


    清寧跟清平聊了 ,知道那邊是分機。她也動心了,“媽,咱也安裝分機吧。房間裏要有電話,那就太棒了。”


    然後人家跟嚴格兩個,周末去買了分機回來。


    一個房間安裝了一個。嚴格也給他自己安裝了,“這下好了,在房間就能給你打電話。”省的在客廳裏被老媽一遍一遍的催。


    熊孩子們是方便了,但是吧……大人不方便了。


    家裏的電話那都是有辦公職能的。要是有個什麽突發狀況,第一時間得聯係到人才行啊。


    發生火災了,半夜十二點了,縣上開緊急會議。


    然後發現縣長和副縣家的電話都打不通。


    一直在占線啊!


    然後bb 機就響了,林雨桐摸到床頭一看,是四爺的在響,一看內容,趕緊推四爺,“開會了趕緊的。”


    等把四爺送下去了,回來就想,這咋不打電話呢?


    要是bb 機不放在臥室,是不是就聽不見了,多耽擱事啊。


    又琢磨,是不是這分機沒弄好。折騰的主機不響了,分機也不響了。


    然後躺下把床頭的電話拿起來,就聽見裏麵傳來說話聲。


    清寧的聲音迷迷糊糊的,“我快睡著了都……要不掛了吧……”


    “我問過了,咱們兩家之間打電話,是不要錢的……”嚴格賊兮兮的,“我爸我媽都睡了……”


    林雨桐氣的,對著電話就來了一句:“睡覺!明兒給我把分機都拆了。”


    清寧迷糊了一下:“串線了?”


    嚴格那邊叫了一聲:“林姨?”


    “你等著你爸明兒揍你吧。”耽擱人多大的事。


    嚴格正要說啥,就聽見房間門拍的啪啪響:“你小子等著,看我回來怎麽收拾你……”


    隻要是孩子,就沒有不熊的。隻是熊的階段不一樣。有的小時候特別乖,可到了青春期各種的叛逆,想起來熊了。有些孩子是一路都乖,可到了升學了,工作了,結婚等等階段,不定什麽時候給你熊一下。


    反正就是不給大人任何的準備,你都不知道他們是啥時候開始變了的。


    一場大火,把棚戶區給燒了七零八落,死了兩個,重傷五人,輕傷八十二人。


    入了秋了,下了一場雨,再加上線路老化。如今家家的用電器都多了起來了。棚戶區好些人家,頂上都是石棉瓦,根本就不隔寒。再加上潮濕,入了秋冷的入骨。幾乎是家家都用電褥子。


    負荷過重,再加上為了偷電,不少人自己借了線頭。


    更可怕了!


    火一起來,加上秋風就勁。燒了起來。


    幸虧是十一點多,不到十二點的樣子。還有很多人沒有入睡,一起火,就喊了起來。


    這才控製了傷亡數目。


    可這眼看入冬了,這麽多人無家可歸。


    調集帳篷,調集物資,全縣上下,都忙著這事。


    不少人就說,去開發區,那邊的樓盤都是新建出來的,好些都封頂了。安排住人完全沒有問題嘛。窗戶啥的塑料往上一釘,不通風沒關係,保暖就行。


    等到開春了,天氣暖和了,再騰出來。


    你這不是異想天開嗎?


    這時候開發的樓盤那都是屬於商家的,不是你想征用就征用的。


    要是單位蓋的宿舍樓,你這麽安排誰也不敢有意見。但人家出錢的新房,你這說叫住就得住。是不是沒別的辦法了,是不是隻有這一條安置的途徑了?如果是!那行!如果不是,你叫我跟人家開發商,跟人家業主怎麽交代。這裏麵是有很多安置房,但這安置房是征收了人家智宅基地給的補償,是人家的!憑啥不給交房,就這麽叫人住著。


    這補償又由誰給?


    更何況,這請神容易送神難。


    叫住的時候啥都好說,叫走的時候賴著不走。給你鬧幾出跳樓的把戲算誰的?


    林雨桐當場就給懟過去了,哪怕這位是縣w班子裏的一位領導。


    這位被林雨桐懟的麵紅耳赤,隻看見那兩片紅唇上下翻飛,一句一句‘交代’,一句一個‘你負責’。


    他就說了:“小林你這是自私狹隘……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巴拉巴拉的一大堆,一口氣就是十多分鍾啊。各種的罪名往林雨桐頭上扣。


    他主要是管安全這一方麵的,不出事就好,一出事,他就是連帶責任。他想借著安置的事情轉移炮火,也得看林雨桐答應不答應。


    林雨桐就說他:“您缺乏最基本的契約精神!您講奉獻,我也可以講奉獻,但你不能因此而強迫所有人講奉獻。是!受災的災民現在很困難,那您怎麽不問問那些等著安置的農民,他們艱難不艱難。房子征收了,宅基地沒有了。租得起房子的,一直租住在周邊人家裏,幾代人擠在人家的雜物房裏,這個冬天怎麽過。他們期待不期待他們的房子?還有租不起房子的,就是搭著窩棚,蓋了草房,在離縣城更遠的荒地上。開發區建設了多長時間,他們湊活了多長時間。沒有誰擺過困難,沒有誰找過我們說要安置,沒有誰來催過我們工程進度。如今,您叫我告訴他們,該奉獻,該謙讓,要不然就是自私狹隘……這話,我不去說,您去!您去跟數千戶的百姓這麽說去……我張不了嘴!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開發區的情況,我跟孫書|記最了解。沒有征求我們的意見,不了解實際情況,對同誌善加指責也就罷了。關鍵是,我們招商,我們引資,我們跟商家合作,我們也是跟商家做生意。做生意什麽最重要?誠信二字。如果連我們政|府都做不到這兩個字,誰還跟我們合作?我們招商引資工作還怎麽做?我們拿什麽發現我們的經濟……”


    話沒完,把那位擠兌的憤然離席。


    林雨桐雙手一攤,他說了我十分鍾我都忍下來了,我才說了兩分鍾,他就忍不了了!


    嚴厲主持會議,咳嗽了一聲看了四爺一眼:管管你媳婦!就沒見過這麽頂撞領導的。


    四爺眼觀鼻鼻觀心,風口浪尖上的人,她不強,早被拍下去了。她就是得硬的誰都沾不得惹不得,日子才能消停。


    把麻煩轉嫁給開發區的事沒人敢提了,這位的嘴一張,那就有點怕人。


    沒人願意再被她懟了。


    於是這個說個方案,那個說個方案,最後咋辦的呢?


    把一些縣裏的公共設施暫時用上,比如電影院啊,圖書館啊,還有一些破產的工廠,倉庫這些都還能用,暫時安置是可以的。


    林雨桐也不是一毛不拔,“過冬的被子、棉服,開發區承擔。”


    有棉紡廠這些企業,這些東西其實花不了多少錢的。


    再社會集資救災,捐款捐物,也就扛過去了。


    最後定下來了,嚴厲就說:“還有誰要補充什麽?”


    連著問了幾個人,都沒人要補充的。


    又問林雨桐:“小林有什麽要說的?”


    “加強治安。保護婦女兒童不受侵犯,保護私人財產不受損失……”


    集體住一塊,一家一戶一個地方,但沒有遮擋,男男女女的,總有那趁亂想占便宜為惡的。


    嚴厲指了指公安那一片:“落實一下……”


    然後散會了。


    林雨桐直接跟老孫走,四爺回辦公室。


    兩口子在這樣的場合,就跟相互不認識似的。


    各自為戰。


    四爺也沒法說話,要不然桐桐就是隻能躲在男人背後的小女人了,誰還看得起,誰還平等的去看他。因此,四爺從不插話。


    回去的路上老孫還說林雨桐:“你這脾氣啊,真是服了啊。以後還是收斂著點……”


    林雨桐就說:“您是要走了。這位子馬上就空下來了。想把我拍下去的人可多著呢。我要是不硬著點,等著吧,後續的麻煩更多。”


    這個坦誠勁喲。


    這話也沒錯。這回對準林雨桐,本來就是一箭雙雕。一是想轉移視線,二是想壓下她的風頭。氣勢太盛了,一般人拿捏不了她。想占這個書|記的位子,不把眼前這位弄下去,那誰坐這位子都坐不穩的。


    自己壓不住她,換個縣領導還是壓不住她。


    真是快上天了都!


    等災民安置的差不多以後,安置房也能分下去了。搖號抽號,早就分下去了。如今隻是把鑰匙交到大家的手裏。


    徐天家分到了兩個兩居室。一個在一層,一個在十四層。是有電梯的那種。


    徐強帶著清寧和嚴格,說來看他們家的新房子。結果在一樓看了,想上十四樓,就是坐不上電梯。住的都是農村的拆遷戶嘛,好些都沒見過電梯。不光是自家坐在電梯上不下來,還帶著親戚一起來感受電梯。於是就看見電梯在頂層和除了一層以外的任何一層停,就是不下來。


    三個人爬到二樓,結果好容易等到在二層停了,然後電梯門一開,裏麵塞的滿滿的人說說笑笑,再上一個人都超載。


    看不成了。


    又回一樓去。


    屋子其實不錯,兩室一廳帶個大陽台。一個衛生間一個廚房。


    嚴格就說,“兩個人住剛好,一家三口人也行。”


    再多一個人都覺得擠了。


    徐強抿嘴:“安置房本來就不大。”


    “不大好。”大房子一家子要幾個兒子的話這該怎麽分?還不然一家一戶小的,能住。


    清寧注意到,交房的時候幾個地方是做了一些粗裝修的。一個廁所,每個裏麵有蹲便池。再一個是廚房,水是接通做了水池的。還有線路,基本是已經引到戶內了,接上電線就能用。再就是暖氣,暖氣片都是安裝上的。還有一些需要防護欄的樓層,都是帶著的。


    清平回去就問她媽:“幹嘛裝這些?”這不是應該裝修的時候由住戶自己裝嗎?


    林雨桐就問:“你覺得有幾家裝修的起?”


    清平沉默了,是的!好些人家都裝修不起的。


    如今交出去的房子,就是水泥的毛坯房,但住過草房的都知道,這毛坯房有啥要裝修的?這還不好?


    還有廁所,不弄個便池,留個下水口,就敢有人給上麵套個塑料帶子當便池用信不信?


    所以啊,你得給安排的,他們哪怕馬上搬進去,就基本能生活。


    清寧敬佩的看她媽:“您不是敷衍的當官,您想的很細致。”


    不花一分錢,把家當搬進去就能生活。這是最體貼的安排了。


    可這些多出來的花費,不知道媽媽跟人家談了多長時間,花費了多少精力才爭取來的。


    別人都說當官的如何如何,可清寧卻覺得,自家媽媽這官做的,晚上躺下一定能睡著。都是憑著良心做事的。


    雪下來了,天冷的邪乎。


    很多人第一次知道,住在暖氣屋裏是這滋味。暖和啊!


    路邊看見不少提著籃子,籃子上蓋著棉墊子的大嬸大娘。


    林雨桐接閨女放學,順便接了嚴格。


    倆孩子在後麵坐著看外麵,都猜這些人是賣啥的。


    嚴格說一定是糖炒栗子。清寧說大概是烤紅薯。


    畢竟是大嬸大娘們,帶著那烤東西的鐵皮桶子不方便。


    兩人打賭,問林雨桐那是賣啥的。


    林雨桐好幾年都不逛街了,沒那個美國時間啊。


    孩子問了,她就停車,給了十塊錢給兩人:“你們下去買吧,不管是啥,買回來就行。”


    然後倆孩子帶了一籃子蒜苗回來。


    根根長的都細細的黃黃的。


    “跟家裏暖氣片邊種的蒜苗一樣!”清寧泄氣,還當是啥好吃的呢。


    都是搬遷過來的農民嘛,屋裏種的多了吃不了,拿出來換錢了。


    嚴格就說:“京城如今能買到大棚蔬菜,反季節的菜都有。倒是縣城還不多見。”


    主要還是大眾消費不起這東西。也就是過年前夕,賣的多些。條件好的人家,一家買上一點。大部分人,還是認為肉好,肉更解饞。


    一說新鮮蔬菜,清寧就饞:“我都想吃豆角餃子了……”


    嚴格回家把奶奶寄過來的一壇子酸豆角拿出來,抱著就出門。


    嚴厲從書房出來就瞧見了,“你抱著壇子去哪兒啊?”


    “送人!”嚴格腳下不停,抱著就走。


    “沒穿大衣呢,這孩子。”史可歎了一聲,“真是個傻小子。”


    嚴厲就道:“酸豆角炒肉末,我最愛吃。到外麵還不敢叫人知道我的喜好。好容易媽給寄來了,你兒子抱去獻殷勤了。我這老子當的……”


    史可就笑:“我兒子比你強,瞧上了就下手。你看這熱乎勁……”


    嚴厲不愛跟老娘們說這個。孩子們還小,人家那兩口子看的上嚴格不?


    再說了,孩子才多大?知道啥啊?


    瞎起哄!


    大人看著倆孩子就當看小孩過家家了。那麽當真幹什麽?


    史可就說:“人家清寧不好?”


    怎麽不好?


    光是那智商,就證明基因優良。娶回家下一代的基因就會更好。


    嚴厲這麽跟老婆胡說八道,但意外的,發現老婆竟然還很認同。一臉的沒錯,就是這樣的。


    以前也不這樣啊!更年期了吧!


    酸豆角自家有,但孩子送來了,就不能不收。


    林雨桐隻得又抱了一壇子給他,還把清寧的一件黑色的羽絨服給他叫他穿上,“男女不限的,你穿上大概有點小,不過就穿到家裏,沒事!”


    然後出去穿著毛衣回來就多了一件緊繃繃的羽絨服。懷裏抱著一個特別精致的白瓷壇子。


    史可一打開,一股酸香味兒撲鼻而來,肚子裏頓時一響,感覺口水分泌旺盛的同時馬上覺得肚子餓了。


    抓了筷子夾了一截出來咬了一口,酸的不刺激,但是越嚼越香。


    她就叫兒子嚐:“你林姨叫你帶回來的?”


    “嗯呢!”嚴格往後一躲,不吃。那酸味沾到衣服上怎麽辦?清寧的衣服香噴噴的。可好聞了。


    清寧卻嫌棄嚴格家的酸豆角:“用咱家的吧。他家的不好吃。”


    死丫頭!


    怎麽就那麽挑呢。


    晚上包餃子,清寧就跟林雨桐說學校的事,“……我們班有個男生喜歡平行班一個女生,然後成績退步特別快。我們老師叫他們請家長了。然後家長來了,那男生和女生都說不要上學了,要結婚。就在老師的辦公室裏說的,可大的聲音了,我們都能聽見。男生他爸不同意,抽皮帶出來打。我同學都跪下了,說了,反正不念書了,也上不進去了,就想結婚。那女孩的媽不說話,好像願意。兩人現在都不上學了,昨兒男同學還來班上了,說是叫我們參加他的婚禮。他跟那女孩要結婚了。”她有些不理解一樣,“你說他考上實驗班容易嗎?要是選擇上中專,出來還能找個穩妥的工作。現在這回去……都不知道該幹啥了?不是都不興接班了嗎?那他靠什麽生活?以後怎麽辦啊?結婚要生孩子吧?沒錢養怎麽辦?我這麽問他了,他說我還小,不懂什麽是愛情。媽,你說這愛情是啥?覺得挺可怕的。要是愛情叫人沒理智了,這玩意不要也罷。”


    林雨桐包餃子的手一頓:“愛情這東西啊,每個人都覺得弄懂了。其實每個人都沒懂。說愛你的時候呢,你覺得那是真的,是愛情來了。等說不愛你的時候,你覺得你覺悟了,覺得愛情從來沒來過,經曆過的所謂的愛情不過是一個精心編造的謊言。他信了,你也信了。不知道是對方欺騙了你,還是你欺騙了自己……”


    這話怎麽聽著這麽糊塗呢?


    比之前更糊塗。


    其實我說的人都把我自己給說糊塗了。


    可跟一個屁也不懂的孩子說愛情,這說的著嗎?


    遇見了,你就懂了。


    這事就這麽簡單。


    清寧覺得沒得到答案,等她爸回來問她爸去了。


    “愛情?”這兩個字把四爺給矯情的不輕。皺眉想了半天,覺得有了標準模板答案,他指了指他自己,然後指了指孩子媽,“等你把日子過成我跟你媽這樣,那麽,愛情就來了。”


    林雨桐回身對著四爺,笑的能掉兩斤蜜。


    可清寧覺得為什麽愛情那麽遙遠那麽遙遠呢。人家的愛情都已經結果了,可她的愛情被爹媽一下子給推到宇宙的另一邊去了。


    清寧現在的成長有些擰巴。她年齡小,那一竅還沒完全開呢,對有些東西,情感上是理解不了的。但偏偏的,接觸的同學,都是十六七十七八這樣的正在青春期的孩子。他們懂了男女之事,憧憬起了愛情。


    這樣的環境下,她就特別的擰巴。


    等年前英子帶著清平來縣城買過年的衣裳,她又拉著清平說閑話。問清平說:“你知道什麽是愛情嗎?”


    給清平問的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說:“就是你總想看見他,哪怕是下課從窗戶朝外看一眼能看到他,或者是外麵偶爾碰一麵,你都會覺得特別開心的那種情況,大概就是愛情來了吧?”


    好有經驗的樣子啊。


    “你有喜歡的同學了?”清寧湊到清平的身邊,低聲道:“說說!說說!我不告訴別人……”


    “沒有!”清平紅著臉站起來,“別胡說!”


    騙人!肯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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