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光陰(35)


    今年的春天, 是這幾年中, 最為絢爛的。


    g青團和婦聯都說了,目前的服裝樣式色彩太單調了, 號召廣大青年和女同胞們美化自己。


    而林雨桐作為年輕的婦女主任, 大家都吆喝著:林主任先拾掇拾掇, 拾掇的好看了, 叫咱們也都學學。


    林曉星心說,這些女人也是心思粗。你們就沒發現她們林主任身上的衣服一直跟她們都是有點不一樣的。外麵的衣服瞧著是差不多,但這裏麵的內衣卻不一樣。她們林主任身上的內衣, 肯定非常好,到了夏天穿衣服的時候尤為明顯。


    生了孩子的女人, 沒那麽講究了。貼身的內衣, 就是個小背心。背心的外麵就是襯衫。


    好家夥, 一個個的胸脯都跟垂在肚子上了似的, 一走一晃悠。


    原先的女人靠著裹胸還能避免這種尷尬,現在呢?


    反正她瞧著是挺尷尬的。她自己現在穿的還是做姑娘的時候買的束胸衣。衣服當然是很舊了, 也有些變形。可現在想買這樣的衣服, 已經找不到地方了。正尋思著逮到空看看自家姐身上穿的是啥樣式, 能不能照著仿製一件。


    自家姐那可是生了倆孩子了,哺乳了兩孩子,胸部也沒見怎麽變形的。就是如今懷著身子呢,從後麵看, 身上也不見臃腫。


    她覺得看一個人穿戴的好不好, 很多人都隻看外麵的衣服, 其實真正講究的,是貼身的衣物。


    見這麽多人起哄,林雨桐就摸著肚子:“……我這樣的身形做出來的衣服,你們也穿不了啊。”


    “誰說穿不了。”就有人逗趣:“別看老嫂子現在年紀不小了,可跟我們家那位再生兩個的雄心還是有的……”


    眾人哈哈就笑,跟著就說:“對!林主任,你隻管打扮出來叫咱們看看。肚子不大的,撐不起來的,回家趕緊加油生去吧。又能穿新衣服,又能增加分房指標,還能為國家生下下一代接班人,這是做了貢獻嘞!”


    女人們開會就是這樣的,說著說著,這些已婚的女人就不正經起來了。


    把沒結婚的大姑娘給羞的,低著頭擺弄衣角或是辮梢,或者三三兩兩的咬耳朵,假裝啥也沒聽見。


    林雨桐不缺衣服,但這不是做表率嗎?


    還是做了兩身。


    天氣暖和了,但遠不到熱的受不了的時候。白襯衫穿著就挺好的,林雨桐把以往穿的工裝背帶褲,改成了一條長背帶裙,帶著孕婦肚子的弧度,在肚子不明顯的情況下看,還是挺養眼的。好看又樸素!


    一穿出來,叫好聲一片。這東西容易做,也不缺布料。


    做工人最好的一點就是,一年四季有工裝發。誰家裏沒有那種洗的發白的舊工裝呢?之前都是給孩子改了做衣服,如今瞧著這麽一改,大人穿著也好看。立馬就學了起來了!


    背帶褲雖然流行,那是那玩意想穿的好看,其實還挺挑人的。身材比例不好的人,穿著背帶褲隻會更暴露缺點。但是背帶裙就不一樣了,隻要尺寸也腰俏這些小細節處理到位了,其實沒那麽挑人。


    而且小媳婦們都比較喜歡這種款式,覺得穿著減齡。


    很多姑娘心靈手巧,年輕人又沒有什麽生活負擔,便比較舍得。扯上布料,選擇用別的布料做裙子。哪怕是黑色的藍色的,做成背帶裙搭配著淺顏色的襯衫,都不會難看。


    一時間,廠裏五顏六色的,越發絢爛起來。


    大人們都開始注重穿著了,那對孩子呢?就更舍得了。


    給丹陽,林雨桐就可著勁的打扮。各種顏色的背帶裙背帶褲,腳上小皮鞋白襪子。他爸如今編小辮編的可好了,林雨桐用各種顏色的布料給孩子做了蝴蝶結,別在頭發上。


    幹幹淨淨,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在學校總是比較受歡迎的。


    孩子回來說,“……我們老師說兒童節的時候,叫我當報幕員。還說要向少年宮推薦我……”很是得意的樣子,“要是我們的節目好,說不定還會選定去b京表演,還能見到m主席……”


    這是信仰!


    信仰能給人以精神的力量。


    四爺和林雨桐都說好:“好好表現!勝不驕敗不餒!”


    老師們給孩子們打氣呢,但想真去?哪裏有那麽容易的事。


    不過孩子去不了,孩子他爸能去。


    四爺被評上先進生產者,要去b京開先進生產者代表大會。為期十天左右,帶上路上的時間,半個月也就回來了。


    林雨桐在家給收拾衣服,把丹陽給羨慕的不行:“……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


    但是現在真不行,如今可不是以後,捎帶著就能把孩子帶去轉一圈。如今這出門,可都是集體活動。全省也就去那麽幾個,有省領導做帶隊領導。到那邊就有專人接待,帶個孩子就不像話了。


    而且,現在出門並不方便。住宿的地方需要各種的證明材料。就是兩口子出門,也未必能住到一塊。因為現在的結婚證,可不貼照片。你說你們是兩口子,誰能證明你們是兩口子?


    帶著孩子出門就是受罪。


    四爺隻得說:“回來給你帶好吃的。乖乖在家,聽你媽的話。”


    然後人家又走了。


    這回一一五就四爺一個人,要先去省裏跟其他人匯合。


    四爺一走,先不適應的反而是朝陽,不見他爸回來,就端著小板凳坐在門口等。


    林雨桐跟他說了:“你爸過幾天就回來。”


    然後這小子‘哇’一聲就哭:“……我爸不要我了……”


    林雨桐:“……”誰跟你說的!


    丹陽癟嘴:“別人說吳榮她爸不要她了,朝陽聽見了……”


    所以,就以為他爸也不要他了?


    當媽的還誒說話呢,當姐的就過去拉弟弟:“你放心,爸爸不要你也會要我的。我還在呢,爸肯定會回來的。”


    朝陽愣了一下,然後癟嘴嘴進來了,遲疑的‘嗯’了一聲,大概腦子裏在想著,為啥爸爸會要你不要我。


    林雨桐隻得抱著哄,跟他講道理,“你在托兒所要是乖,老師就會給你獎一朵小紅花對不對?現在爸爸在廠裏也很乖,領導也要獎勵爸爸一朵小紅花。爸爸去領小紅花去了,領完了就回來了……”


    哦!是這個樣子啊。


    然後好像是帶著幾分鄙夷的看了他姐一眼,牽著他的木頭小狗玩去了。


    丹陽:“……”她指著朝陽,“媽,你看他!”


    老太太就叫丹陽:“你也是壞!你那麽說,他會當真的。可別覺得他小就什麽都不明白,腦子精著呢。”


    丹陽過去幫著老太太纏毛線,嘴上嗯嗯嗯的應著。又扭臉問媽媽:“還蓋房嗎?他們都說,就算是媽媽生下小弟弟小妹妹,也沒咱家的份。”


    老太太也說:“廠裏這些人吵吵嚷嚷的,這都嚷了半年了,也沒見嚷出結果來。不知道咋想的,好歹等有了房子再想著怎麽分吧?這都沒蓋呢,嚷嚷啥呢!”


    誰說不是呢?


    結果第二天,廠裏的宣傳牆上,突然多了很多的‘大|字|報’!


    大|字|報的內容,多是給廠領導提意見的。而且這個意見還很激烈。就說是給工人的待遇不行。


    ‘大|字|報’不是文ge才有的產物。


    這段時間國家是雙|百方|針。


    什麽是雙|百方|針,就是百花齊|放,百家爭|鳴。


    要叫大家大膽的說話!有意見的,要提出來。要想法的,就要說出來。


    不怕有爭議,就怕死水一灘,不起波瀾。


    於是,這個宣傳牆,如今有個名字,叫‘鳴放園’。


    要的就是叫大家大鳴大放,不管你的主張是什麽樣的,隻管說。


    其實這也是好的。這個年代的人,普遍的文化層次不高,很多的東西,從他們自己的認識裏出發,其實跟政策是有偏差的。


    好些人就說中醫是封建的,說西醫是資本主義的。


    就是對科學家,也會打上意識形態的標簽。


    可是,科學哪裏有什麽屬性。


    這種大鳴大放,就是要把這種的錯誤的意識形態給打破。大家相互辯一辯,真理是不怕辯的。


    每天,這個鳴放牆上,都會有新東西貼出來,很多時候,貼出來的還沒顧得上看呢,又被更新的給覆蓋了。


    這天早上,林百川跑步過來,順便看幾個孩子一眼。林雨桐送他的時候,出廠的路上他就說:“垠圳不在,我過來就是提醒你的。好好帶孩子,好好工作。其他的事情,不用太多的關注。有時候,不表態比表態要好。明白嗎?”


    明白!


    就是說,不要隨便大放厥詞。


    林雨桐就笑:“您可有點‘左’的傾向!”


    林百川先是瞪眼,然後又笑,“我不左,我也不右。領袖說叫咱做什麽,咱就做什麽。隻是我這人口拙不善言,話還是少說的為好。”


    這麽說著,不免又一歎:這孩子說自己的傾向有點‘左’,也不是沒道理。


    對這事,自己持保留意見的態度。


    所謂百家,就是各種意識形態階級層麵的人都有。而我們d,隻能算是其中一家。作為一個老d員,擔心如此會動搖d的領導基礎,這是他作為一個老d員的態度。


    不過,這些話,卻還是不要說出口的好。


    當初入d參加工作的時候,就發誓:保守組織秘密,上不告知父母,下不告知妻兒。


    如今,這些事,雖然跟秘密不相關,但他的習慣卻早已養成。


    林雨桐笑了笑,說了一聲知道了,就不多問了。


    她知道,林百川的書房裏,掛著一幅字,上麵是兩個草書的大字——慎獨!


    一個人的時候尚且要謹慎,更別說其他時候了。


    林百川看著林雨桐笑了兩聲:“閨女啊,你是沒生到好時候……”這悟性,生在好時候那真是能有一番大作為的。


    所謂時勢造英雄,趕不上那個時勢,徒呼奈何!


    臨走的時候,他又叫林雨桐:“沒碰上曉星跟蘇瑾。回頭你提醒兩人一聲。尤其是蘇瑾,這小夥子,有幾分書生意氣。”


    林雨桐應了,回去的時候找蘇瑾和曉星,還真沒找到。


    去兩人辦公室都不見人,隻說打了個招呼,說去其他科室辦點事。


    她隻得留下話:“就說回來之後去一趟財會科,我有急事找他們。”


    這兩人去哪了?


    被範雲清叫到職工大學的教學樓背後,一個十分空曠的地方。


    她把撕碎的紙張遞到蘇瑾麵前:“是不是你寫的?”


    蘇瑾一臉莫名:“是啊!有一些想法,就寫出來了……”


    林曉星也奇怪了:“我覺得寫的挺好的啊!”


    好?


    好什麽好!


    範雲清從兜裏掏出火柴,將手裏的紙點燃了,直到化為灰燼,才瞪著兩人:“給我聽好了,你們的任務就是好好的工作,好好的生活。別的事情跟你們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媽!”林曉星將蘇瑾向後推了一步,挺著肚子對範雲清道:“之前蘇瑾被您連累,這幾年姐夫雖然多有庇護,但他不能總活在人家的羽翼之下吧。如果國家鼓勵大家,也給了每個人一個表現的機會,這是多難得的機遇。這你又不允許了!媽,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範雲清的麵色難得嚴肅起來了,“你來說說你們是什麽意思?”她看向蘇瑾:“提意見,說自己的見解,這都沒有問題。但是你們不覺得你們的意見和建議有點過分了嗎?國家初建,百業待興。這就如同一個蹣跚學步的嬰孩。跌跌撞撞,或許會走錯路,或許會說錯話,或許有很多很多的不完美,不能盡如人意。可是,你們不能動輒就把西方或是蘇國的那一套拿來橫著對比。這樣,容易引起很多沒有文化,不會思考的群眾的盲從!”


    蘇瑾忙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熱愛國家!”


    “我知道!”範雲清看著他,“我都知道。”她歎了一聲,“或許你是對的!或許我是錯的!你隻當這是我作為一個母親的自私,我為我的女兒考慮的更多一些。我想叫她的日子過的平穩。我把你寫的東西撕了,應該沒有人看見才對。做這個……不是因為我對你有意見!其實,我讚賞你的上進心。但是我不喜歡你作為知識分子身上的那股子天真!”


    林曉星不樂意:“別老是知識分子知識分子的叫,z總理都說了,知識分子中的絕大部分已經是工人階級的一份子了……”


    說著,猛的肚子一疼,緊跟著臉上就變了顏色:“……要生了……”


    疼了一整天,到了紅霞漫天的時候,才算是生了下來。


    是個六斤重的姑娘。


    林曉星看著外麵半邊天空的紅霞,就說,“不如叫丹霞吧?”跟丹陽還能排上,一聽就是姐妹。


    蘇瑾卻沉默,良久之後才道:“還是叫愛華吧!”


    曉星看出了蘇瑾情緒不高,就問:“嫌棄是個姑娘嗎?”


    “胡說什麽呢?”姑娘好,姑娘貼心。蘇瑾就道:“我就是想給孩子取名叫愛華!”告訴所有的人,我熱愛這個國家!


    曉星明白了,蘇瑾是對今兒的事心裏有些不痛快。


    林雨桐一天沒等到人,晚上回來的時候才知道這是生了。


    看了孩子,將蘇瑾叫到一邊,跟他將林百川要轉達的話都轉達了。蘇瑾就皺眉:“大姐,我怎麽不明白他們的意思呢?嶽母今兒找我了,說的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我不知道是我不能理解他們,還是他們不能理解我。”


    林雨桐歎氣,“或許在他們看來,你的有些想法,還不成熟。這樣吧,給你一年的時間,用這一年的時間,好好的想一想,將不完善的做的更完善了,那個時候,我替你去說服他們,讓他們不幹涉你……行嗎?”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母女二人:“孩子還都小,這一年,你還得顧好孩子。再怎麽著急,也不至於不能沉澱這一年的時間吧。”


    蘇瑾想了想,還是點頭。


    那邊莊婷婷也在不停的催促錢思遠:“人家都寫了,還整天在一起開會討論,你怎麽不去?我現在發現你這人,簡直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錢思遠就問:“林主任寫了?”


    “你管人家寫了沒有?”莊婷婷心裏沒好氣,“一個大男人,老盯著一個娘們行事,是個什麽意思?”


    “我倒是想盯著她家男人呢,但不是她家男人現在不在嗎?”錢思遠就擺手,“你消停點,我知道我在幹什麽?”


    莊婷婷撇嘴:“你就是為你的不思進取在辯解。”


    錢思遠索性不再多做解釋:“有這工夫,咱還是趕緊生幾個孩子,等到下一撥分房子的時候也能爭取爭取……”


    林雨桐最近工作量大增,從科長到下麵這一夥子,都忙著開會討論去了。工作全壓在林雨桐身上。


    於友光說林雨桐:“你怎麽不參加呢?大家一起討論……還真別說,確實是有些收獲。”


    林雨桐摸著肚子苦笑:“我現在這腦子,隻要能把本職工作做好就不錯了。我們家那位不在家,家裏是老的老小的小,如今肚子裏還揣著一個呢。想去跟大家一起進步,我也得有那時間和空間啊。”


    於友光看著林雨桐的肚子就笑:“趕不上六口指標著急了吧。”


    林雨桐跟他打哈哈,把人打發走了。


    四爺半個月之後,準時回來了。到家先去洗漱,林雨桐幫著收拾行李,見裏麵放著的備用藥丸都吃完了。她嚇了一跳,追到衛生間外麵問:“病了嗎?”


    四爺暫時關了水,說起來語氣還帶著幾分一言難盡:“……水土不服,拉肚子了。”


    一吃飯就得趕緊吃藥,要不然肚子就鬧。


    水土不服?!


    林雨桐都不知道臉上該擺出啥表情了。


    他回京城,竟然水土不服了。


    好吧!活久見了,應該坦然接受。


    林雨桐給晾了涼開水,拿了丸藥放在床頭上。


    四爺出來果然不急著想吃飯,把藥吃了就說:“我得睡一會子。”趕路趕的精疲力竭。


    林雨桐等他睡了就出去請假,請了半天的假,專門在家陪他。


    半下午的時候人才醒,他睜開眼睛找她,看到人了,就拍著身邊的位置叫她:“過來躺著……陪我待會……”


    這語氣,這神態!


    林雨桐:“……”半輩子都不生一次病的人,還嬌氣的會撒嬌了。


    她過去靠在床頭上,他就靠過來,突然仰著頭說:“我想吃鵝油卷了。”


    這種突然之間的‘柔弱’,叫林雨桐的心都跟著顫了顫。


    不就是想吃鵝油卷嗎?


    就是吃龍肝鳳膽也能弄來。


    林雨桐興致勃勃:“你躺著,我給你弄去。”


    上哪弄啊?怎麽弄?


    四爺就那麽一說,畢竟回了一趟京了,溜達著到曾經的家參觀了一圈了,多少有了點感觸。一路上沒有桐桐在身邊,突然就覺得心慌到不行。


    這一回來,躺下了,然後心裏就踏實了。


    蓋的被子是什麽材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麵都是熟悉的味道。於是心安了,一路沒踏實的心才算是落定了。


    突然就有了那種‘人在身旁,如沐春光’的感覺。他張口想說什麽,卻如實的告訴她,想吃鵝油卷了。在又一次踏進雍王府之後,他突然就想到了她做的鵝油卷。


    林雨桐眼睛亮閃閃的,隻說:“好!”


    四爺怎麽可能叫她大著肚子幹粗活,他起身:“我幹脆給家裏做個烤爐。”


    好啊!


    他不管說什麽,她都積極響應。


    於是好好的鐵皮水桶被四爺折騰的千瘡百孔,鐵桶要倒扣著,下麵要添柴火,上麵就是桶底,得給桶子的底部剪下一片來,那裏是安裝鐵皮煙囪的。還得在桶身上打眼,裏麵插上鐵絲鐵棍,像是個網子,能拖出烤盤就行。


    反正挺簡易的,平時放在陽台角上,要是用的時候,一次能烤上兩斤點心。


    兩人一個人弄烤爐,一個人和麵準備材料。


    鵝油現在不好找,林雨桐說去食堂,上次聽說好像哪個大師傅去省招待所的食堂幫忙,弄了點鵝板油回來。四爺卻說:“下次再吃鵝油的,這回用奶油吧,我也挺想吃的。”突然,就不想叫她離開眼跟前。


    行!那就奶油的!


    等把要烤的東西放進烤爐裏,兩人才溜達著出去接孩子。


    一路上,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和善的打招呼。但不管男女,都是一臉的忍俊不禁,等路過了還有些指指點點。


    林雨桐莫名其妙,先是看四爺:挺好的,臉洗的很幹淨,很有男人味的帥哥一個。衣服幹幹淨淨整整齊齊,整個人利利索索,並沒有什麽不妥當。


    四爺也看林雨桐:小媳婦白白淨淨,肉肉嘟嘟的,穿的嬌嬌俏俏,也沒什麽問題。


    等到了托兒所了,辛甜才說:“這也才半個月沒見,還手拉著手!可注意點影響吧,誰跟你們似的?要拉回家拉去!”


    兩人低頭,這才發現他們是牽著手的。


    都說拉著對方的手,就像是左手拉右手,這是夫妻之間沒有了激情。可林雨桐卻覺得,等你牽著對方的手連察覺都沒有的時候,對方就真的成了你身體的一部分。跟長在一起的兩棵樹一樣,根係交錯,枝蔓相依。


    朝陽被老師送出來,一看見他爸,尖叫的就朝這邊跑,抱著他爸的腿就往上爬:“爸爸……”


    四爺兜著這小子的屁股都抱起來,逗他說話。問他這段時間沒有聽太姥姥的話,有沒有很乖。在家都吃什麽好吃的了。


    有一搭沒一搭的,也沒催正跟辛甜說話的桐桐。


    林雨桐也沒多說,主要就是問了大垚的婚事。常秋雲折騰著給大垚找對象呢,也不知道到底咋樣了。


    姑嫂兩人說了幾句,林雨桐就先告辭,“……從北京帶了點吃的,回頭我們回家去,給援朝送去。”


    丹陽稀罕她爸,也稀罕她爸帶回來的吃的。接了她回來,一路上嘰嘰喳喳的問都是啥好吃的,是啥味道的。都等不及到家親自嚐嚐,先跟他爸打聽呢。


    四爺帶回來的都是肉脯和糕點,帶回來沒壞是沒壞,可也並不怎麽新鮮了。


    到家後,開了門,屋子裏充斥著一股子又焦又香的味道。


    朝陽隻顧著流口水,丹陽卻以為是她爸拿回來的好吃的,趕緊把門關了,直奔家裏的小櫃子,平時一些小零食,是放在櫃子裏的。她摸好吃的去了,還撿了鬆軟的點心先塞給朝陽。那邊林雨桐已經從陽台上的烤爐裏取出奶油卷了,她先掰了一塊叫四爺嚐:“改天弄到鵝油了,給你再做一次。”


    朝陽就把手裏的點心塞給他姐,伸手朝著媽媽:“……吃……我吃點……”


    鬆、軟、甜、綿、糯,好吃!


    丹陽看著也覺得香,湊過去咬了朝陽手裏的,嚐了這一口就喊:“好吃!”


    是好吃!你媽做的不光地道,還新鮮。


    嚐過了之後就該知道,不是什麽東西,都是外麵的好的。


    林雨桐撿了幾個放了一盤子,放在籃子裏再蓋上蓋子,才出門給送曉星那邊去了。老太太的牙口雖然還行,但對這種軟糯的東西,還是更喜歡的。


    可老太太喜歡,又哪裏舍得吃?


    大人們嚐嚐味兒,沾沾牙,就都收拾起來,給援華留著了。


    第二爐出來的時候,丹陽就站在門口喊:“太姥姥——太姥姥——我的白球鞋放哪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這孩子的習慣可好了,東西從來不亂放。妞妞對孩子,在這些事上,要求挺嚴格的。怎麽會不知道東西在哪放了。


    她把愛華遞給曉星:“再給孩子吃點,吃飽了睡的踏實。”


    孩子遞過去,又一邊出門一邊嘀咕:“怕不是你姐又說孩子了。”


    在林曉星埋怨她姐對孩子太嚴厲的聲音出來,就見丹陽這小丫頭在她家門口探著頭招手,進了家門,就見朝陽手裏舉著糕點:“太姥……吃!快點,給你留了!”


    把老太太樂的喲:“可真是不白疼你們。啥都想著太姥!”


    老太太才掰開往嘴裏送了一口,門就被敲響了。


    丹陽蹭一下把盤子抱到她的小隔間去了,朝陽蹭蹭蹭的跟著,手還擱在屁股後麵招手叫老太太進去。


    老太太樂顛顛的進去,四爺去開門,林雨桐拆了一包四爺帶回來的點心放在桌子上,所以客人一進來,聞見香味也不好奇,隻看著桌上的點心,“京城的點心就是香……”


    來人是基建科的,找四爺為的還是房子的事,要圖紙的。


    “廠裏決定了,下個月就能動工了。”這人就說:“金工,給咱透漏透漏,一棟樓大概能安置多少戶。”


    按照五層樓,一棟樓五個單元,一層雙戶算,第一批安置的也就是五十戶。


    四爺給他們交底,又把點心推到幾個人跟前,叫他們嚐。


    結果三個人分了一塊點心就不動了,點心可都是需要糧票、油票、糖票才能購買的。哪裏真能厚著臉皮吃人家的。


    吃了點心,這些人就又回歸正題,“這才五十戶,也太少了。咱們廠雙職工人口在六口以上的,兩百戶都不止。”這怎麽分啊?!


    另一個就說:“這樓要是不蓋還好,要是蓋,這可就是事端。你說咱們廠這些領導,有幾個是人口多的人家?沒有!”


    是沒有!兒女都大了,也都各自成家各自有了工作了。戶口和糧油關係都是隨著工作走的。不可能落戶到這邊的。所以,他們的人口三五口算是頂多的了。最多就是把孫子孫女的戶口想辦法落過來。但要是這麽做小動作,那可就是誠心跟群眾搶了。


    所以,這麽好的房子,沒他們的份。他們還得住在沒有半點隱私的大雜院。


    這些領導誰心裏能舒坦。


    別看有些人現在鬧的凶,這小鞋還不定什麽時候就給穿到腳上去了。


    還有這分不到房子的六口人家,你說眼氣不眼氣,還不定鬧出什麽亂子呢。


    不患寡而患不均,說的就是這樣的。


    等這幾個人走了,林雨桐也跟四爺說:“這段時間鬧的確實是邪乎……房子這事,八成得黃。”


    黃不了!


    四爺第二天就去找趙平了。如今找趙平不能去家裏,院子裏住著好幾戶,壓根就沒法說話。所以隻能去辦公室!四爺大大方方的去了,也沒啥要隱瞞的,本來就是應有之意。去了一趟b京,回來該給領導匯報匯報。


    兩人說了一上午的話,主要還是說b京的情況,說開會的情況。末了了,四爺才提了蓋樓的事,提出了另一套方案,作為補充方案。


    當天晚上,就開全體職工大會。


    說要把這五十戶人家給先定下。


    名單一公布,果然就鬧開了。


    憑啥啊!


    憑啥是他們?!我們到底差在哪裏了。再說了,我家的困難更大。


    然後廠裏說了:“這個條件是你們當初定的,廠裏研究決定的,覺得可行,按照大家的建議做了安排了。你們又這個不同意,那個不答應的。你們說怎麽辦?僧多粥少不夠吃,換下他們他們肯定也不樂意。要不這樣,沒分到房子的,要麽是等下一撥,要麽……自己蓋房子。廠裏提供宅基地,你們也知道,咱們廠這一片,原本就荒。廠周圍呢,這幾年也搬遷新建了不少的廠區和單位。但因為咱們廠的縱橫比較大,廠後頭,都是沼澤荒地。那如今還不算是咱們廠的,但是大家如果有意向,廠裏考慮到大家的實際困難,可以跟省裏,跟市裏去溝通協調,將後麵的地皮,撥給咱們。磚瓦這些……咱們自己當年建廠的時候,有自己的磚瓦廠,現在依舊可以使用。對咱們廠內部,不需要什麽購買票據,隻要按照市價購買即可。當然了,其他的就得自己想辦法了……”


    下麵一下子就嗡嗡開了,但是樂意的卻不多。


    建房子是那麽容易的?


    鋼材沒有可以拿木料替代,自建房嘛,不需要鋼材。


    可就是用木材用磚石,這也不是一筆小數目。況且,這要是自建了房子,很多問題沒法解決。


    “供暖怎麽辦?”


    “供水怎麽辦?”


    都不用問的,要真是能給那麽大麵積的民房實現供暖供水,拿這些物資就夠蓋兩棟樓的了。什麽問題解決不了,幹啥安排空地叫大家自己想辦法去?


    顯然,廠裏並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不能供水,就得自己挑水。


    不能供暖,冬天就得多一項煤炭的開銷。可這煤炭的供應是有數的,想要暖暖活活的過三四個月,那點供應根本就不夠。


    兩廂比較,是花錢出去找罪受,還是留在廠裏多等個一兩年,等到第二棟樓第三棟樓蓋起來的時候……那時候怎麽輪也該輪到自家了吧。


    可等統計的時候,凡是家裏人口超過六口的,卻沒一個要搬出去自己蓋房的。


    四爺就給趙平遞話:“不知道不夠六口的,能不能搬出去?”


    當然能了!


    很多人都這麽想,像是金工這樣的人家要是從筒子樓搬出去的話,騰出來的房子,還是能安置其他人的嘛。


    這不是又盤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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