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紅塵(8)


    白娘子被許宣臉上的巴掌印給嚇了一跳, 心全在許宣的臉上呢。知道小青出去了, 順口就叫店裏的夥計去追了。


    可是店裏的夥計哪裏能趕得上小青的腳程。


    小青出去, 打聽梁王府的人住在哪裏, 這是極為簡單的事。


    店裏白娘子用手托著許宣的下巴:“真是過分,怎麽就動手打人了?”她用帕子給擦了臉,又叫夥計拿了藥過去給許宣上藥, 這才問:“到底怎麽回事?”


    許宣也是覺得冤枉:“那位公子的傷口已經化了膿了。按照娘子說的那套辦法,那傷口最好是用烈酒清洗……之前好些外傷的病人咱們也實驗過了,這烈酒對傷口有些好處的。我這當然就先拿烈酒給清洗……可這傷口成了那樣,這當然會疼了……才一上手,那公子掄起來就給了一巴掌。”


    白娘子臉色都變了:“這世上哪裏有這樣的道理?傷口長在他身上, 哪有不疼的, 可這疼了就怪大夫, 這是什麽道理?”


    正說著, 許大娘子聽了信也來了,一看情況, 忙叫人喊李公甫。


    白娘子見這邊有人接手,就隻道:“姐姐幫我看著, 小青那丫頭出去了, 我怕她闖禍……”


    許大娘子連聲應是:“找回來就行, 有什麽事等你姐夫回來再說。”


    白娘子一邊應著, 一邊往出走。出去後掐指一算, 就選擇了方向, 順著小青所在的方向而去。


    小青此刻, 站在別院外麵。


    這別院小青知道,是縣太爺金屋藏嬌的地方。


    這三個貴客,沒被請到縣衙,倒是把這個園林一般的別院,給三個貴人騰了出來。


    裏麵住的人是貴人,這門禁也威嚴的很。不光是有梁王府的護院,有鏢行請來的鏢師,還有縣衙的捕快。


    因此她一到門口,就被相熟的捕快給認出來了。對方忙過來,拉了小青就離開正門口,走遠了這才道:“小青姑娘,你怎麽來了?”


    小青哼了一聲:“把我們官人打成那個樣子,還不許我過來理論了。”說著,就推開人:“別攔著我,我今兒非把這一巴掌給討回來不可。”


    “哎呦,我的小青姑娘噯。”這人趕緊又拽著給攔了:“平頭百姓怎麽跟人家官家公子鬥嘛。那些人咱們縣太爺都得巴結著,更何況是咱們……挨了一巴掌,不叫許官人給繼續瞧病,這就是萬幸了。那位公子哥的病……不好治,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你知道這兩天請來了多少大夫嗎?錢塘的大夫都請遍了,咱們許大夫挨的那一下算是輕的。算了吧!回去吧!回去把鋪子關了,避一避吧。”


    “那我們官人這一巴掌就白挨了?”小青說著,眼裏的火氣卻升騰起來。她也不叫這位好心的差役大哥為難,轉身就走了。


    這差役以為小青回去了,放心了。才要往回走,就見那位白娘子追了來,“大哥可瞧見我家小青了?”


    “沒碰見嗎?好說歹說才給勸回去了。”他就說:“許是走岔了吧。”


    白娘就朝那別院看了一眼:“那可能真是走岔了。”她笑了笑,“多些差大哥。”說著,就趕緊順著原路返回,卻不是真回去。而是退了一段時候,順著別院另一邊的圍牆,沿著圍牆跟下麵走。


    小青的氣息就在裏麵,她想直接進去,但還是怕青天白日的被人看見。觀察了一遍,確認沒有人在,這才一閃身,走了進去。


    她直接出現在小青所在的屋子外麵,外麵守著的人都跟睡著一樣,這是小青使了手段了。


    白娘子邁步進去,就見小青手裏拿著匕首,衝著床上那個瑟瑟發抖的人步步逼近。


    “住手。”白娘子趕緊喊了一聲,邁步走了進去。


    小青回頭見是白娘子,她的眉毛都立起來了:“姐姐!他……”


    “不可枉造殺孽。”白娘子一把拽住小青,然後微微對小青搖搖頭。等靠近小青才發現,小青氣血浮動,化形已經非常不穩了。


    “走!”白娘子搖頭:“得馬上離開這裏。”


    小青搖頭:“難道就這麽放過他?”說著,她的臉因為怒氣,顯出幾分獸形了來。


    “妖……妖……妖……妖怪……來人啊……妖怪……”蘇城這麽一喊,更把小青遏製不住的獸性給激發出來了。


    “誰是妖怪?”她喊出這麽一聲,整個蛇尾都露了出來。那蛇尾占據了半間屋子,輕輕一掃,屋裏的一切陳設都化為粉塵。


    蘇城張著嘴,流著哈喇子,白娘子就聞見一股子惡臭味兒,不用問,這是被嚇的便溺了。


    她顧不了那麽多,一指點在小青眉間:“青兒,回山去。”


    小青腦子一瞬間清醒了過來,化形也恢複了。她左右的看看,然後有些驚疑:“姐姐?”


    “快回山去,這裏交給我了。”說著,就推了小青一把,“再要控製不住,得嚇到更多的人。”


    小青再不敢猶豫,一閃身便離開了。


    白娘子看看那個已經暈過去的蘇城,又左右看看,見確實無人進來。又細看此人,見他身上陰氣更重了,心裏便有了主意。


    她將屋裏的痕跡都清理幹淨了,然後用幻術變出了之前的家具,這才離開。


    那些守著蘇城的人,慢慢的清醒過來,也以為就是天熱打了個盹。可這打盹,伺候的主子就便溺了,弄的髒兮兮的,他們也不敢聲張,隻趕緊清理幹淨了。等那兩位公子問起來,隻說一切都好。


    到了晚上,白娘子便招了五鬼來。


    蘇城身上的本就陰氣重,結果渾渾噩噩的入了夜了,受驚的心肝還沒有恢複,眼前的景象便都是鬼氣森森的。一會兒是無頭鬼,一會兒是一架會說話的枯骨在屋裏遊蕩。


    連著三日下來,蘇城瘋了。


    一會兒癡癡地喊著他的美人,一會子就一臉驚悚的喊著‘鬼啊有鬼’。


    趙官皺眉,說梁連:“這法海真有道行?他不是說暫時壓住了那邪氣嗎?你看大哥……這明顯就是被邪氣所侵了……”


    梁連看趙官:“那你說怎麽辦?父親一向是信任法海的……”


    趙官有些猶豫:“那要不然,再請法海來一趟。”


    梁連點頭:“我這就打發人去。”


    可是這一去,卻沒有請回法海。得到的回複是說,法海不在,去了哪裏也不清楚。


    法海確實是不在,那天在金缽裏看到那樣的場景之後,他就起身去永福寺了。想看看師兄出關沒有。哪怕沒有出關,在外麵能說幾句話也行啊。梁連派去的人當然就見不到人了。


    這他真的不在這事,梁連卻不信:“這個禿驢!恐怕他是忘了,他怎麽有的今天?”


    出家出的是家,但其實是脫離不開世俗的。


    就比如金山寺,沒有梁相國出資,金山寺不會有如今的規模。如果沒有貴人推崇,一個和尚想有名頭,也不那麽容易。


    所以,法海這個方外之人,對梁王府的人多有忍讓,他不是不明白這裏麵的道理。


    可梁連再氣,在錢塘到底不比在京城,他做什麽都不方便。表哥又成了那樣:“暫時找個有些道行的,給看看。隻要暫時穩住了就行。能平安回去,就一定有辦法。”


    隻能這樣了。


    於是,兩人又找錢塘縣令,叫他想辦法貼告示。


    這告示雖然荒唐,但是縣太爺也不敢不照辦啊。行吧!貼就貼吧。


    貼出招賢榜,還真招來一個道士。


    這道士自稱叫王道靈,還當著梁連和趙官施展了一回呼風喚雨的本事,這點本事別管怎麽說,糊弄糊弄其實不算是很見過世麵的梁連和趙官還是夠的。


    這兩人對和尚有意見,看見道士道士覺得格外的順眼。金銀這個自是不必說,出手很是闊綽。而王道靈呢,走南闖北的,對於財色這些東西,一直都很執著。而且為了斂財,他都是偏門在撈錢。


    要麽之前桐桐說小青呢,人家王道靈還是蛤蟆精呢,法術說起來,跟小青也差不多吧。結果呢?人家有法術也不作死的去偷去搶。人家是騙。


    騙這種玩意,那看你怎麽說了。人還騙人呢對吧,所以,這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一種不怎麽道德的職業。你看破了才叫偏,看不破,那叫騙嗎?再說,人家那道行也不全是假的。


    所以,其實跟小青和白娘子比起來,王道靈確實是更像個人了。


    人家來了就先露了一手,然後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婪,這就叫人放心了。


    等到了蘇城的房間,他是一眼就看透了其中的幻術:“……這位貴人隻怕不止是被體內的邪氣所侵,之後還有妖物來過……”他隨手一揮,幻術失效了,露出房間被毀了之後的樣子。


    那幻術失效的那一瞬,白娘子似有所感的皺眉朝別院的方向看去,然後掐指一算,就把拳頭攥緊了:“這麽快就被發現了?”


    王道靈鼻子吸了吸:“是妖物沒錯的,小道道行淺薄,卻真不知道是何種妖物。”但這一吸之下,卻記住了這種氣息。


    梁連悚然一驚:“會不會是纏著表哥的妖物跟著來了?”


    趙官也是這麽想的:“法海那禿驢是指望不上了。要不,咱們還是走吧!什麽事也沒大哥要緊。”


    主要是不知道那妖精不知道是不是就藏在某個角落,更不知道它會不會獸性大發,把他們也如何了。


    兩人對視一眼,就都覺得,回京,馬上就回京去。


    而且這個道士,千萬得帶上。


    於是,王道靈跟著,護送這三個公子哥直奔京師而去。


    四爺和林雨桐完全不知道,這三個又隨後往京城來了。兩人上了碼頭,岸上就有林家的人等著。還真被陳倫說著了,林家來接的果然是林家二爺。也就是林雨桐的胞兄。


    信比人走的塊。他的信件是托給八百裏奏報的差役進京的。這是這些差役私底下接的私活。信件遞到,一趟百十兩銀子是有的。一路上哪怕是換人換馬,信件都是交割清楚的,完了再分賬。所以,這種信件來往很快。


    林家接到信知道了情況,早早的就叫林家二爺來接了。


    林雨桐和四爺是不認識林家的人,但有陳倫派的陳家的管事,他是認識的。才一上岸,林家的人就出現了。


    快步朝這邊走來的該就是林二爺吧。他長的不像是書生,倒是個武人。他本人也是個舉人,但卻沒有謀官,而是管著家裏的庶務。


    “小妹。”林二爺看清了林雨桐的臉,就跑了起來。等到了林雨桐的近前,才停下來,又上下打量了一遍,連聲說好:“……瞧著你好好的,為兄就放心了。”


    林元道夫婦膝下二子二女。長女元娘進了宮,是宮裏的賢妃娘娘。長子如今已是而立之年,也已經官至禮部侍郎。次子性子需要磨礪,他一直壓著,沒叫出仕。最小的女兒就是林三娘了。一般人家都是更倚重長子長女,反倒是幼子幼女,寵溺的較多些。原身的情況大致也是這樣。上麵有爭氣的兄姐,家裏都她沒有什麽要求。找個好人家,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女兒,反倒是命運多舛的。


    林雨桐跟對方見了禮,那邊四爺跟著要見禮,這抱拳作揖,禮還沒行呢,就被林二爺給扶起來:“是妹婿吧。別多禮,該我謝你才是。”


    都把四爺當成是林雨桐的救命恩人了。


    客氣的謙讓了兩番,郎舅二人這才見禮完。


    林二爺歡喜無限,“母親還在家等著,她老人家這幾天一晚上睡不了兩個時辰,心裏掛著你呢。”


    那就走吧。


    林家準備的車馬具備,又有原身的母親林夫人身邊伺候的人跟來伺候著,一路順利的就進了京城。


    一到地方,林雨桐才知道秋葉說的那所謂的書香世家是個什麽概念。原想著也不過是個大宅子,當然了,也確實是個大宅子。可這宅子到底有多大呢,感覺整整一條街都是林家的地方。


    若不是經得多見的多了,還真就跟黛玉第一次進賈府一般了。


    不過,是沒人敢叫她走角門的。家裏的大門打開,這可不是一般的重視。


    四爺和林雨桐當然不走了,覺得禮下的太重。


    林二爺暗暗點頭,這便是世家子該有的禮,但還是堅持讓四爺走正門。


    四爺便明白了,這家人對女兒甚是愛重。這個時候抬女婿,便是抬女兒。把女婿當做恩人,不以出身而論高低,這就是態度。想來要是一般人,被這麽對待了。心裏怎麽想?被人越是尊著,就越是幹不了不尊著的事。嶽家尊著他,就是他尊著人家閨女的。


    看明白了林家的意思,四爺隻得踏著正門走了進去。


    林雨桐心裏一歎,自己跟這林家,這次把因果可結的大了。之前是因為原身,從今往後,可就絕對不是了。


    進了正門,林元道林元坤林家的幾位爺連帶小小孩童的男丁,都從正堂裏迎了出來。


    林元坤四爺是見過的,那走在林元坤前麵的,無疑就是林元道了。


    兩人過去見禮,林元道先是打量女兒,然後克製的點頭。


    倒是林元坤道:“這孩子,隻怕上次跟我隻在咫尺之間,怎麽就這麽狠心呢?”


    林雨桐又趕緊行禮。接著,又跟家裏的男丁一一見過,林元道這才發話:“趕緊去後麵,老太太跟你娘都等急了。”


    四爺當然被留到前麵了。


    林元道對這個女婿是滿意的。自從收到侄女婿的書信,這個小女婿的情況就被查清楚了。州試的時候文章端是華燦,可到了省試的時候卻隻能用中規中矩來形容。那時候,他就知道,要說這女婿不知道林家就是嶽家,他是不信的。正是因為恰巧遇上了二弟為學政,他才收斂了起來。可也正是這一點,叫他不由的高看了幾眼。要是在考前去認親了,他高興女兒找回來之餘,難免又要遺憾這姑爺的人選。可是如今,這個小女婿,算是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了。


    之前隻查了這些消息,他是驚豔於這個女婿的心智與成算。可今兒見了人,又不由的歡喜他的模樣氣度。


    總之,不管從哪方麵看,都是上上之選。


    大閨女就不說了,一朝選在帝王側,很多都身不由己。這個女婿是不能算的。


    因此,他往常是羨慕二弟的,陳倫這個女婿,著實是不錯。


    卻沒想到,這猛的冒出來的小女婿,除了出身沒查明白之外,其他可都在陳倫之上的。


    坐在這裏一說話,他就更歡喜。這不疾不徐泰然處之揮灑自如的勁,他是愛煞了。一時就問:“可有字?”


    這個還真沒取。


    四爺就說:“因為長輩早逝,還未來得及取。”


    還不到二十,不取字也正常。


    林元道頷首,麵上帶著笑。


    四爺有什麽不明白的,這是想以長輩的身份取字而已。他忙起身行禮,主動請求。


    林元道更高興了,嘴裏念叨了兩邊‘嗣燁’,就道:“胤蓁如何?”


    這取字是有講究的。有意思相同相近的,有意思相反相左的。


    嗣和胤都有後代、後嗣的意思。而燁是說光輝燦爛,蓁是說草木茂盛,這兩個字都暗含興盛繁茂的意思。


    所以,冥冥中好像真就注定了。


    就是這麽巧。


    胤蓁就胤蓁吧,順耳的很。


    不說四爺在前麵混的如魚得水,卻說林雨桐去了後麵。林家還有老夫人活著,自從家裏的孩子出事,老太太就吃齋念佛了,等閑都不出家裏佛堂的大門。如今知道孫女回來了,直念佛祖保佑,拉著林雨桐的手就不鬆開。另一邊是林家的大夫人,在邊上一邊一邊的摩挲著,又是摸摸手是不是變粗糙了,又是摸摸脊背是不是單薄,身上長沒長肉。


    看信上寫的,倒是不如聽人親口說。


    林雨桐就又把跟林二娘說的話,再說了一遍:“……就是見著家裏人都可親,可就是想不起來誰是誰,好些人和事還是二姐跟我說的。”


    “可憐見的。”林家二夫人就道:“那秀王真真是該殺。”


    因著忘了家裏的人,於是,這便又重新認識了一回。家裏的嫂子、侄女,一一又重新見過一回。


    緊跟著,林大夫人又不停的朝外看,閨女回來了,是帶著女婿回來的。這女婿是好是歹,別人說的再是天花亂墜,也不如親眼看見叫人踏實。


    不大功夫,四爺就被打發進來了。是林家大爺和林家二爺陪著到後麵見禮的。


    一瞧見人,林家女眷算是徹底的放心了。自家的閨女嫁了這麽一個姑爺,不算是辱沒。


    家裏的宴席足足擺了三天,宮裏的娘娘打發人一趟一趟的往家裏送賞賜。


    林雨桐和四爺,就在林家這麽住下了。


    兩人隻帶著一房下人,但又不是真窮。處了兩天就知道,這小姑奶奶,人家可不寒酸。


    給各房的禮,都極為精致。再看她平日自己院子裏的吃穿。


    家常很少穿府裏給的份例衣服,都是她自己的舊衣。可隻看那些舊衣第一眼是不打眼,第二眼你就會發現,那料子十兩未必能找到一尺。還有那茶葉,林家的男人就沒有不愛的。可還真沒在外麵見過這種茶葉。


    所以,好些人都覺得,這小姑爺鬧不好真是曾經顯赫的世家後人,世家之中,像是菜譜之類的東西,都是不傳之秘的。


    這麽一想,也就釋然了。


    林雨桐送出不少東西,林家呢,又給她補了一份嫁妝。


    京城裏的宅子鋪子,京郊的田地莊子。至於家具之類的東西,早就被放到京城的宅子中去了。


    至於布料香料藥材這些,林雨桐都沒要,“我也不在京城久居,這些東西帶回南邊又麻煩。”


    竟是不常住的意思。


    林大夫人雖是舍不得,但這姑爺的前程也是要緊,“你父親正看著給你那小女婿謀缺,想來近來就該有消息。”她說著,就低聲道:“你不要也好,你的兩個嫂嫂都知道你的好。”隨即又道:“娘的私房銀子都給你留著,這個不叫你嫂嫂們知道。”


    林雨桐就笑:“您的銀子您留著,我不缺銀子使。”


    林大夫人就問:“姑爺家該不是有根底?”


    林雨桐隻好點頭:“真一點也不缺的。”


    林大夫人也就不深問了。一會子二夫人也來了,說給林雨桐添妝,在南邊買了兩百畝的水田,是來送地契的。


    林雨桐隻得收了,她又說起了閑話:“果然是各有各的報應。咱們三娘福報深厚,遇上多大的事都能化險為夷遇難成祥。可你看那不積德的,好端端的出去了一趟,回來竟是瘋了。”


    誰瘋了?


    林二夫人一說,林雨桐這才知道,蘇城竟然瘋了。


    是杏花和水鬼的功勞嗎?


    不會吧!


    這麽厲害嗎?


    再打聽消息,才知道跟著一塊回來的還有一個道士叫王道靈的。


    這些事,林雨桐在深宅內院的,聽聽也就算了。管他道靈不靈呢,影響不到自己跟四爺就行了。


    結果跟自己和四爺暫時是瞧不出關係,不過跟林家是很有些關係。


    什麽事呢?


    據說這道士王道靈,在一姑娘身上看到了鸞鳳之相。


    這姑娘是誰家的呢?


    是梁相國夫人的娘家侄女。


    皇後仙逝已經三年了,如今後位空懸。梁相國在朝中勢力如日中天,這反倒是能成全了林家所處的賢妃元娘,林三娘的胞姐。


    可如今突然傳出這麽一個消息,對林家來說,實在算不得是好消息。


    林元道氣道:“我不是為了我的女兒能身居中宮之位的,我是了皇爺,為了這天下……”


    前朝後宮都成了梁相國的天下了,要皇爺做什麽?


    四爺卻覺得,他等的契機,已經來了。


    於是,他就道:“鸞鳳天降,這是喜事。該賀,當賀!嶽父心思坦蕩,正當賀此一喜。”


    林元道皺眉:“賢婿的意思?”


    四爺含笑點頭,肯定了林元道的猜測。


    林元道眯著眼睛,隨即就笑了:“不錯,這確實是大喜事。”


    不說這翁婿倆在書房打的什麽啞謎,隻說另一半的法海,沒有等到他師兄出關。他在外麵百般懇求,也沒有見他一麵。知道在師兄那裏得不到答案,於是前往錢塘,準備找四爺和林雨桐。


    到了錢塘了,想起梁相國的公子該是在錢塘的,於是便找了過去。到了地方才知道,這三個公子哥已經離開了。


    法海的名聲還是不錯的,差役是本地的,就說了:“大師你哪裏去了,那位公子派了專人去請您,結果沒找到您。倒是便宜了那個走江湖的賣膏藥的道士。”隨即又把蘇城的情況大致說了,“人家都說呢,說您的道行不行。您還說找不見妖物,可那道士卻說妖物出現在這別院過……害的人家貴人走了之後,我們也被縣太爺留在這裏,守著這空宅子。”


    “妖物出現過?”法海直接忽略到別的話,問道。


    “那道士是這麽說的。”差役就這麽說。


    法海就直接入內:“貧僧去看看。”


    被帶到了地方,法海就將金缽舉起來,隨手一揮,當然的情況就在金缽裏看了個清楚明白。


    “白蛇青蛇?”法海冷笑:“小小孽畜,竟敢害人至此。”他冷哼一聲,隨即轉身就走。


    留下差役麵麵相覷,什麽青蛇白蛇?說什麽呢?


    法海出了別院,一路找尋。結果還沒找見兩條蛇精,倒是迎麵走來一俊朗的小哥。他眉頭微皺,隨後臉上又露出幾分笑意來:“施主留步。”


    許宣站下:“大師,是叫在下嗎?”


    法海上前:“正是。”他上下打量許宣:“貧僧觀施主麵相,施主命裏倒是跟貧僧有一段師徒之緣……”


    師徒?


    我跟你?


    別逗了!


    許宣擺手:“在下家有嬌妻,怎會跟大師有師徒之緣。大師說笑了。”說罷,不跟這和尚多言,直接轉身回家去了。


    法海遠遠的跟著,他在許宣的身上,感覺到了那條青蛇的氣息。


    跟在許宣身後,遠遠的看了一眼白娘子,他的眉頭輕皺,這白蛇身上毫無妖氣也就罷了,怎麽偏還多了一絲功德氣。


    這便是不好辦了。


    感受到法海的視線,白娘子看過去。看見他手裏的金缽,她的眼神不由的瑟縮了一下,朝法海點點頭,本想要上去試探一二,然後解釋一番。誰知許宣對這和尚卻反感的很:“娘子,瞧他做什麽。一個不知所雲的和尚罷了,才還勸我出家呢。”


    白娘子心裏咯噔一下,被許宣拉著進了家門,然後看著許宣將家門狠狠的關上了。


    這一天,她都有些心神不寧。等夜裏許宣睡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掐指這麽一算,心裏就咯噔一下。當即不敢耽擱,直接奔著小青暫時避暑的地方去了。


    一處山坳的山泉邊上,一處深邃的洞穴之中,一條渾身泛著青光的巨蟒盤著,時不時的蠕動一下身體。


    白娘子一出現,這青蛇才化為一束綠光,然後化成一青衣女子,可不正是小青:“姐姐,你怎麽來了?”


    “青兒,這裏不能再呆了。”白娘子搖頭,把法海的事說了:“我有觀音點化在前,身懷文曲星在後,他不敢把我如何。隻是你……之前在凡人的麵前露了妖像了,嚇壞了人。這和尚我觀他麵相,很有些偏執。不拿住你我,他是不肯罷休的。我這裏尚且還有拖延的可能,隻是你……如今又趕上這麽個節骨眼,功力又大不如前了。避一避吧!”


    避一避?


    去哪裏避呢?


    “去峨眉山如何?”白娘子看小青猶豫不決,就道:“你去峨眉山,我的洞府還在。你在那裏安心的修行。”


    “那要是官人還有其他人問起來,您怎麽說?”小青不放心:“總不能還說叫我還願去了。”


    “隻說……叫你隨商隊進京,去瞧金家娘子了。順道也看看,京城那邊可有能跟咱們合作代賣美顏丹的藥鋪……”白娘子催促,“趕緊走吧,莫要耽擱了。”


    小青就靈機一動:“越是往北走,越是涼快。姐姐,要不然……我去找金家娘子吧,順便也去看看有沒有生意可做?”


    白娘子一歎:“罷了!也好!但是切記,不可給金家娘子添麻煩。”


    於是,小青就這麽的出現在了林雨桐的麵前。


    林家世代書香,這樣的府邸,不管是門上的八卦鏡,還是門神,家裏供奉的文聖,都庇護著家宅,她若要硬闖也闖的進來。可這是林雨桐的娘家,她不敢造次。隻敢跟林雨桐傳音。


    正睡著呢,感覺到某種聲音,像是人語,又不是。但就是能把人吵醒。醒來了,就發現,裝著大青蟲的那個瓷瓶,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這玩意,林雨桐是不會放在那裏的。


    她起身,看了看大青蟲,“是小青嗎?”


    果然就聽到小青的聲音:“我就在府門外。”


    可半夜的,我怎麽好叫你單身一個姑娘進家門。這怎麽解釋?


    她隻得把林家給她陪嫁的那個宅子的地址告訴了小青:“你先在那裏安頓,明兒我過去找你。”


    說話聲四爺聽到了,他笑了笑:“她倒是來的巧,正需要她幫忙呢。”


    這段時間,京城裏最熱的話題就是,靈道士鐵口直斷鳳鸞命。


    以林家為代表的清流人家,集體失聲,誰也沒有對此發表過什麽言論。天子高居廟堂,幾次三番詢問林元道的意思,他都是一句話:“可喜可賀。”


    這絕對不是坐在龍椅上的那位想聽到的話。


    當朝廷上下都開始對梁相國妥協的時候,皇帝晚上要是還能睡的著覺才見鬼。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書院的書生們,為此大唱讚歌。作詩寫賦,言此女如何如何。


    讀書人都眾口一詞了,這是什麽?


    這是人心。


    幾天的工夫,京城裏說書的唱戲的,就連要飯的說的那個蓮花落,都在說這個事情。說這個梁相國,怎麽請來了靈道士,靈道士怎麽在梁家遇到了這位鸞鳳……事事都圍繞著梁相國,至於天子,倒是無人提及。


    好似著所有的祥瑞,都是這梁相國帶來的一般。


    林雨桐就看著四爺隱在林家和一眾以林家為首的清流後麵,推潑助瀾。原也想不到四爺下一步要幹什麽,結果四爺卻說要用小青。


    想叫小青幹什麽呢?


    “盜寶?”小青愕然的看著金相公和金家娘子:“我沒有聽錯吧。你是叫我去盜寶的吧?”


    “不行嗎?”林雨桐問她。


    小青搖頭:“你一身功德,幹的事肯定不是壞事。既然是好事,為什麽不行?”她說著,就稍微猶豫了一下:“隻是,我現在好像是被一個和尚盯上了。不敢太張揚……”


    “那正好。”林雨桐看了四爺一眼就笑:“這次之後,這個和尚……他再沒資格盯著你。”


    那和尚道行可高啊!


    小青看著兩人,滿眼的不解。


    四爺卻看向皇城的方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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