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歸來路(41)


    沒過多長時間, 四爺就提了一個人。


    江南富商汪炳文家的長公子。汪炳文年邁,且身體不好。這已經又好幾年不出來理事了。


    忠順王當時跟四爺說的時候是這麽說的:“……汪炳文的原配夫人,跟王妃的外家有一些瓜葛,不過如今知道這事的已經不多了……”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在江南選了汪家。


    四爺也跟林雨桐說:“問了林大人了, 他也說。這汪家的兒子很不錯,是個穩重的人。他是原配所生, 又一直養在祖父母的膝下,跟繼母的關係隻能說是尚可。而這繼母又是小商戶出身,自來也不管家的。如今雖說汪炳文身子不好, 但是那位汪家的老夫人身子還硬朗……”


    也就是說, 這位繼室夫人從來就沒管過家。這家的老太太不放心這位繼室。等探春過去, 便是當家奶奶。


    可這若是汪炳文的身子不好, 隻怕這婚事得抓緊。哪怕不圓房,人也得嫁過去。


    林雨桐尋思,這也未必就是壞事。隻要汪家肯出聘禮,未必這婚事就不能成的。


    既然汪家關係著正隆帝在江南的布局,那這事就不能等閑視之。可這也沒有呼拉巴拉的上門說親的道理。還是這麽一樁直接給說商戶人家的親事。再者, 太過主動了,倒是顯得自家跟著汪家好像有交情似的。她跟四爺這麽說, 四爺也點頭:“這事你拿手, 你處理。”


    我處理的再好, 皇位上那位也不會給我一個爵位。


    她這麽跟四爺打著花腔, 但還是尋思著這事該怎麽辦。


    最後還是找了餘梁, 兩人計較了一番, 就有餘梁‘偶遇’薛蟠去了。


    薛蟠還是往日的樣子,跟賈政這邊接觸的反而是少了,倒是跟賈璉和賈蓉賈珍分別玩的不錯。為什麽說分別呢?因著兩府到底是鬧的不愉快,賈璉跟賈珍好像來往的也疏遠了。


    但薛蟠跟著兩邊都沒斷了來往,平時跟京城裏的這些勳貴子弟,也一塊玩鬧。


    正經的營生也沒經營多少,家業能維持,一是家底厚實,二是薛家可不止一房。老家也有田產鋪子,大生意輪不上,小生意人家也沒斷,日子不比以前光鮮,但不是沒進項的家。


    有銀子就不會少了酒肉朋友,想找他也容易。酒樓妓坊總能找到他的身影。


    這次是在酒樓找到的,見了麵一副很意外的樣子。


    薛蟠還叫了一聲‘舅兄’,“商號從北邊回來,還帶了嶽父大人的信。正說哪一天要登門呢。”


    是說餘鑒來的信。


    餘鑒估計也清楚,一直不挪窩,日子卻越過越辛苦,這個兒子和有本事的狀元女婿,並沒有起什麽好作用,於是,有事開始不給親兒子寫信,給另外兩個女婿寫信了。在某種程度上,孫紹祖是比不上薛蟠的。薛蟠還有兩分真誠,那孫紹祖整個一個王八蛋。看起來一副攀附的樣子,可實際上呢,這麽要緊的事,他卻沒開口提過一句。


    餘梁笑著點頭:“怕是又想要麻煩你吧。”他順勢坐下,“我早說過,很不必如此的。你一開口,不過是叫王大人為難罷了。”


    薛蟠憨憨的笑:“有您這句話,我這不就放心了嗎?”


    說著,給餘梁殷勤的斟酒,又問:“今兒您怎麽這麽清閑?”


    餘梁擺手:“沒事!就是躲幾個人,沒地方去,隨便溜達溜達!”


    “哎呦,還有您要躲著走的人呢?”薛蟠就笑:“誰啊!”說著又自打嘴巴子:“看我!不該問的又問了不是!”


    “也不是要緊的人。”餘梁說的輕鬆:“江南商家,姓汪的!”


    “哦!”薛蟠還真知道,“汪炳文家?”


    餘梁點頭:“也不知道打哪的消息,說是賈家如今窮了,很是願意花銀子聘人家姑娘……”


    薛蟠眼睛一亮:“是汪有道那小子嗎?”


    “你認識?”餘梁故作驚訝。


    “怎麽會不認識?”薛蟠一拍手:“原不知道他在京城的。您啊,其實見見這個人也無妨,要論起人品能為,我這麽跟您說吧……有個人好有一比……”


    “誰人?”餘梁就問。


    “柳湘蓮柳兄啊!”薛蟠一臉的歡喜:“要是知道他來了京城,必是要做東的。”


    若是跟柳湘蓮似的人品相貌,還別說,配那位三姑娘,倒也是使得的。薛蟠瞧上過柳湘蓮,私下又被教訓,這事其實大家私下也知道。但是薛蟠看看上柳湘蓮,那是因為柳湘蓮到底是家道中落了,他可不敢對人家汪家的長子如何的。因此,他這一誇,其實全是好話。


    餘梁聽了就一副猶豫的樣子:“隻是這親事,我卻不好應承著去說。”


    “這有何難。”薛蟠拍著胸脯保證:“這事包在我身上。”


    這事還真是薛姨媽上門去說的,汪家用十萬兩銀子的聘禮,聘得了賈政的次女。


    男方的媒人請了薛姨媽,女方這邊到底是請了林雨桐,為了體麵的。


    隻是這婚期定的緊了一些,親事說定,都已經是七月底了,把婚事定在了九月初。滿打滿算,這中間還有送嫁的時間,按照半個月算的話,準備嫁妝的時間,就隻有半個月。


    怎麽來的及?


    把庫房裏的粗笨家夥搬出來,湊活著拉倒。


    趙姨娘在賈政跟前纏了又纏,這才要下一萬兩銀子的壓箱錢。這口氣如何憋的下,整日裏也在院子裏咒罵,指桑罵槐的,說娘娘家的妹子賣了好價錢,如何如何的。這是誠心的要拿元春的名聲給探春陪綁。


    王夫人氣的渾身打顫,到底顧忌著這不要臉麵體統的東西胡沁,叫人有拿了一萬兩銀子在京城采買。趙姨娘又說周瑞家的貪了銀子雲雲,最後還是她親侄兒去置辦的。


    探春知道了,什麽話也沒有。但卻在即將要發嫁的時候,跪下求賈政兩件事:第一,要趙家人的身契。第二,要帶賈環南下遊學,隻說兩年後叫回來。


    趙姨娘再沒有想到探春臨走了,來了這麽一下子。


    用帕子捂著嘴背過身,卻不敢哭出聲來。


    趙家人是趙姨娘的娘家人,這一家子都要去說是做探春的陪房,但到了南邊,放不放身契,是探春的事。隻要放出去,在南邊花上兩千兩銀子置辦個小莊子,就能安置這一家人。從此再不是奴才。或是趙家有出息的小子,跟著姑爺跑跑商路,在鋪子裏學學營生,這便是立家的根本。而環兒,在府裏,族學已經散了,已經胡亂的跑了這大半年了,也沒人管束的住。如今要是探春願意帶著去,即便不科舉,在外麵長長見識,學學營生,不比這一日一日的荒唐下去要好?


    一屋子的賓客,大堂上靜的很。


    賈政能不答應嗎?


    探春也不怕丟人了,賣閨女的都不丟人,她有什麽可丟人的?!


    王夫人在人前一慣是慈悲的,這會子強撐著笑臉,把身契給了。從此,趙姨娘可就再沒有顧忌了。


    林雨桐將探春看著送上了去通州碼頭的馬車,便停下來,吃了席麵,就準備回家的。卻不想被王夫人給留住了。


    “好孩子,如今能指靠上的也隻有你了。”王夫人拉著林雨桐的手,很親近的語氣。


    “太太指靠寶兄弟呢。”林雨桐抽回手,笑問:“太太可是有什麽吩咐?直說便是,咱們之間,很不必這麽客氣。”


    原來王夫人是為了把手裏的銀子變成田地和鋪子的事:“如今隻能拜托你幫著瞧瞧了。”


    林雨桐不想沾這手,何況,如今買好田地可不容易,要是想買那不好的地,她何苦找自己?可叫自己幫她買,還得買好的,這又得上哪找現成的好地去?橫豎還是得用自家的人情的吧。再者,這有一就有二,以後是不是有事還得張嘴?


    因此,她就說:“不知道是想買哪裏的地?若是想要好田,又得是連成一片好管理的,最好還是從戶部查抄的家產裏買。如今戶部那邊到底還有沒有的我也不知道,這得回去現打聽。若是有,還好說。若是沒有,就還得等。但至少您得告訴我,您準備了多少銀子買地,也叫我心裏有數才好。”


    王夫人就歎氣:“你也知道,收了汪家十萬兩。可十萬兩,陪嫁了兩萬兩,家裏籌備婚事,搭進去的家具布匹,再加上酒席席麵,這又是一萬兩。剩下的也就是七萬兩。”


    她倒是毫不忌諱收了聘禮這事。


    緊跟著就聽她說:“還有就是……老爺不知道做什麽使的,又要去了兩萬兩……”


    所以,隻剩下五萬兩。


    林雨桐就道:“按說,寶兄弟不算是小了,這親事也該抓緊了。這到時候,聘禮下來……”


    沒說完的話就是,娶高門大戶的姑娘,五萬兩都不夠。你想買多少銀子的地?你還有多少銀子能買地?


    可王夫人有她的苦衷,很誠懇的跟林雨桐說:“就怕等不到寶玉說親,這銀子,就被老爺要去了……”


    林雨桐沒法說了。要說遠近,賈政還是舅舅呢,她隻是舅媽。沒聽說過孩子跟舅舅不親,卻跟舅媽親的,沒這個道理啊!


    見林雨桐不說話了,王夫人才反應過來,就尷尬的朝趙姨娘那邊指了指:“都是那邊……變著法子的要呢。”


    妻妾的事,我一個晚輩更管不著了。


    她就說:“所以,您隻擺出為寶兄弟說親的架勢,老爺如何還會要?”


    王夫人愣了一下,這倒是保住手裏銀子的法子。況且,如今趁著娘娘也還好,寶玉的事是得抓緊了。再不能由著老太太了。


    寶丫頭都不行,史家的丫頭就更不行了。


    上次給哥哥的信也不知道收到沒有,史家應該有消息了才對。


    林雨桐不知道王夫人怎麽想,但是過了沒多久,四爺那邊說給衛家送一份禮。衛若蘭定親了,定的是史家的姑娘。


    那就是史湘雲無疑了。


    跟衛家其實來往不多,四爺早幾年,跟衛若蘭本人有些來往瓜葛,知道消息了,送一份中規中矩的賀禮就行了。又因為牽扯到史家,史家又不在京城。但林雨桐沒失禮,京城的府邸有人照管,禮送到了就行了。


    史湘雲還在賈家住著,陪著賈母。接到消息兩人抱頭痛哭,入了秋,賈母又叫鴛鴦來見林雨桐,說拜托林雨桐給找一個看女兒病看的好的大夫去,悄悄的。說是史姑娘一日消瘦似一日,也不好好吃飯了。


    這事鬧的!


    林雨桐給介紹了一個大夫,這個大夫沒別的,就是嘴緊。如今她且忙著呢,八月份,是林彤玉的及笄禮。請了忠順王妃做賓者,請了林雨桐做讚者。人家林家把這當大事辦的,林雨桐又得去林家,看看人家這安排的時間地點,都請了哪些客人來。聽說聞家想把婚事定在年底,林家想把婚事定下來年三月,兩家正說這事呢。林雨桐去的時候,林黛玉才笑著說,“爹爹不同意年底成親,結果姐夫說他去請賜婚的聖旨。把父親將住了,沒辦法的把婚事定在年底。”


    林雨桐一拍手:“那感情好!大郡主是明年正月的生辰,也就及笄了。三月娶媳婦,豈不是好?”


    黛玉更歡快了:“這話爹爹一準愛聽。您還是大媒呢。忙完這邊,還少不得姐姐再去跑。”


    林雨桐歡喜的應著,如今家事黛玉管,彤玉躲羞去了。兩人說了一會子話,黛玉又請教了一些京城權貴中她不知道的夫人的喜好,怕安排的時候出現了疏漏,兩人正說著話呢,就有人來報,說是府裏有事,請林雨桐回去。


    林雨桐嚇了一跳,還以為出什麽事了。按說不會啊,才出來半天功夫嘛。


    孩子有奶娘照看,有惜春盯著。後院的孩子,有姚先生呢。就再是權貴家的孩子,再不好管,可那姚先生能做潛龍身邊幕僚的人,難道是等閑之輩?


    更何況,這位先生在府裏也不拿自己當外人。


    就是內宅,惜春處理不了,不是還有姚夫人嗎?


    能著急叫自己,肯定是大事。


    大事倒是大事,隻不過不是府裏出事了。是之前介紹的那大夫,被賈家的人打了不算,鋪子也被砸了。


    人家找到家裏來,叫給做主了。


    這老大夫林雨桐熟悉,餘家那邊配藥需要的藥材,很大一部分都是交給這家代為收購的。這交情也不是一般的深厚。


    林雨桐就問:“老先生,可是撞見什麽了?”


    老先生的額頭纏著繃帶,已經滲出血了:“能撞見什麽?小老兒也不是頭一天在高門大戶裏行走,哪裏能不知道大戶人家的規矩。從不敢逾矩瞧不該瞧的。您說叫給一位姑娘診脈,可……可也沒見姑娘……隔著簾子給一位奶奶診脈,診出了滑脈而已!老夫這麽大的年紀,總不至於連個滑脈都診斷不出來?”


    滑脈?!


    林雨桐點了點老先生,真想說一句糊塗!


    都說了是給姑娘診脈,他隔著簾子必然是看不清楚裏麵的人的。女人,在他看來,這有身孕了,必然是是位奶奶。因此,全忘了之前自己說的話,以為不是當家奶奶也是位姨娘奶奶。豈不知?!姑娘家有了身孕才最最可怕!


    要真是湘雲是有孕了,那這可真真是壞了!


    老先生當場給叫破了,賈家肯定嚇壞了。這不想著趕緊把消息壓下,或者將錯就錯的直接認下那就是家裏的奶奶,回頭關起門來再處理家醜也行啊!偏氣勢洶洶的把人給打了,還把鋪子給砸了。再加上賈家下人的嘴,隻怕這會子都傳出去了吧。


    這邊正說話呢,外麵就來報,說位姓衛的小爺來了,要求見四爺。


    得!肯定是漏出去了。


    林雨桐是千防萬防,沒防備這事上隻是好心的舉薦了一個瞧病的大夫,反而是卷到人家的家醜裏去了。


    這邊安撫人家大夫,又專門請了餘梁過來招待衛若蘭。叫家裏的管事請了賈芸來,叫賈芸親自護送老先生一家先去自家在通州的莊子上住一段時間。至於鋪子之類的賠償,先給了兩千兩。


    老先生好似也悟過來了,連連拍打額頭:“真是老了糊塗了!夫人這般叮囑,我這老朽還是犯了糊塗。我被打了倒是小事……隻怕得有人殞命……大夫是救人命的,卻因為我的一句話,得有人喪命……罪過罪過……這頓打是該受的,如何還受夫人的賠償……”


    林雨桐好說歹說才把叫老先生把銀子收下了。即刻啟程去莊子上。


    這事不知道多少人想找老大夫確認呢,可不能任由這麽下去。


    老大夫說的對,這事一個不好,是要死人的。


    這要死的人,自然不會是寶玉,要死,死的也該是湘雲。


    隻是,寶玉瞧著,都不跟這些姑娘們耍了,怎麽就鼓搗出孩子了?


    正尋思呢,餘梁麵色不好的進來了:“衛若蘭是來說退親的事的。說跟賈家若是有個什麽衝突,中間夾著咱們的麵子,過來說一聲……”


    這是人家的禮數。


    林雨桐點點頭:“不怪人家火冒三丈,擱在誰家這事都夠窩火的。”


    衛若蘭是衛老爺第二任妻子生下的嫡子,前麵有原配嫡子,到了第三任,他娶的是原配的親妹妹,所以,這第一窩和第三窩的孩子自然就親近,隻衛若蘭在衛家是個尷尬。祖父母護著還好些,後來急匆匆的定下這親事,就是這第三任也就是後媽幫著定下的。結果出了事了。本就做什麽都疑似錯什麽的後媽,也不會甘心自己背上這麽一個黑鍋的。


    本來這衛家的親事還是不錯的,當時就說了,成親就分出來單過。衛若蘭人品相貌,當的起才貌仙郎這稱號的。


    如今,這婚事又不成了。


    不管從哪方麵來說,林雨桐都得去露一麵的。這邊還沒走了,王熙鳳就來了:“老太太叫我請你。”


    林雨桐就歎氣,看王熙鳳:“怎麽回事啊?史家的姑娘不是那樣的人!”


    年紀也還小呢。


    王熙鳳擺手:“你甭問我,我也不清楚。”


    林雨桐不去賈家都知道,王夫人暴怒,死活都不要湘雲的,但是賈母,必然還是要保湘雲的。叫自己,是叫自己幫著保住湘雲的吧。


    去的時候,賈寶玉跪在地上,賈政被人攔著,但氣喘籲籲的顯然是氣的不輕,正喊打喊殺的要打死這孽障。


    賈寶玉隻低著頭,對著賈母:“孫兒許是在外麵喝多了……還以為是碧痕……”


    “哪個是碧痕?”王夫人朝外喊了一聲,便有個丫頭戰戰兢兢的往前來,可不正是碧痕。


    碧痕縮著肩膀:“……奴婢……奴婢都是二爺叫的時候才進去伺候的,二爺不叫,都不進去的……”


    “屋裏誰管著事的?”王夫人朝外又喊了一聲。


    晴雯進來了:“是奴婢管著事的。以前……是襲人陪著二爺睡的……後來,奴婢便不準大丫頭夜裏再屋裏睡了。都是在外間值夜,三個人三班倒,不睡覺,隻坐在外麵隔著簾子能瞧見二爺,並不進去陪著一床的……”說著看了碧痕一眼:“二爺有時候會叫碧痕進去伺候,完了又打發她出來睡,從來不留宿在裏麵……哪一日哪一日的,奴婢都記著呢……”


    這些本該是嬤嬤們管的事,晴雯管著,但也沒亂了。


    “拿來!”王夫人叫拿那冊子。


    晴雯隨身帶著,遞給王夫人。


    上麵都是符號,但幾月幾日,怕是求人寫的,她隻在後麵標注便是了。有那事,便用朱砂標著。連碧痕的小日子,上麵都有記載的。


    一院子的丫頭,通房隻碧痕一個。雖然沒跟長輩說,但這麽大年紀的爺們,這也不算是過分。而且也沒逾越了規矩。


    王夫人的麵色好了一些,然後看向賈母:“老太太,您看看,寶玉當真不是胡來的人。”


    另一邊翠縷渾身都哆嗦,“原是姑娘去找寶二爺玩,偏見著寶二爺存著的芙蓉酒,便貪杯喝了,就在寶二爺屋裏睡了一會子午覺……那一日,太太叫了晴雯去屋裏,說給寶二爺做衣裳的事,是麝月在的……麝月也知道……麝月見姑娘睡了,就拉我去打絡子,說晴雯苛刻,不如襲人姐姐厚道,隻知道叫大家做活……我們在一塊做活說話,寶二爺幾時回來的我們也不曉得,隻小丫頭說寶二爺喝酒了,睡下了,不叫人進去,我們就沒管……然後沒多少時間,姑娘就出來了,叫我回去……”


    這可真不能說寶玉有多大的錯。


    屋裏後來晴雯管的嚴,她知道怎麽才能討好王夫人。因此,不叫丫頭們胡鬧,屋裏也管束的好。碧痕是早跟寶玉有肌膚之親的,爺們叫了才進去伺候,完了打發出來。甚至晴雯還做到了沒叫碧痕在爺們娶親前懷上孩子。


    那麽錯的就兩個,一個是湘雲,在爺們屋裏喝了酒,還順勢歇下了。不管小時候是不是一床睡的,如今這麽著就不行。她偏犯了,而偏巧管事的丫頭不在,留下管事的這個偏不管是。二是府裏對下人管的還是太鬆,可以說禍是早年埋下的。麝月惹出這麽大的亂子來。屋裏睡著個親戚家的姑娘,偏爺們也喝醉了歇下了也不管,還有翠縷,怎麽伺候主子的?


    翠縷的話沒說完呢,外麵又呼喊了起來,原來是麝月投了井,如今被撈上來,已經沒氣了。


    林雨桐狠狠的閉了眼睛,就聽王夫人道:“她死了倒是輕巧了!”


    恨不能活刮了。


    根本不理會麝月的事,隻看賈母:“老太太,您聽見了,您忍心委屈寶玉?您要是舍不得那丫頭,一碗藥灌下去,給史家送回去,或是說她病逝了或是如何都好……這家,她是甭想進的!”


    “太太!”賈寶玉卻突然站了起來:“若是如此,那事情便不是這樣了!便是叫兒子認下是酒後失德,唐突了表妹……兒子也認。娶表妹,跟娶別人家的姑娘,有什麽不一樣。如今已經這樣了,搭進去一條人命了,母親何必再要兩條命往裏添?不管如何,表妹我娶定了!若是母親不依,兒子出家便是。”


    別說是林雨桐了,就是賈家的其他人也以一副不認識的樣子看賈寶玉,全然不知道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王夫人指著他,手指頭直抖,“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來,倒是眼睛一閉,直挺挺的往下倒了。


    林雨桐一看,史湘雲若是有寶玉護著,這倒也未必就有事。也沒近前去,直接轉身出來了。


    王熙鳳連連稱奇:“這倒是有個男兒家的樣子了。”


    之後,賈寶玉又去衛家賠罪,據說是給衛若蘭下跪磕頭了。當然了,這都是私下裏的事。其實,賈家給了衛家兩萬兩銀子的賠罪禮不說,史家也搭進去不少。最後隻以八字不合為由退了親事。


    這邊彤玉的及笄禮還沒到呢,那邊寶玉成親的日子就定下來了。根本就沒怎麽驚動人,就是這麽些個人,賈家沒給史家聘禮,史家也沒給湘雲陪嫁,但到底是正兒八經的拜堂成親了。


    可湘雲這日子,隻怕比泡在苦水裏還不如。


    沒嫁妝,便手裏沒有體己的銀子。不光彩的事府裏上下都知道,從上到下誰給她尊重,反倒是不如做親戚家姑娘的時候尊貴了。公婆不待見,連老太太的情分,在最後護著她的時候也被她一次給用盡了。


    四爺看林雨桐悵然,就又道:“你得這麽想,比起她喪夫守寡最後流落到煙花之地,她這樣的結局是不是已經好多了。”


    要是這麽想,也是!就她這樣的孤女,去衛家不一定做寡婦,但之前的在賈家的事到底是叫人詬病,嫁到別人家,她就有多的嫁妝了?她就有人給她撐腰了?她就有好相處的婆婆了?一樣沒有!


    而如今,不管如何,她還有寶玉。至少,寶玉願意護著她。


    倒是惜春,去吃喜酒的時候,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塞給湘雲二百兩銀子。這事是她跟迎春商量的,也問過林雨桐的意思。林雨桐點頭之後,兩人才給的。叫湘雲留作私房錢。


    惜春回來說:“她瞧著倒是比以前好了好些……也不見怨怪,竟是說也不怪太太惱,別的人家的姑娘遇上這樣的事,早死多少回了,隻她好好的,還明媒正娶的進了門,該知足。”


    那就真是求仁得仁了!


    八月二十七,是彤玉的及笄禮。林雨桐帶著惜春去了。隆重程度,不比當年差。


    聞家送來了金釵個個都鑲著寶石,璀璨光華。由聞家的夫人林彤玉未來的婆婆親自遞過來,不知道羨慕了多少人。聞家夫妻是真把林家姐弟當成是聞家的貴人的。自打把林家的孩子接過去,那真真是聞家事事順意。這樣的媳婦,人家聞家娶的很高興。林彤玉基本又是聞家夫人看著長大的,雖然另外住著,但是總也接到府裏,跟半個閨女似的。不用問也知道,這嫁過去,必然是能事事隨心如意的。


    忠順王妃還說:“這又是一個跟你一個好運道的姑娘。”


    林雨桐就笑:好運道就好!她的運道好,聞天方的運道就好。不管怎麽著,過的好就好!


    還說今年這一茬事完了,也就剩下年底林家和聞家的婚事了,得空了,再在中順王府和林家之間跑跑,做做媒人的本分,把兩家的親事敲定了。


    可不想,突然的很,寧國府來報喪了:賈敬死了!


    死了?


    連四爺都驚了一瞬:“你別急,慢慢收拾,我先過去一趟。”


    得知道賈敬是怎麽死的吧。


    吃丹藥吃死的?


    拉倒吧,以前那什麽鬼東西,也沒見他就死了,怎麽如今手裏有正經的煉丹方子了,反倒是死了?


    林雨桐送四爺出門,看他那樣子,是懷疑賈敬的死有鬼。


    但這事她如今管不到,眼下要管的是惜春,那是惜春的親老子。


    去見惜春的時候,她正逗著荀哥兒說話呢,剛才聽見拍大門的聲音了,拍門是有一定之規的,扣門環,這是上門的客人。拍門板,這叫報喪。


    她知道有喪事,還以為是相交的人家重要的長輩沒了。


    “……是敬老爺……去換素服吧……”林雨桐說了這麽一句,惜春手裏的撥浪鼓都掉了下來,好半晌才道:“……我……我就不去了……叫老爺好好的走……莫牽掛……她是得道飛升了……怎麽能有牽絆呢……我不去了……我不去他走的才能更好……”


    惜春骨子裏是個固執的人,她說不去便不會去的。


    要是沒記錯,賈敬的葬禮上,隻字未提惜春。


    那便是不管發生什麽變故,她的這點堅持還在的。


    惜春福了福身,轉身回房去了。


    林雨桐便吩咐琉璃:“去請太醫,給四姑娘熬藥,對外說悲傷過度,暈過去了,人還沒醒……”


    惜春整整三日滴水未進,一直在跪經。


    在人前的悲傷未必是悲傷,躲在人後的悲傷,那才真是傷著了。


    人暈過去了,林雨桐叫丫頭婆子給灌了藥,又叫定時給喂藥粥,這才出門。


    在賈家,當著女眷的麵,林雨桐當然得替惜春辯白:“……可憐的,誰說都不聽,腿都不會打彎了……”


    尤氏不知道是真傷悲還是假傷悲的,說了很多話,大致就是他們都覺得痛徹心扉的事情,何況是惜春那麽大點的孩子呢。


    喪禮簡單的很,但是四爺和林雨桐盡量做到了每天都去露一麵。把死後的哀榮給的足足的。賈赦和賈珍連同寶玉都去了,但是賈政卻全沒有露麵。


    在家的時候,林雨桐才問四爺:“賈敬的死……”


    “誤服了丹藥!”四爺說著就冷笑。


    “誤?”林雨桐皺眉:“自殺?”


    這樣一個龜縮了這麽多年的人,不是到了最後的關頭,是不會舍得放棄自己的命的。


    有人逼著他自殺了?


    四爺點頭:“一直隱在寧國府的那條線,到底是忍不住冒頭了。”


    “牽扯到誰家?”林雨桐這麽問。


    然後不用四爺回答,林雨桐也知道了。


    因為緊跟著:甄太妃薨逝了!


    也就是說,甄太妃肯定是摻和到裏麵去了。


    四爺歎了一聲:“今兒在行宮,老聖人把忠順王好一頓罵。”


    甄太妃死了,罵忠順王做什麽?


    “忠順王寫了一份折子……”四爺說著就搖頭:“這還真是大哥……是忠順王的性格……”


    折子上寫了甄太妃種種罪狀,說什麽勾結義忠親王餘黨,又說跟前朝餘孽有瓜葛,意圖謀反刺君這樣的罪名。


    當時太上皇就惱了,罵道:“你是豬腦子嗎?我問你,你是豬腦子嗎?這樣的事能提嗎?一個跟了朕半輩子的女人,一個朕寵臣家裏出的寵妃,意圖謀反刺君……哪怕朕如今老了,朕丟的起這個人,可你有沒有想過,皇家可丟的起這個人!這是要把皇家夫妻不和,父子不合告知天下嗎?你是嫌棄這人心剛穩,還不夠鬧騰嗎?”


    把太上皇生生的氣暈過去了。


    可忠順王就是發泄對甄太妃的不滿,尤其是不滿死後還給的哀榮。並不是針對太上皇的。


    林雨桐又得給收拾東西:“得!又得你去做和事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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