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子被公認為莊朝第一高手的時候,正是謝非是的父親,老逍遙島島主失蹤的時候。所以,盡管長生子得到了第一高手的名銜,但江湖上還是有不少的質疑之聲。畢竟,在長生子之前,東海逍遙島一直是武林第一的象征。


    正因如此,縱然謝非是年紀輕輕,還輸了一場萬眾矚目的比武,在邢奇章眼裏,依舊是位惹不起的貴客。


    謝非是便帶著慕枕流在邢奇章的府邸裏胡吃海喝了一通,又要了一間上房,美美地睡了一覺。期間,邢奇章一邊處理著自己的事情,一邊叫人密切關注他們的動向。


    當他們次日醒來時,邢奇章當即聞訊趕來。


    “不知兩位昨夜休息得如何?”他笑眯眯地問。


    謝非是道:“應當沒有人比聽了一宿牆角的邢大人更清楚啊。”


    邢奇章驚道:“謝大俠何出此言?邢某對天發誓,絕無監視二位之一。”


    謝非是嗬嗬笑道:“我開個玩笑罷了,邢大人何需緊張?”


    邢奇章賠笑兩聲,揮手叫下人送膳,自己陪座。


    慕枕流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謝非是的身份再特殊,也隻是個江湖中人,何以令邢奇章這個朝廷大員卑躬屈膝?難道是因為方橫斜的關係?他此次上京是為了揭發軍器局和唐馳洲暗中勾搭的陰謀,自己此刻卻沾著方橫斜的光享受招待,不禁如坐針氈。


    “謝大俠請用,慕大人請用。不要客氣。”邢奇章在旁布菜。


    若是個妙齡佳人坐在他這個位置,此情此景倒還有幾分情趣,換成邢奇章,簡直像一桌子都在說:有事相求。


    謝非是看慕枕流吃了個七七八八,放下筷子道:“邢大人家廚子的手藝實在不錯。”


    邢奇章道:“他還會江南小炒。謝大俠多待幾日,我將他好好地露兩手。”


    謝非是道:“待幾日就不必了,想露兩手的話,就多做些不易壞的食物,讓我們帶著路上吃。”


    邢奇章笑道:“好,好好。不過,謝大俠真的不考慮再多待兩日嗎?難得您這樣的貴客蒞臨望南府,我若不能一盡地主之誼……”他停了停,“日後回京見到方府主,也不好交代啊。”


    謝非是道:“你攔著不讓我們走,更不好交代。”


    邢奇章忙道:“絕無此意。”他叫人去準備食物。


    謝非是道:“最好再來點好酒。”


    “有有有!望南府的江酒、井酒和春花酒都相當的有名,這三種酒又分了好幾類,儲藏的時間長短不同,味道也更不相同。就說這江酒,裏麵放上兩顆青梅,味道更清冽可口。”邢奇章見他對酒感興趣,立刻滔滔不絕地賣弄起來。


    謝非是明知他賣弄,仍是聽得不斷地吞咽口水。


    慕枕流微笑道:“那要請邢大人準備一輛馬車了。”


    邢奇章笑容一僵。


    謝非是點頭道:“不錯不錯。”他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放在桌上,“夠了嗎?”


    邢奇章忙站起來道:“如何使得?謝島主蒞臨望南府,難道是我三生之幸。怎能讓兩位破費?”


    謝非是道:“你若是不貪贓枉法,囊中也不會太富裕,還是收下吧。”


    邢奇章無話可說,打了個哈哈將銀票收了起來。


    準備食物時,邢奇章千方百計地拖延時間,到了傍晚才假惺惺地說準備好了,但天色不早,不如再留宿一晚。怎料謝非是道:“我們睡了一天,正精神著,趕路正好。”


    邢奇章見他們油鹽不進,莫可奈何,隻好說:“當年島主與阿裘一戰敗北,我很是可惜啊!可憐天下人都是愚昧盲從之徒,竟以為島主的武功遠不及霍決,我雖極力辯駁,奈何難敵眾口,實在很是為島主打抱不平。”


    謝非是麵無表情道:“那又如何?”


    邢奇章道:“霍決身居南疆,與望南府一江之隔,再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他這個人心胸狹隘,跋扈張揚,豈能與謝島主相提並論?我雖知真相,卻無法說服眾人。我在想,唯有等到某一日,謝島主親手打敗霍決,世人才知道孰高孰低。”


    謝非是看慕枕流已經指揮人將邢奇章送的東西放到了馬車上,漫不經心地接口道:“那你慢慢等。”


    邢奇章道:“其實也不用等那麽久。據我所知,南疆王霍決這幾日就要來望南府了。”


    謝非是道:“哦,那你好好招待他一番就是了。”


    邢奇章見自己煽風點火了半天,對方全然不上鉤,有些急了:“難道謝島主……真的全然不介意?”


    謝非是道:“誰認為我武功差,就自己上來找打。要是誰認為我武功差,我就跑去打別人,那顯得我多傻缺啊?”


    邢奇章:“……”


    謝非是又道:“至於‘再沒有比我更了解南疆王’這種話,我聽聽也就罷了,要是傳到席停雲的耳朵裏……嘖!”


    邢奇章:“……”


    等慕枕流與邢奇章道別,謝非是跳上馬背,一抖韁繩,就駕著馬車去了。


    慕枕流從窗口看著邢奇章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由好笑,從車廂裏出來,與謝非是並坐:“生氣了?”


    謝非是道:“我為何要生氣?”


    慕枕流道:“阿裘那一戰,你是故意輸的吧?”


    謝非是憋屈地噘嘴。答應方橫斜時,他並不覺得輸一場比武有什麽大不了的。哪怕真的輸了以後,天下人都說東海逍遙島的武功不過如此的時候,他也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可是,當邢奇章當著慕枕流的麵說自己不如霍決時,他卻覺得,那一場,自己輸冤了。


    “我不知道你為何要輸,不過,我相信絕不是因為武功不濟。”慕枕流道。


    謝非是摟過他,在臉上大大地親了一口:“還是媳婦兒了解我。”


    慕枕流道:“若是以後,方橫斜再叫你輸,你還輸嗎?”


    謝非是道:“以後聽媳婦兒的。”他突然抬手捏住慕枕流的下巴,壞笑道,“你套我的話?”


    慕枕流無辜道:“有嗎?”


    謝非是拇指摩挲他的嘴唇道:“我也不知道他為何要我輸,想來是留著阿裘有用吧。”


    有什麽用呢?


    越是了解方橫斜,就越不了解他。


    就比如,他到現在都不明白方橫斜為什麽會救自己一樣。


    慕枕流看著前路,突然有些茫然。


    自己帶著的證據,真的能扳倒方橫斜嗎?


    不管外麵如何的風風雨雨,天機府裏一派祥和安寧。


    文思思在府裏“閉門思過”憋得慌,冒著性命之危,找席停雲下棋。


    霍決在旁虎視眈眈。


    文思思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王爺久離南疆,真的不要緊嗎?”


    席停雲微笑道:“有武女子在。”


    文思思哂笑道:“他就算豎起衝天辮,也模仿不出王爺的神韻於萬一啊。”


    席停雲道:“他有別的辦法。”


    霍決瞄了眼棋盤:“將軍。”


    文思思一邊上“士”護駕,一邊笑眯眯道:“他的辦法,大抵又是逮著個人胡纏一通,鬧得滿城風雨吧,也不知顏初一和平主他們吃不吃得消。”


    席停雲笑道:“他們相處得很好。”


    文思思別有深意地道:“顏初一和平主?”


    席停雲愣了下,笑而不語。


    文思思見自己的活路被對方封死,抱拳認輸道:“王妃技高一籌,文某甘拜下風。”


    席停雲道:“師爺分心了。”


    文思思道:“我隻是同情邢奇章。”


    席停雲微訝。


    文思思道:“既然武女子與顏初一等人相處得很好,那麽南疆附近也隻有邢奇章這隻軟柿子了。以武女子的作風,說不定隔三差五地用王爺的名義送邀戰信去。可憐邢奇章一心要調離望南府,眼見著勝利在望,府主‘閉門謝客’了,想安安穩穩地當個知府,又要成日被‘南疆王’威嚇。真是望穿秋水空歡喜,南疆王府真麻煩!”


    席停雲聽他的猜測與自己所知一般無二,雖不忍心,但仍是笑了出來,連一直黑臉的霍決眼裏也有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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