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聞鼓,報冤情,震京師,達天聽!


    隆隆的鼓聲響起,如洶湧的潮浪,先是震得全城渾渾噩噩迷迷糊糊,隨即又驚得全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有人擊登聞鼓啦!”


    “有人擊鼓!”


    “登聞鼓響了!”


    消息從街頭傳到巷尾,讓拎著烤豬肉和甜菜出來的謝非是心裏咯噔一聲。酒樓前的兩匹馬被好端端地拴著,可本該站在馬邊上的人已然不見了。


    謝非是飛快地解下韁繩,翻身上馬,衝向宮門。


    宮門前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密密麻麻的人,謝非是吆喝一聲,身體從馬上躍起,掠過諸人的頭頂,翻身落到宮門前。


    宮門大敞,裏麵的景象卻讓他目眥盡裂!


    慕枕流被兩個衛兵按在地上,以五體投地之姿趴著,另兩個衛兵高舉著水火棍,用力地打了下去!棍子一下下地打在慕枕流的身上,發出“噗噗”的悶聲,也一記記地敲進謝非是的心裏。


    他怒吼一聲,圍觀的百姓頓時一陣氣血翻湧,好幾個人竟然站不住腳。百姓受了驚嚇,紛紛逃散開來,隻是人數眾多,十分擁擠,頓時呼聲震天。


    衛兵們先是驚愕得停了手,不等喝問,就見謝非是朝那兩匹被人群衝散的馬吹了個口哨。


    方橫斜贈的馬自然是千裏挑一的良駒。兩匹馬聽到口哨聲,各自甩開蹄子從人群中衝了出來。


    謝非是長臂一引,掛在其中一匹馬馬鞍上的匣子竟飛了起來。匣子半空打開,寶戟自空中落,正好掉入謝非是的手中。他接住寶戟,腳如遊龍,頃刻間到了衛兵麵前。


    衛兵來不及提起兵器抵擋,人已經被寶戟一撩,甩出數丈,疊在一起!


    謝非是將寶戟往地上一插,俯身將慕枕流拉起來,抱在懷中。


    慕枕流痛得大汗淋漓,臉色發白,神智十分清醒:“別管我,走。”


    謝非是置若罔聞,抬起左手,露出一個食盒:“你喜歡的甜菜和烤豬。”


    慕枕流眼皮子一抖,一顆淚珠子落了下來。


    原本還一肚子火的謝非是一下子就被凍住了,無言地緊了緊手臂,低頭嗅了嗅他的頭發:“你……啊。”


    舍不得罵,舍不得打,更舍不得離開,想要勉強他,到頭來,真正被勉強的卻是自己。


    這場愛戀自己陷得太莫名其妙,不自覺已情根深種。


    既是如此,哪裏還有彷徨徘徊的餘地?


    早就是被他牽著鼻子走了吧。


    想到這裏,黑著臉的謝非是竟是笑了笑,詭異得讓慕枕流在傷痛中側目。


    主意既定,心中豁然開朗,謝非是朗聲一笑,矮下身來,讓慕枕流趴在自己的背上,單手托住他的屁股,將他往上送了送,聽慕枕流悶哼一聲才想到自己碰到了他傷口,尷尬地打開食盒,遞到他的麵前:“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等我解決了他們,再到皇宮禦廚房裏找找好吃的!”


    換做平時,慕枕流聽到這樣的話,縱然嘴上不說,心裏總還有些別扭,覺得大逆不道,此時此刻,在重重包圍中伏在謝非是的背上,心境竟是前所未有的開闊,往日種種的君臣禮教統統被拋到了腦後,附和道:“好,我也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山珍海味讓皇上吃得迷迷糊糊的,連江山都不顧了。”


    “大膽!”


    “放肆!”


    早將他們團團圍住的大內侍衛終於發起進攻。


    謝非是丟開食盒,反手拔起寶戟,望著宮門咧嘴一笑,飛身躍起,竟衝了進去。大內侍衛們大驚失色,口呼“放箭”。頓時,等在一旁的弓箭手們張弓引箭,對著尚在半空的謝非是連放數排箭矢。


    慕枕流看著漫天雨幕以及黑壓壓的侍衛,心急如焚:“快走?”


    謝非是一邊躲閃,一邊一點點地往裏挪移,嘴裏還氣定神閑地說道:“你敲鼓,不就是為了見一見皇帝嗎?我們現在就去。”


    慕枕流急得道:“危險!”


    謝非是仰頭大笑道:“區區一座皇宮,我要來就來,要走就走,何險之有?”說著,接連攻出十幾招,將擋在前方的侍衛們壓得連連後退,片刻間,第二道宮門在望!


    慕枕流和謝非是闖皇宮的消息傳入天機府時,方橫斜正吃完早膳,在花園裏散步消食,聽到消息,對著跑來報信的文思思苦笑一聲道:“從幾時起,這皇宮竟成了鑒證情比金堅的月老之地?人人都要闖一闖。”


    原本一臉愁苦的文思思聞言忍不住笑起來:“是王爺開的好頭啊。隻是不知慕大人要告皇上什麽,難不成是想為沈正和平反?”


    方橫斜道:“告什麽都可。”


    文思思道:“那接下來……”


    方橫斜道:“是時候,吹起東風,點燃烽火了。”


    文思思臉色一緊,看著方橫斜抬頭望天時,毫不掩飾的期待和欣慰,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以謝非是的武功,若隻有一人,要出入皇宮倒也不是一件太難的事,可如今身上多了一個負累,還是個捧在手心裏嗬護,舍不得受到半點傷害的負累,便有些力不從心。


    從第一道宮門到第五道宮門,他足足闖了兩個多時辰,不但汗濕衣襟,手臂和臉上還掛了幾道彩。


    慕枕流趴在他身上,一動都不敢動。之前有一次,自己看到一把刀砍來,下意識地用胳膊去擋,反被謝非是轉身挪了開去,還累得他臉上也被刮了一個口子。


    自此之後,他不但知道謝非是對自己的保護到了何等滴水不漏的地步,更知道想要保護謝非是,首先要保護好自己。


    第五道宮門後,兩個身影並肩而立。


    席停雲見霍決看著謝非是的身影,雙眼發亮,低聲道:“你若是想去,便去吧。”


    霍決收回目光,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席停雲默默地拿出了一件太監服和一套整容用具。


    霍決不情願地皺眉:“為何不扮成麵鋪老板?”


    席停雲道:“因為這皇宮裏隻有一個老板。”


    一個長相普通的太監的加入,讓漸漸陷入膠著的戰局打開了新局麵。謝非是身上壓力一輕,大內侍衛們卻叫苦不迭。那個小太監也不知是什麽來路,武功深不可測,指東打西,竟似又一個謝非是級的超級高手!


    “多謝。”謝非是見新入的小太監幫他拖住夾擊自己的人,打開一條路,立刻往前衝了出去。一旦脫離包圍,他的輕功便完全施展了出來,速度之快,竟連箭矢也被贅在了後頭!


    謝非是身法奇快,一手抓住牆角圍觀的一個太監,冷聲道:“皇帝在何處?”


    那個太監的臉色有點古怪,卻是波瀾不驚的模樣,施施然地回答道:“這個時候,大抵在寢宮。你順著這裏往前……”有條不紊地指明了方向。


    謝非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道:“席停雲?”


    席停雲微微一笑,算是默認。


    那個幫自己的太監不用再問身份了。謝非是點點頭算是道謝,朝著席停雲所指的方向奔去。


    也不知是這大莊朝真的氣數已盡,腐朽到了骨子裏,還是旁的原因,謝非是一路往前,隻遇到零星阻攔,再也沒有形成氣候。到了皇帝寢宮前,慕枕流掙紮著下來,讓謝非是一手扶著一手開道,用自己的雙腳一步步地走了進去。


    “臣,平波城軍器局掌局慕枕流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慕枕流雙膝跪地,匍匐在宮門前。


    謝非是抱戟站在一邊,冷冷地看著四周圍小心翼翼探頭查看情況的太監和宮女們。


    宮殿內久久無聲。


    慕枕流深吸一口氣道:“臣要狀告大莊天子,景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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