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甩一封休書,刮一巴掌。似乎看起來很瀟灑,很帶勁。


    可是這一切,更需要的是勇氣和決心。


    慕容語珠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會那麽絕情絕意?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這樣的抉擇?


    小劍不知道,慕容燕也不知道。


    如果說小劍接到休書,隻是第一次,那麽慕容燕被她刮一巴掌,並不是第一次。


    而且,每次都還是當著很多人的麵。


    每次,慕容燕都沒有反擊,也沒法反擊。


    慕容燕漠然的神色有些發怔,她並不是沒有聽見周圍的吵雜聲,也並不是沒有感覺到望過來的一道道異樣的目光。


    任何一個女人遭受到這種對待,臉上都一定會覺得發燙,難以見人。


    但慕容燕不是,她的神色沒有什麽變化,如果硬要說有,也就是她的臉色略顯蒼白吧。事實上,她知道自己是以戴罪之身來到這裏。


    慕容語珠的這一巴掌,她不能不受,也許如果沒有經曆昨晚,她還有些理由反駁,但現在她已經沒有了任何借口。


    這一巴掌,反而讓她隱約慌亂的心情安定了下來。


    慕容燕望著妹妹,道:“語珠――”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不配!”慕容語珠尖叫道。


    小劍彎下腰,拿起地上的休書,靜靜看著,末了,問道:“這是你的決定?”


    慕容語珠手指因緊握而泛白。


    慕容語珠似乎有話要說,但是她忍住了。


    小劍道:“對不起。”


    小劍終於還是說了這三個字。


    他說這三個字的時候,臉上肌肉有些不自然地抽搐。


    慕容語珠抬起手,往小劍臉上甩去。


    沒有響聲。


    慕容燕把她的這一巴掌擋了下來。


    慕容燕抓著她的手,道:“不怪他。”


    慕容燕看著妹妹,說,不怪他。(.無彈窗廣告)


    慕容語珠怔怔地看著慕容燕,頃刻間臉現怒意。


    “他是你的誰?你是我的誰?他又是我們的誰!?慕容燕,你還要不要臉!!”


    慕容語珠幾近歇斯底裏地尖叫。


    慕容語珠的話很尖銳,很直接。


    慕容燕沒有回答,反而鬆開她的手,從懷裏取出一隻枯黃的葉織蝴蝶,遞給慕容語珠。


    “妹妹,我們來接你走。”


    慕容燕說了什麽。她說,妹妹,我們是來接你的。


    慕容燕要帶慕容語珠走。


    她要帶她離開慕容家。


    “走?嗬,走去哪?”慕容語珠瞥了眼慕容燕手上的葉織蝴蝶,冷冷地道,“這裏不是你的家,不代表不是我的。哦,我忘了,你是秦鷹的女人,還得叫你一聲秦夫人!”


    慕容燕臉色微微一變,小劍的臉色也變了變。


    慕容語珠一把抓起慕容燕手上的葉織蝴蝶,冷笑道:“不想想怎麽解決你們的問題,就想在一起貪圖享樂,簡直是癡人說夢話!!”


    慕容語珠隨手把葉織蝴蝶向上甩飛起來,又伸手握住小劍手上的劍柄,拔出。


    慕容燕絕美的瞳孔微微顫動,看著心中最重要的東西被妹妹手中揮舞的劍切成四半,飄然掉落到地上。


    慕容燕的葉織蝴蝶,慕容語珠的手,浪子小劍的劍。


    慕容語珠隨手將手中的劍扔在地上,默默地看著身形微顫的慕容燕,又望了眼不動聲色的小劍,盈盈一笑,道:“怎麽樣,這下都滿意了吧?滿意了就給我滾!!”


    慕容燕漠然地蹲下身,手指微顫,似乎撿著那碎裂成四份的葉織蝴蝶,讓她很是吃力。


    小劍的劍,最後也被慕容燕撿了起來,輕輕地放回到劍鞘中。


    小劍深吸口氣,道:“語珠,跟我們走。(.無彈窗廣告)”


    慕容語珠快速地轉過身,身子微微顫動。末了,她頭也不回地道:“我若要走,不需要你來。我若不走,十個你都不夠。”


    慕容語珠在小劍和慕容燕的目光中緩緩走進了慕容府的大門。


    慕容府的大門,在周圍街坊的各種各樣的目光中慢慢地關上,慕容語珠的倩影也被關在了大門裏麵。


    就像把慕容語珠,永遠地鎖在了裏麵。


    小劍不想再讓慕容燕站在這個地方。


    他拽起慕容燕的手就走。


    慕容燕似乎顯得有些呆滯的模樣,雖然跟著小劍走,卻走不快。


    小劍帶著慕容燕穿過重重的目光障礙,似慢尤快地離開。


    小劍有點急躁,有些看不懂慕容燕此時的情況。


    他現在心情很不好。


    慕容燕的心情似乎也很糟。


    當他們回到密林內的小木屋時,慕容燕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小劍從沒有想到慕容燕這些日子會流這麽多眼淚。


    小劍張了張嘴,想了想,又張了張嘴,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是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光嗎?”


    小劍逗慕容燕的時候,都會說這樣類似的話,每次她都會心情好轉,但是這次不行。


    仿佛是配合小劍的話般,慕容燕蹲下身,眼淚流得更多。但她不哭,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你斷然無法想像一個女人傷心絕頂的時候,無聲流淚是件多麽難受的事情。


    小劍蹲下身,伸手摟抱住慕容燕。


    慕容燕沒有望他,漠然的雙眸似乎缺少了什麽東西,少了漣漪的波動。


    小劍其實是想問的,但他不知道要問什麽,他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能做什麽。


    以前,他就一個人一把劍,連睡覺的地方都不用愁,隨遇而安。


    可現在不同了,現在他動一動手腳都會覺得沉重。


    慕容燕喃喃開口:“她哭了。”


    慕容燕流著眼淚,一字一句地道:“她哭得很傷心。”


    她說她懂,當她看著慕容語珠的時候,就已經知道。


    慕容語珠現在確實很傷心,她一個人躲在床上,抱著雙膝痛哭得難以抑製。


    慕容燕和小劍出現在杭州,往慕容府方向走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所以她把早就準備好的休書拿著,一個人站在慕容府外。


    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慕容語珠知道,她相信小劍和慕容燕也會清楚。她用自己僅剩的一切,抗拒他們接近危險。


    可是,當慕容語珠回想起來,就忍不住放聲痛哭。


    她爹死了,死在丈夫手上。她娘死了,死在那個禽獸手上。她休了自己所深愛的丈夫,又和同父異母的姐姐斷絕了姐妹關係。


    三夫人瘋了,一直被關押在院子內。她的三弟慕容風整個人也有些混混沌沌,一味服從那個禽獸的指使,根本成不了大氣,無法承接慕容府一脈。


    慕容語珠知道,慕容府已經完了,徹底完了。她也完了,也徹底完了。所以她不想慕容燕再和慕容府牽扯上任何的關係。


    她確信這真的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可是她很痛,她非常的心痛。


    即使她相信小劍和慕容燕總有一天會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但一想到剛才對他們的所作所為,她就覺得心口狠狠地抽痛,甚至想要對著心口捅上一劍。


    葉織蝴蝶的重要性之於慕容燕,就好比葉織蜻蜓之於慕容語珠。如果說她不知道慕容燕也有這麽一樣小劍編織的東西,那是不可能的。她隻是沒想到,慕容燕,她的姐姐會把那麽重要的東西遞給她。


    無論是蜻蜓還是蝴蝶,那都是一場夢的希望。


    而慕容語珠,親手把慕容燕遞過來的蝴蝶銷毀――她把慕容燕遞過來的希望,親手銷毀了。


    她知道,如果她跟著他們離開,必然會是另一番的生活,哪怕每天都會有危險,她相信自己也會很快樂。


    但是,已經遲了,一切都已經遲了。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再去接受這一切,她,已經回不去了。


    慕容府,就是她的不歸路。


    既然是她的不歸路,她就會一個人走下去,即便血染滿地遍體鱗傷,她都會走下去。


    死,也要死在這條路上,也隻能死在這條路上。


    “這戲演得不錯。”門開了,走進來一個她最不想看到的人,那個人還要冷冷地嘲笑她這麽一句。


    慕容語珠不答,但是也不哭了,她擦掉眼淚,徑直看著自己的雙膝。


    “這樣一演,浪子自由了,慕容大小姐也不再需要擔心你的存在,她隻需要再解決秦府的問題,就什麽都好了。”何霄道,“這一著棋子,確實了得。哼,我精心布置的埋伏自然也廢掉了。”


    慕容語珠一言不發地下了床,就要往門外走。


    何霄攔住,問道:“去哪?”


    “找我姐姐,不行?”慕容語珠道。


    慕容語珠這麽說著,心裏確實也真的很想去看看。她一想到剛才的情形,心裏就控製不住地疼痛。


    何霄道:“你現在是我的女人。別忘了,我可是你唯一的男人!”


    唯一的男人這幾個字,像把劍,一下子就刺進了慕容語珠的心裏。


    她冷冷地看著何霄,道:“我知道。今天不行,等我回來,我會天天當你的女人。”


    何霄冷笑道:“不是要跟情郎遠走高飛吧?”


    慕容語珠走到門邊,道:“這裏是我的家,我必然會回來。”


    慕容語珠走出門外的時候,何霄的聲音也跟著出來了。


    何霄說:“你不回來,我也能把三夫人和你弟弟照顧得很好。”


    慕容語珠木然地往前走著,指甲狠狠地陷入了緊握的手心,溢出了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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