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營的高句麗軍隊,主要分為兩部。一部約三千人馬為平岡公主之子溫布統帥,是為高建武的嫡係部隊。還有一支約五百人的隊伍,為淵太祚部下將領陳應龍指揮,負責衛戍淵太祚一家。


    淵太祚很清楚,在他南征期間,高建武絕不會突然動手斷自己的後路,那不過是白白便宜了隋軍。因此他沒有必要留過多部隊在營地來看守高建武,浪費兵力。


    對於高句麗來說,未來的權利走向取決於淵太祚這次南征的勝敗。任憑高建武如何折騰,隻要他大勝回還,高建武還是跳不出他的手掌心。當然若是敗了,即使留再多軍隊,他怕是也無力壓製高建武了。


    因此陳應龍所部,往日裏隻駐紮在淵太祚府上,不參合營地內任何的軍事防禦。至於修城也好,加固防禦也好,都是高建武命溫布折騰的事情。


    不得不說,雙方的各不限製,實際上給了高句麗一個穩定的局勢,若是這種局勢不被打破,高句麗有可能會迎來一波迅猛的發展期。


    ······


    高句麗營地。


    三月末的栗末水地區,不時還能看到零星的降雪,更多的是連綿不絕的陰雨天氣。天地間還是一片蕭瑟,隻要那不時冒出的零星綠色,才能告訴人們春天來了。


    這兩日官府督促的狠,眾人沒日沒夜的修建城牆,不少人都累病了。營地裏成年的男丁早就被招入軍中,剩下的幾千百姓,大多是十到十五六或者是四十到五十歲左右的男丁,要麽還未成年,要麽已經過了壯年。


    營地內缺少足夠的工具,眾人多是徒手勞動,肩扛手提,能不辛苦。


    但官府說得言之鑿鑿的,若是不把城牆修好,等到隋軍打過來之後,整個營地都幸免不了。


    但薑七不這麽認為。


    扶餘城的城牆不比這高,也沒擋住隋人。要是這麽個土堆就能擋得住隋軍,那麽高句麗也不至於逃到這麽個苦寒之地了。


    薑七姓薑,或許幾百年前跟薑以式還是一個祖宗,反正薑七自認出身平壤薑家,真的假的誰也不知道。


    “再這麽幹下去,咱們都得累死。”


    薑七才四十歲,無兒無女的老光棍一個。按道理他這個年齡也得在軍中當兵,但他一個潑皮無賴,又滑不留手,實在沒人要。現在被拉到工地上幹活,全部的精神也放在偷懶上。


    雖然薑七如此說,但沒人理他。營地的糧食都是配給製,你可以不幹活,但也沒糧食吃,活活餓死你。


    對於這些高句麗人來說,上等民族做習慣了,實在是忍受不了這樣的生活。


    自去年冬天到現在,不說大大小小各種衝突,連大規模的叛亂都發生了三次,小朝廷收繳了普通百姓全部的糧食和財務,然後將普通百姓當作牛馬一樣,在這裏人活得根本不像人。


    當然高句麗小朝廷也有理由,不集中部落全部的力量,如何反攻遼東。


    可對於薑七這種普通人來說,反攻遼東,反攻你媽的蛋,跟他有什麽關係啊。


    不少跟著淵太祚北上的老百姓都後悔不跌,很多人都想盡辦法逃走。但光是冰天雪地就阻擋了大部分人的腳步,南逃的幾乎沒有活下去的,都成了荒郊野外的冰雕。


    而且就算你僥幸不死,外麵還有無數巡邏的騎兵。對於逃營之事,淵太祚壓的緊,一旦發現,全家誅殺。沒辦法,沒了人,他還建什麽小朝廷。


    雙方在各種矛盾中度過了艱難的一冬天。


    “他娘的,還不如隋軍早點打過來,咱們繼續回扶餘城做咱們的順民,也能有點吃的,何至於在這做苦力。”


    薑七最懷念的還是在扶餘城,借著薑家的名頭騙吃騙喝的日子。


    “可不敢胡言亂語,讓上官聽見了。”


    眼看薑七最說越瘋,一旁和他一隊的趕緊勸阻。倒不是關心薑七,在這裏一人犯錯,全隊受罰。往日你偷點懶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是引得上官責罰,大家都落不到好。可沒人想讓薑七弄得今晚沒飯吃。


    這邊的動靜監工早注意到了,雖然沒聽到薑七說了什麽,但眼看薑七偷懶,早有人提著鞭子上前,狠狠地抽在薑七等人的身上。


    拇指粗的牛皮鞭子,頭部綁了一個小鐵塊,抽在人身上,打得人皮破肉爛、徹心徹骨。


    薑七疼得滿地亂爬,其他人都躲得遠遠的,唯恐沾惹上身。


    這監工一直打了十多下,打得薑七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才停手。薑七滿身是血,疼得在地上蠕動。


    監工又踹了他一腳,罵道:“趕緊起來幹活!”


    有兩個人上前扶起薑七,將他拖著繼續去勞作。薑七也強忍著疼痛,接著做起工來。


    能繼續做工還是好的,若是不能做工,直接就被當成死人扔到雪堆裏,到時候就是還有氣,也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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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七苦苦捱了一下午,到了晚上,躺在土窩子裏,骨頭幾乎跟寸斷了一樣。事實上他的確被打斷了兩根肋骨。


    平日裏薑七遊手好閑,欺男霸女的,到了這個時候,連給他遞點水的人都沒有。


    薑七的土窩子不大,勉強轉個身子,躺下個人。此時聽著土窩子外呼嘯的風,渾身疼得薑七有多麽懷念當初在扶餘城的好時光,便有多麽痛恨今日的小朝廷。


    像他薑七在扶餘城也是個人物,怎麽就落到這個地步。


    薑七這個人,為人刻薄又小肚雞腸,極其記仇。今天監工打了他一頓,他便想著報複回來。


    當然打對方一頓是不現實的,畢竟一個是官,一個是民。


    薑七便想著監工負責掌管他們這一片所有的事情,包括草料場等地。薑七便想著偷偷燒了草料場,到時候上麵人怪罪下來,那監工吃不了兜著走。


    越想越覺得可行,薑七便大著膽子離開土窩子,往草料場而去。他雖然遊手好閑,但整個營地的情況也因此而極其熟悉。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滿身是傷的他還真的躲過營中的巡邏,來到了草料場。


    薑七點起一堆草料,望著那不斷變大的火苗,猙獰地笑著。


    去你娘的,看你明天死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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