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秋雨霏霏。


    自黃河北望,仿佛這天這地這生靈,盡皆籠罩在一片灰蒙蒙裏。一眼望不到邊的原野上,青草漫漫,不見煙火的搖曳,也沒有生靈的氣息,隨處可見的,隻是淅淅瀝瀝的慘白與落魄如斯的昏黃,平添給人幾分揮之不去的惆悵。


    “秋雨秋風愁煞人,寒宵獨坐心如搗。”


    由不得黃明遠不心生惆悵,大河以北,連昔日隨處可見的白骨都望不到了,不是山河無恙,生死安康,而是很久很久以前,人都已經死光了,連骨頭都化了。


    這一片無聲無息的原野,早已成一片鬼蜮。


    黃明遠沿途向北,不發一言。麵對這個景象,他著實是痛心地說不出話了。


    自黃明遠返回洛陽不久,便向楊廣請命北上,殄平河北的匪患。


    楊廣其實是不想讓黃明遠北上的,似乎黃明遠不在身邊,他極度缺乏安全感。在楊廣的計劃中,黃明遠是要護著他前往江都的。


    但黃明遠卻是麵陳天子,請求前往河北,說到河北亂象,心中悲憤,滿含熱淚,其言語情真意切,字字泣血,幾乎使得楊廣不忍拒絕。


    這段時間以來,因為河北離得雁門最近,原本負責剿匪的各地官兵紛紛趕赴雁門救駕,使得河北的匪患越發嚴峻。各處州縣都傳來被盜匪攻破的消息,河北大地幾乎已經不複為大隋所有。


    賊帥杜彥冰、王潤等陷平原郡,大掠而去;


    平原李德逸聚眾數萬,複稱“阿舅賊”,劫掠山東;


    濟北人韓進洛聚眾數萬為群盜;


    濟北人甄寶車聚眾萬餘,寇掠城邑;


    汲郡賊帥王德仁擁有部眾幾萬人,在林慮山據守為盜;


    賊帥趙萬海眾數十萬,自恒山寇高陽;


    ······


    此時此刻的河北,已幾乎不為大隋所有。而河北對著河南呈俯衝之勢,河北亂,河南亦難安。


    楊廣很清楚,河北如此惡劣的形勢,也唯有依靠黃明遠來收拾了。於是決定黃明遠任命黃明遠河北討捕大使,負責清剿河北各地的賊匪。


    這時虞世基向楊廣建議,河北匪患嚴峻,州郡十之七八為盜匪占據,地方混亂,世家大族和地方盜匪相互勾結,官府權益幾乎不存。單以武力清剿,未必能夠完全清除賊匪,不若在河北設置行台,統轄軍政,外平盜匪,內收治權,內外結合,安定河北。


    行台為尚書台(省)臨時在外設置的分支機構。魏晉始有之,盛行於南北朝時期。“台”指在中央的尚書省﹐又稱行尚書台或行台省。北朝後期,稱尚書大行台,設置官屬無異於中央,自成行政係統。如北魏時賀拔嶽為關西道大行台;賀拔勝為南道大行台;侯景為河南道大行台。北周時獨孤信為東南道行台;王思政為東道行台。北齊更是以行台為地方第一級行政軍事機構。


    (後世誇讚行省製,感覺元朝做了多了不起的創設,其實都是前人玩剩下的)


    入隋以來,楊堅於開皇二年於並﹑洛﹑益三州各置河北道﹑河南道﹑西南道行台尚書省﹐以其子楊廣﹑楊俊﹑楊秀各為行台尚書令。後廢河南道行台﹐又於襄州﹑壽春兩地設置山南道﹑淮南道行台。這兩處行台都因伐陳設置﹐事定即罷。到了開皇九年後﹐行台均廢,改置並﹑揚﹑益﹑荊四大總管府。


    在大隋行台隻有皇子擔任過,為臣子設行台幾乎沒有先例。這行台權勢太重,幾乎為藩鎮諸侯一般,等閑不能授人。


    因此楊廣頗為糾結。


    虞世基說得很有道理,這河北不是邊地。到了邊疆,以戰為重,隻要仗打好了,都不是問題。但河北大地,世家遍布,還有無數的北齊餘孽,他們與各地盜匪相互勾結,織成一張大網,篡取了全部的權利,尋常人是很難破開這張大網的。


    黃明遠能力足夠,但也必須對其放權,方能使黃明遠有足夠的實力和空間與他們周旋。


    但問題是行台無授予大臣的先例,一旦行台大臣心懷叵測,恐為國之大患。


    虞世基看透了楊廣的猶豫,便說道:“聖人明鑒,衛公對聖人赤膽忠心,乃國之棟梁,即使授予行台大權,料也不會有問題。況且衛公本就是大隋首相,到了地方,雖無行台之命,亦有行台之權,還不若設置行台,任命輔弼重臣,使其名正言順。”


    虞世基的意思很明顯了,黃明遠影響力這麽重,就是不置行台,他權利也小不了。與其讓黃明遠自行其是,還不如設置行台,給黃明遠劃個框架。若是再不行,行台官吏多委任信重之人,總比不可控強。


    楊廣思索良久,最終同意了虞世基的建議。


    於是楊廣下詔,設置河北道行台,以尚書右仆射黃明遠領河北道行台尚書令,持節製河北十九郡並安東都護府軍政事,總攬河北剿匪事。


    又任命禮部尚書楊義臣兼領河北道行台尚書左仆射,右武衛大將軍李景兼領河北道行台尚書右仆射。


    行台尚書令為正二品,尚書仆射為從二品。楊義臣、李景皆是武將出身,素來忠義正直,又是重臣,楊廣還是頗為信任的。二人為黃明遠的輔弼,既不會對黃明遠掣肘,也能保證自己對河北道行台的控製。


    河北道行台的設立,雖然突然,但眾人卻是見怪不怪。天子隨心所欲慣了,一些慣例也不可能攔住他。


    而且黃明遠無論身份、地位、功績都足夠,擔任行台尚書令也並不突兀。而且河北之事敗壞若斯,都到了無法控製的局麵,朝廷唯有下重手治理。眾人皆認為有衛公坐鎮河北,想來河北亂事,悉可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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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明遠知道消息後,再三推辭,楊廣終是不許。


    黃明遠又以天子曾擔任過行台尚書令,他要避諱之,楊廣還是不許,直言他“已經是尚書省右仆射,如何出為行台,仍為仆射,豈不是降職”。


    黃明遠拗不過天子,隻得接受。


    這一次設置行台,多虧了虞世基進言。


    倒不是黃明遠與虞世基已經結盟,而是局勢如此,虞世基為後路計,不得不討好黃明遠,結個善緣。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雖然他現在得寵,但楊廣去後,天子諸般過錯,都會推到他的身上,他恐難以善終。但他也想保家族平安,思來想去,隻得從黃明遠這裏入手。


    黃明遠也樂得與虞世基結這個善緣,於是投桃報李,保奏虞世基之子虞柔為大將軍府主簿,也算給虞世基留了一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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