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二日,信都郡,拱衛親軍府北鎮撫司詔獄。


    從北鎮撫司的大門向內,差不多有兩三百米的地方,有一排半隱藏於地下的房子。從側麵的地下入口進入,迎麵便是陰深深的風,帶著腐朽而渾濁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你一路向下,越往下走,會感覺越幽暗。連續走過三道大門,便會來到一片空曠之地。


    從大廳往裏,有三條走廊,直通視覺的盡頭。這時你掩耳傾聽,能夠聽到走廊烏黑的深處,隱隱傳來的呻吟和慘叫聲。


    這裏就是將來會大名鼎鼎或者說臭名昭著拱衛親軍府北鎮撫司詔獄。


    今年年初,原本屬於黃明遠私人情報機構的北鬥正式官方化,並改名為拱衛親軍府。其組織架構也由原有的六房七處一司,被改編為一廳一院三房四署一處一騎兩鎮撫司,職能更健全鮮明。


    其中一廳是經曆廳,負責拱衛親軍府的日常辦公;


    一院是研究院,是拱衛親軍府的技術研發中心;


    三房分別為吏房(人事)、戶房(財務)、檔案房;


    四署則是情報署、訓練署、策反署、防諜署,分管業務;


    一處是後勤處;


    一騎是緹騎(行動);


    兩鎮撫司則是南北鎮撫司,仿照明朝錦衣衛南北鎮撫司所設。南鎮撫司掌督察、軍紀;北鎮撫司執掌偵緝刑訊,並專司詔獄,專辦大案要案。


    尤其是北鎮撫司,專辦大案要案,權利極重。


    拱衛親軍府如此龐大的一個組織架構,幾乎相當於一個小行台。陸貞的權利也達到了頂峰。


    雖然拱衛親軍府並無自行逮捕、偵訊、行刑、處決的權利,但這裏所經辦案件的情況,直到黃明遠的案頭,由黃明遠直接裁決,也使得拱衛親軍府特殊而可怕。


    很多貪官汙吏,匪徒惡霸,聽到北鎮撫司的名頭,腿肚子就打轉。別說熬刑了,隻要呼吸著這裏麵的空氣,大多數人便什麽都招了。


    靠著北鎮撫司,拱衛親軍府在隱秘戰線上,破獲了無數的大案。


    自北鎮撫司開張以來,經辦了不少案件,但事關行台一曹副官長的案子,他們還是第一次經辦。


    為了防止和行台尤其是陳遠發生衝突,一般涉及到各級官員的案子,陸貞都不願讓北鎮撫司直接經辦,而多是移交給反貪司和刑曹。


    但這一件案子,很特殊。


    河北行台仿照尚書省轄六曹,各曹不設尚書,每曹主官為侍郎,權職相當於六部尚書。後來為了佐助各曹侍郎,實際上也是製衡和分權,黃明遠在五月初給各曹設了一個副手,名為郎,權職相當於六部侍郎。比如吏曹的二把手叫吏曹郎。


    民曹的民曹郎叫麹棱。


    今天夜裏,麹棱如往常一般,不到二更天便上榻歇息,可是等他睜開眼,就莫名其妙地來到這片陌生而可怖的地方。


    麹棱怎麽說也算是河北的重臣,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帶離家門,心中的震撼和驚恐可想而知。


    “你們是什麽人?”


    麹棱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威武雄壯一些,可是不自覺地受環境影響,他的聲音反而變得尖銳顫抖起來。


    但沒人回答他。


    看守他的十個黑衣人,就跟僵屍一般,站著不動不說話。


    這時遠處傳來腳步聲,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臉色有些煞白的年輕人,提著一條細細的鞭子從黑色的深處走了出來。


    “麹民曹,你醒了!”


    這年輕人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嗓子好像受過傷。


    麹棱嘶喊道:“你是誰,你們要幹什麽?”


    這年輕人說道:“忘了自我介紹,在下是拱衛親軍府北鎮撫司鎮撫使潘小年,外號‘潘娘子’,麹民曹好。”


    拱衛親軍府雖然轉到明麵上,但其內部仍然潛藏在黑夜之中,大部分人知曉的,也就是這個名字和陸貞。麹棱雖是行台重臣,但還真不認識潘小年。


    麹棱原來是信都郡丞,黃明遠平定河北後,改任河間郡丞。五月份建六曹郎時,為了平衡河北勢力,才任命資格極老的麹棱為民曹郎。


    知道對方是拱衛親軍府,麹棱立刻大吼起來。


    “你們拱衛親軍府想幹什麽,我是行台的民曹郎,我要見衛公。”


    眼看麹棱叫囂,潘小年卻並不緊張。


    “麹民曹,你應該明白,以你的身份,我們若不是真有什麽證據,是不敢將您帶到這的。你看是您自己說,還是讓我們幫你們說。


    比如說,我給麹民曹提個醒,這月初一晚上四更天,有人造訪,不知和麹民曹聊了些什麽有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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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小年當初便是北鬥刑訊處的處長,忠的,奸的,軟的,硬的,他見過形形色色,太多太多了。


    當年北鬥抓了高建武的親衛統領,這家夥麵對酷刑,死硬不開口,誰都拿他沒辦法,就是潘小年疾馳遼東,親審此人,最後確定了高建武小朝廷的大體位置,為覆滅高建武做了充足的保障。


    麹棱的色厲內荏,潘小年一眼就看穿了。


    麹棱聽得潘小年的話,心中有些驚慌,七月初一,正是他和人密會的日子,此人怎麽會知道。


    不過麹棱很快鎮定下來。


    他自問做的隱秘,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對方即使真查到什麽,也未必有證據。


    而隻要撐過這段時間,等行台發現自己失蹤,自會向拱衛親軍府施加壓力,救自己出去。


    麹棱料的倒是不錯,但前提是旁人知道他在哪?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老夫一生光明磊落,豈是你這等走狗鷹犬之徒可以構陷的。我勸你趕緊將我放了,否則乾坤昭昭,日月朗朗,衛公絕不會放過你們。”


    麹棱的嘴,越說越順溜,最後他自己都相信了,我就是沒問題,你們就是誣陷。


    聽得麹棱的話,潘小年笑了。


    “麹民曹這是不相信咱們的能力啊,來,帶著咱們麹民曹去見識見識。”


    說著,便有兩個黑衣人上前,製住麹棱嗎,便把他往一側拖。


    “你們要幹什麽?”


    麹棱嚇得大喊,但眾人哪裏管他。


    “麹民曹,我知道你大名鼎鼎,威望極高。可是你得清楚,到了本鎮撫司的詔獄,一切可就由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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