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決心的李淵讓眾人散去,隻留下了溫大雅和薑寶誼、李叔良、李神通三人。


    李神通三人眼看李淵留下他們不說話,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倒不是李淵有意不說話,而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眾人皆是沉默了有一會,李淵才說道:“叔良、寶誼,你二人率本部兵馬和玄戈軍,留守高陵,阻擊張文遠怎麽樣?”


    “兄長!”


    李神通剛想說什麽,卻被李淵嚴厲地眼神製止。


    李叔良和薑寶誼互相看了一眼,立刻跪下來說道:“唐王放心,我等就是死,也會阻擊張文遠六個時辰,不讓他越雷池一步。”


    “好!”


    李淵上前扶起二人。


    “歲寒,然後知鬆柏之後凋也。直到危難之際,方知誰是忠臣,淵謝你們二人了。此戰之後,若李淵不死,你二人子女便是我李淵的子女,你二人父母便是我李淵的父母,我必養育你二人子女,奉養你二人父母,如違此誓,人神共憤。”


    “主公!”


    “兄長!”


    李淵扶住滿是激動的二人,又勉慰一番,才讓二人各自去準備。


    留下李叔良和薑寶誼也是李淵思前想後的。


    首先,二人的忠誠是不用擔心的。這種事,隻能留真正的心腹,否則留下的主將心懷鬼胎,直接陣前投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留下李叔良這個李家嫡係,代價實在是太大了,畢竟李家已經折了一個李孝基,能用的已經沒幾人了。可若是不留下一個李家人壓陣,憑什麽讓旁人心甘情願的去送死。


    所以哪怕咬著牙,也得留下李叔良。


    這一年來,李淵已經見慣了無數的生離死別了,他的心早就千瘡百孔,卻堅硬如鐵。


    送走二人,一直沒說話的李神通突然說道:“兄長,為何將我的玄戈軍交給叔良和薑寶誼,那我幹什麽?”


    “你的玄戈軍?”


    李淵突然大聲說道:“玄戈軍什麽時候是你的了?還是你把玄戈軍當成自己的私人軍隊了。”


    李淵這麽一吼,倒嚇得李神通一哆嗦。


    不過李神通雖然畏李淵之威,卻也心有不甘,於是嘟囔著說道:“兄長說的是,玄戈軍是兄長的,不是我的。可我畢竟是玄戈軍的主將吧,一手建立的玄戈軍,指揮到今日。現在兄長撤了我的職,把部隊交給旁人,就不能提前給我說一聲嗎?這讓我如何還有臉統帥部隊?難道我連知道的資格都沒有嗎?”


    “知道什麽?你想知道什麽?”


    李淵嚴厲地看向李神通。


    “知道天節軍是怎麽覆沒的,還是要知道張平高是怎麽死的?神通,你真以為我是傻子嗎?”


    李神通大驚,他沒想到李淵竟然知曉了此事,忙解釋道:“兄長,我······”穀


    李淵當即打斷李神通的話道:“你太讓我失望了。你不願意死戰,喜歡臨陣脫逃可以,那就將軍隊交出來給別人,交給那些願意死戰的人。你隻要不掌兵權,我一定不讓你去跟人死戰。”


    說完,也不顧李神通難看的臉色,就把李神通攆了出去。


    李神通臉色一陣青一陣紫,兩手拳頭緊握,最終什麽也沒有說,一轉頭離開了。


    這時溫大雅勸道:“主公,鄭國公畢竟是宗族大將,還是要顧及他的一些顏麵的,若是因此和主公起了齷齪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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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淵冷笑道:“我若不是顧及他的顏麵,早當著所有人把他的幹的那點醜事抖落出來了。臨陣脫逃,背陷友軍,坑害我上萬將士,他還想要臉麵。”


    溫大雅也知道李淵一肚子無明業火,也不敢多言。


    讓眾人退下之後,李淵一把將桌案上的東西掃到地上,然後拿起地圖,放在桌案上研究。


    三軍集結需要時間,而他必須在這段時間內,找到一條可以歸家的路。


    目標很簡單,就是進入巴蜀。


    起點和終點都已經很明確,但關鍵是,從高陵到巴蜀,哪有什麽可以通行之路。李淵又不是飛鳥,總不能憑空飛躍渭南和秦嶺吧。


    溫大雅指著地圖,比劃著說道:“為今之計,隻有快速西進,渡過涇水,然後進入岐州,再圖後事了。”


    唐軍被包圍在白渠以南、渭水以北、涇水以西的狹窄之地,突圍都是個奢望。往北、往東甚至是往南,皆是南轅北轍,肯定不可能。能選擇的,隻是往西了。


    “黃明征被薛仁杲牽製住,隋軍在西麵露出大片空檔,也方便咱們突圍。”


    “西邊不行。”


    這時李淵搖搖頭道:“往西看似沒問題,可距離實在太長了。漫長的突圍線,我軍很可能在突圍的過程中便讓張文遠給一點一點咬死了。”


    溫大雅一愣,他也知道往西危險,可東、北、南三麵皆不通,不走西路,那怎麽辦。


    “渡過渭河,往南!”


    溫大雅一愣。


    往南可是死地啊!


    長安以東,盡是一片狹窄的衝擊平原,夾在秦嶺餘脈和渭水之間。南渡之後,西麵是黃明遼的主力,東麵是屈突通,前麵是上洛郡,後麵是張文遠的追兵,唐軍連騰挪轉移的空間都沒有,絕對逃不過一個覆亡。


    “主公,往南,咱們就進了隋軍的肚子裏。”


    “可往南是最近的山道。”李淵指著地圖說道,“隻要過了渭水,突破往南二三十裏的新豐原,就能進入驪山,然後穿入秦嶺之中。隋軍騎兵的確精銳,咱們在平原上打不過他,但他難道可以進入秦嶺之中追擊咱們?”


    溫大雅有些懷疑道:“可秦嶺諸道,盡在梁默和焦方威手中,咱們進了秦嶺,也無路可行啊。”


    李淵毫不猶豫地說道:“那咱們就突過去。”


    溫大雅還想再說什麽,這麽走實在太冒險了,簡直是賭博,九死一生,不僅僅是和隋軍鬥,還要和老天爺鬥。但他話還沒說出口,便為李淵打斷。


    李淵臉上滿是堅毅地說道:“彥弘,我軍已經沒有更多的選擇了,要麽冒險突過去,要麽倒在突圍的路上。我這半生,盡做了別人的陪襯,今後,不想再給人當陪襯了。若真是老天爺不讓我活,我就死在秦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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