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陽是什麽地方,江南行台的大後方。而且他最重要的意義是和對岸的當塗控鎖長江,為身後的江都和江寧建立一道屏障。


    而曆陽和當塗的失陷,便意味著從江都到湓城的水上道路被完全切斷,在湓城的黃維揚十萬兵馬成了孤軍,連糧草、器械補給都失去了穩定的來援。


    若是黃維揚再晚勝張繡幾日,根本不用打,他就要敗了。


    而且輔公祏在江南行台造反,其影響巨大,無論是對隋軍的實力還是名望、影響力都是巨大的打擊。若是不能將其迅速覆滅,整個江南行台就要亂套了。


    而且此事對於黃維揚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作為江南行台尚書令,一把手,輔公祏的造反,他有著無可推脫的責任。甚至就這一場動亂,已經抵消掉他覆滅林士弘的戰功。


    若不能最快速度解決掉造反的輔公祏,那黃維揚等著遭受來自信都的詰難吧。


    包括宰相房玄齡,揚州刺史戴胃,揚州都督羅藝等人,事後都少不了處罰。


    這時候什麽蕭銑,什麽周法明,什麽荊襄大戰,已經完全顧不得了,黃維揚必須以最快速度調動軍隊平叛。


    輔公祏造反的事瞞不住隋軍,不到一天,整個大營都知道輔公祏造反,曆陽失陷的消息。


    黃維揚沒想著壓消息,他想通過輔公祏的造反,來試一下軍心,尤其是杜伏威所部的軍心。


    如果杜伏威真的跟輔公祏造反有關係,他再是欣賞杜伏威,怕不是也得大義滅親了。


    直到這時,黃維揚有些理解父親為什麽遍賞江南行台眾人,獨獨漏了杜伏威一係的將領,怕是也提前察覺到什麽了吧。


    引蛇出洞。


    輔公祏造反的消息一出,緊張的不隻有黃維揚,還有杜伏威。


    甚至杜伏威比黃維揚更加緊張。


    對於杜伏威來說,這件事若是處置不好,就是前途命運的事了。


    其他杜伏威一脈的將領,包括闞棱、王雄誕、徐紹宗等人,也緊張起來,紛紛來見杜伏威。


    畢竟若是杜伏威被問罪,他們也逃脫不得。


    這時杜伏威正在房中準備。他赤著身子,免冠徒跣,見到幾人,也不多言,便出門而去,直奔黃維揚的府上。


    往日黃維揚這裏,杜伏威雖然不能說如入無人之境,但大家知道他是黃維揚的義兄,又最受黃維揚的敬重,平日裏並不阻攔。


    可今日杜伏威前來,隻見府前守衛森嚴,見到杜伏威後,更是如臨大敵。


    杜伏威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這群人沒有將自己抓起來,已經是自己幸運了。


    於是杜伏威一麵讓人求見,一麵赤著身子,跪在了門前。


    其實黃維揚也在等著杜伏威的到來。這些日子,在與杜伏威的相處之中,黃維揚相信杜伏威並沒有太大的野心,也相信他是真的投降,所以才沒有第一時間對其處置,而是給了對方一次機會。


    他不希望杜伏威自誤。


    聽到杜伏威在門外赤身求見,黃維揚一愣,趕緊往外走。


    絕交不言惡語,就是想殺了杜伏威,也得顧忌人心。杜伏威能做到這一步,顯然是表現出極高的誠意,黃維揚自是不會再拿捏身份。


    演戲這一條,黃維揚在楊廣祖孫身邊這麽多年,早就學得爐火純青了。


    今日便以我之演技,收你之忠心。


    黃維揚出了門外,看到跪在地上的杜伏威,也是讚歎杜伏威是條漢子,拿得起、放得下,能在最短時間裏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黃維揚也手腳並快,一邊走著,一邊脫下了身上的大氅,拿在手中。


    九江的十月底,也不暖和。


    “兄長何必如此?”


    黃維揚邊說著,邊將手中的大氅裹在了杜伏威的身上,而他本人則隨手就抱住杜伏威的身子,要將他扶起來。


    杜伏威跪在地上,也不起來。


    “堯有罪,任憑世子處罰。”


    黃維揚笑道:“兄長這話說得,我都犯湖塗了,兄長何罪之有?”


    “輔公祏在曆陽造反······”


    杜伏威話未說完,黃維揚便說道:“輔公祏造反,兄長可參與了?”


    杜伏威大驚,連忙說道:“世子,堯萬不敢有此念想。”


    “那就是了!”


    黃維揚拉著杜伏威說道:“輔公祏是輔公祏,兄長是兄長,二者有何想幹?輔公祏造反,又關兄長什麽責任?”


    說著,黃維揚又說道:“兄長再不起身,可要小弟抱你起來。”


    杜伏威聽罷,隻得順著黃維揚站起身來。


    “外麵風大,兄長跟我進屋。”


    黃維揚拉著杜伏威的手進得正堂,杜伏威說道:“我雖未參與輔公祏之亂,但輔公祏畢竟是我之舊部,參與叛亂的也多是我的舊部,這件事,我難辭其咎。”


    “兄長,現在輔公祏也是我的部下,若是部下造反,追究主將,先追究的也是我。”


    看杜伏威還想說什麽,黃維揚說道:“對於兄長,我從未有一絲懷疑,兄長萬不可因此而憂心。


    輔公祏造反的情況,我也知曉一些內容,錯不完全在曆陽諸人,是有人故意挑弄是非,激化了矛盾,才釀成了現在的悲劇。這件事就是平叛之後,是非曲直,我也會查的一清二楚,還所有人一個公道。


    至於輔公祏的造反,實屬不該,受了委屈,心中不滿,我是理解的,可是難道不能跟我說嗎,非得做出這種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聽到黃維揚這麽說,杜伏威放下心來。杜伏威畢竟是曆陽舊主,還真擔心黃維揚對於曆陽叛軍,大開殺戒。


    黃維揚接著又說道:“兄長是曆陽舊主,曆陽很多將領受輔公祏蒙蔽,還需兄長跟這些人說明情況。這次我還請兄長為先鋒,領軍前往曆陽。”


    杜伏威聽到這,真的驚了。


    黃維揚不僅不處置他,還授他兵權,讓他主持平叛,這是多大的信任。


    杜伏威有些顫抖地問道:“世子不怕杜伏威領軍之後,倒向叛軍。”


    黃維揚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兄長的人品、心性,我信得過,兄長必不會如此。”


    杜伏威的眼圈瞬間就紅了。


    黃維揚對於壯士,以恩義結之,如何能不獲取他們的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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