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單氏正在家中等著杜伏威。


    聽聞杜伏威率部擊敗輔公祏,隋軍已經進城的消息後,單氏便是又喜又憂。喜的是丈夫沒事,還能繼續領兵,可擔憂的卻是這一次她錯信了輔公祏,最終鑄成大錯,她不知道該怎麽見丈夫。


    正猶豫間,杜伏威提著刀就進了院子。


    看到杜伏威凜若冰霜的臉,單氏的心沉入穀底。


    “阿郎回來了!”


    杜伏威也不答話,進來之後,直接大馬金刀地坐到上首,然後說道:“輔公祏造反,你亦從之,你這麽不遺餘力的幫他,是和輔公祏有奸情?”


    單氏聽了一驚,猛地站起來說道:“阿郎,你可以殺了我,卻不能侮辱我。我單雲英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懂得禮義廉恥,嫁你多年,持身守節,操持家務,雖然做錯了事情,卻從未背負你杜家。”


    杜伏威聽了,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你既然這麽說,那我就信了。這些年我領兵在外,顧不上家裏。你操持家務,教養子女,團結兄弟,讓我無後顧之憂,我杜伏威感謝你。”


    說完杜伏威站起來,對著單氏深深一拜。


    單氏一愣,不知道杜伏威的意思。。


    可是不待她說什麽,杜伏威便起身接著說道:“但這次輔公祏造反,能翻騰起這麽大的局麵,讓底下兄弟們盡相跟隨,以致鑄成大錯,喪得性命,皆因你之故。我身為曆陽軍的大頭領,得給兄弟們一個說法。”


    聽得這話,單氏立刻明白了杜伏威的意思。


    或者說單氏早就猜到了這個結局。


    單氏流著眼淚,指著杜伏威說道:“好!好!好!你杜伏威講義氣,是個好將軍。可你離家一年多,想過我們娘倆嗎?你從未回來一次,也沒想過將我們娘倆帶著。我朝也盼,晚也盼,盼著你回來,可是最後卻換來你如此的絕情。”


    “我對不起你們娘倆!”


    杜伏威臉色肅穆,直看向妻子,不再說話。


    單氏了解這個丈夫,知道事情無可挽回,於是冷笑兩聲,擦幹眼淚,進了內室。過了一會,隻聽到“撲通”一聲,便再無動靜。


    杜伏威坐在榻上,痛苦地閉上了眼,坐了良久。


    到了下午,闞棱來到府上見杜伏威,便見杜伏威坐在正堂之中,也不說話。


    “義父,義母呢!”


    “她已經走了!”


    闞棱大驚,也顧不得身份有別,進入後堂,便見單氏的侍女齊齊地跪在地上,而單氏已經直掛房梁,早就咽氣了。


    闞棱連忙讓人將單氏放下了,又指揮眾人找衣服給單氏收斂,指揮下人,準備喪事。


    做好這些,闞棱才回到堂上。


    “義父,何至於此?台相之前已經放話了,義母是為輔公祏蒙蔽,才做了錯事,其情可憫,可留一命。”


    杜伏威歎道:“這些我都明白,於國,台相可饒她;於家,我也願饒她;可是這一次動亂,多少老兄弟喪命,多少家庭家破人亡。若是饒她,是讓台相為難,讓老兄弟們為難,你說,我怎麽能饒得了她?”


    闞棱聽得,也沉默不語。他知道,杜伏威是對的。


    很多事不是一句話就能過去的,是得拿出實實在在的行動,否則上至黃維揚,下至老兄們,心中永永遠遠有根刺。


    闞棱雖然讓人去處置喪事,但其實也沒法準備什麽,甚至連棺槨都暫時不能動用。蓋因單氏還是個有罪之人,得黃維揚那邊處置完了,才會有個說法。


    以單氏的罪,雖然已經死了,但屍體就是來個梟首示眾,也不是不可能。這年頭可沒有侮辱屍體罪。


    雖然有杜伏威在,必不會如此,可還得走那個流程。


    杜伏威讓闞棱將兒子杜德俊帶走,又讓一眾家仆散去,整個宅子裏,就剩下他一人。


    此時單氏已經被收斂完畢,靜靜地躺在榻上。


    杜伏威走到妻子的麵前,輕輕拂過妻子的麵。


    單雲英雖然稱是單雄信的侄女,其實可能有親,但也差的挺遠。單家因為動亂,也可能因為是擔心受單雄信從賊之事影響,遷居下邳郡。


    當時杜伏威隻是個盜匪中的小人物,又在彭城兵敗,身邊隻有不到幾十人。


    後來一次意外,杜伏威見到單雲英,見其天生麗質、性格爽朗,遂生愛慕之情,於是托人前往單家求親。


    當時單家好不容易離了家鄉,不受單雄信影響,更不願意招惹杜伏威這樣的盜匪,於是便婉轉拒絕。


    當時杜伏威年少,性格剛烈,自以為受到屈辱,於是帶著身邊的部下,闖入單家,搶走了單雲英。


    杜伏威長相不凡,更兼身為盜匪首領,英武豪氣,於是單雲英便傾心於他,並不以搶親而怨恨。


    再之後杜伏威輾轉南北,占據曆陽,有了一份自己的家業。


    而單雲英亦鼓勵將士,撫慰眷屬,穩定後方,並未杜伏威生下了兒子杜德俊。


    本以為夫妻二人,能夠長長久久,一朝事變,最終天人兩隔。


    杜伏威看著已經陷入沉睡的妻子,是那麽的溫柔。他自投大隋,轉戰良久,已一年多沒見過妻子。


    至於不將妻子帶到江都,其實杜伏威也有打算。


    杜伏威是個見慣了背叛的人,雖然投靠大隋,但更多的是為了一個未來,心中的防備,並沒多少。曆陽是他老巢,軍中將士的眷屬,多在此地,控製著曆陽,便能更好的掌控舊部。


    而且杜伏威也擔心將妻子帶到江都,會完全受製於人。


    所以杜伏威才將妻子留在了曆陽。


    這件事杜伏威有私心,黃維揚也擔心會刺激杜伏威,因此放任了此事,最終釀成了大禍。


    “雲英,俺杜伏威對不起你,這輩子負了你,下輩子當牛做馬、結草銜環來報答你。”


    第二日一早,杜伏威召集眾人,宣布單氏已經身死的消息。眾人聽得,唏噓不已,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倒不是他們與單氏有什麽仇怨,而是單氏的存在,就是杜伏威明晃晃的造反的證據,是一座活火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發。


    即使黃維揚願意免單氏一死,那又有什麽用,杜伏威的老婆還是反賊。


    而單氏死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單氏身上,一了百了了。


    而杜伏威也心中殺機凜凜,他要殺了輔公祏,給妻子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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