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騰騰的烏冬麵上桌後,香裏岸二話不說悶頭猛吃,不敢再看一左一右兩尊黑化神的表情。


    很反常,冰室和黃瀨今天表現得太不對勁,剛打了一場球賽已經累得不行,現在卻像打了雞血一般展開唇槍舌劍,冰室更是將香裏岸從小到大那芝麻大點的八卦小事都給抖了出來,就怕黃瀨不知道他倆關係親密。什麽“家長會都是我代去的”、“作業是我簽字的”之類,顏麵丟盡的她真是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


    然而,比冰室略遜一籌的黃瀨也不甘示弱,“小岸的初吻是我的”、“我們在日本天天都見麵還是鄰居”、“一起上學”這種話他居然也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口。


    明明故事的主角是香裏岸,可她卻沒什麽話語權,就算是弱弱地提醒一句,“再不吃麵會涼的”也被無視了。


    她被無視了!(背景化作電閃雷鳴)


    這兩人絕對是一見鍾情吧喂tat!


    “我和小岸就是一見鍾情喲。”語罷,對方還朝她拋了一個電眼。


    去你的一見鍾情,他們根本就是第一麵就結下了仇恨好不好?香裏岸嘴角抽搐,決定不給予理會,低頭將最後一根麵條吞下肚,然後慢條斯理地喝起湯。


    已經扯了半個小時了,你倆有完沒完?香裏岸在心裏腹誹道。火神那邊已經開始吃第三碗麵了你們卻一口沒動。


    “我喜歡能吃的少年。”


    她隨口說了一句。


    ……


    “嘩啦嘩啦——”


    什麽聲音?


    香裏岸莫名其妙地抬起頭,詫異地看到少年們突然安靜,捧起碗大口大口吞著麵,生怕別人跟他們搶。


    “不怕嗆到嗎——”這是她的第一反應。


    “噗——咳、咳咳咳……”黃瀨躺著中槍。還好他沒把麵湯全噴在對麵的冰室臉上,而是用紙巾捂著嘴,咳得臉色漲紅。


    香裏岸吐舌,她絕對不是烏鴉嘴。


    “你還好吧?”她心虛地給他遞了一杯涼水。


    “唔,黃瀨君嗆不死的。”冰室笑眯眯說出的一句風涼話讓黃瀨膝蓋中了一箭。


    “太欺負人了你!咳……”剛想吐槽一句,黃瀨又猛地咳了起來。見鬼的他從來沒這麽狼狽過!


    “好啦,又不是小孩子了,別計較這麽多。”香裏岸本想拍拍他的肩安慰,卻起到了反效果,讓對方的臉更黑了。


    她說錯了什麽嗎?


    “咳,我才不是小孩子!”


    “先喝水吧。”香裏岸將他的抱怨當做耳邊風,“剛才都硬撐著什麽也不吃,怎麽突然抽風了你們——”


    “誒,小岸你不是喜歡愛吃的男生嗎?”


    “我隨口說說你還真信了。”香裏岸扶額,黃瀨這個天然二貨就算了,她不認為冰室也相信了自己的話。“如果我哦真的喜歡吃貨,那麽涼太你這個不吃辣不吃高卡路裏食物隻愛吃色拉又挑剔的少年是完全沒機會的。”


    雖然沒有一個女孩願意看到比自己長得還漂亮(無誤)又皮卡皮卡閃著光的男友,這隻會減弱她的存在感。


    在這之後,氣氛似乎活躍了不少。香裏岸和黃瀨你一句我一句地拌著嘴,完全進入了兩人世界模式,冰室則托著下巴聽他們講話,沒有插嘴,眼神則飄忽不定,不知在想什麽。


    “哦啊,已經天黑了呢!”


    一群人從店裏出來後已死天色黑盡,住在神奈川的兩隻不得不先告別他們趕車。臨走前,香裏岸還是不顧黃瀨吃癟的臉色要到了冰室的電話號碼。


    “以後一定要再聯係啊,辰也哥。”她叮囑一句,然後給了冰室一個大大的熊抱。


    “咳,不用抱那麽緊。”冰室有點受寵若驚,退後一小步。還好是香裏岸不是火神,以他的身高再用這個姿勢擁抱……大概會憋死自己。“我有時間一定會去看你的。”他這樣許諾道。


    “嗯,知道了”香裏岸愉悅地鬆開他,朝電車台的方向跑去。


    “嗚小岸你怎麽可以抱別的男生!”黃瀨擺出一副怨念小媳婦樣,語氣很無辜。


    “人家是我大哥嘛,不算‘別的男生’。”香裏岸對他做鬼臉,“如果我抱火神你也不會介意的啦。”


    “哪有,就算你們是密友我也會吃醋的。”黃瀨倒是很認真地回答,“所以,以後不能這麽做了……還有,你很喜歡他嗎?”


    “咦?”


    電車門緩緩打開,香裏岸跟著黃瀨走進去,車廂內溫暖許多。


    “……當然喜歡了。他從來不欺負我,和火神一樣會仗著我,但從來不會像火神那樣和我搶吃借錢什麽的,是個溫柔又體貼的好哥哥。”


    黃瀨的嘴角下垂幾分,雖然她一直強調是“哥哥”,怎麽從來沒聽她誇過自己?反而是別人的優點更多。


    “我比不上他吧……”他現在挺失落的。


    “涼太你的老毛病又犯了,”香裏岸撇撇嘴,有時候真希望他和火神一樣粗神經啊,“火神和辰也哥就像我的家人一樣。再說了,辰也哥和你是截然相反的人嘛。他沒有天賦、沒有傲人的資本,所以隻能腳踏實地一點一點用時間和經驗來證明自己,相比之下,無論做什麽都能達到完美境界的你不應該抱怨的。”


    “不,我指的不是這方麵……當然了,冰室君確實是個好對手。”如果不是香裏岸,他估計今天的比賽可能真的撐不住。黃瀨垂下肩,破天荒的開始數落自己的缺點,“我有時候太自負,沒有耐心,缺乏安全感,可能還會莫名地誤會你讓你生氣……”


    “但如果我不能應付你最差的一麵,也不值得得到你最好的一麵。”香裏岸突然想起了什麽,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去。


    “誒?”


    黃瀨愣住。


    “這是真實的你,不是那個頭上有著光環讓大家羨慕的完美的明星黃瀨涼太。我能接受你的缺點,因為我得承認自己有時候也太過衝動。”香裏岸眨眨眼,“所以,你為什麽還要自責呢?”


    黃瀨一手不自覺地按住胸膛,即使是電車駛過的呼嘯聲也無法蓋住那強有力的心跳聲。這份悸動……大概能保存很久吧。


    “謝謝你。”


    他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用什麽來表達自己的感動。一直覺得香裏岸是個特別的女孩,但始終沒想到,她給自己帶來的驚喜有這麽多。


    “都交往了,說什麽謝不謝的……而且我缺點也很多呀。”香裏岸咧嘴笑笑,隔在他們之中的那麵牆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


    **


    半夜,懷著心事的黃瀨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透過半掩的窗簾留下的縫隙望去,對麵的房間也是漆黑一片。那少女現在大概睡得很沉吧。


    他還在思考一個曾有許多人問過他的問題——


    為什麽會喜歡這樣的香裏岸?


    初次邂逅,應該是在街頭網球場吧……說真的,他那個時候壓根沒正眼打量過香裏岸一眼——那個不起眼的,黑頭發、灰綠色眼睛,除了身高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的女孩。


    簡單的來說,沒對她留下任何印象。


    毫無疑問,緣分是種奇妙的東西,世界又是那麽小。起初黃瀨隻是覺得委屈,不明白這個女孩為什麽從見到他開始就沒自己好臉色看過,所以,在他目睹了香裏岸絕爛的投籃技術後,毫不掩飾地嘲笑了一番……從那之後,兩人算是正式結為冤家了吧。


    他不明白,難道從國外回來的人腦子構造都有點不正常?先不說她和火神一樣瘋癲的性格,對待冰帝那幫少年時而溫柔時而又像個愛嚇唬小孩子的老巫婆(大概指的是有毒料理……),但有些時候,卻又傻到無可救藥。


    明明手都傷成那樣了為什麽還要堅持練習投籃?


    無論做什麽都可以輕易達成的天才黃瀨似乎有些讀懂了那時的她的心思,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


    所以,到嘴邊的嘲諷最後還是被咽了下去。至少在那個時刻,他不想打擊幹勁十足的少女。


    ……


    投中後臉上所露出的喜悅,或是沒投中時小小的失落。她的每一個表情都牽動著他,不知不覺的,就被吸引了。


    她緊盯籃筐,而他站在綿綿細雨中望著她。


    黃瀨始終無法看透這個總會在自己沒注意的情況下找他麻煩讓他出糗的女孩,任何一個詞匯都無法概括她的性格,善變,但始終是那個會不經意為別人考慮又包容的她。


    至少,黃瀨從沒遇過一個女孩願意待在寒冷中等待他回來。必須承認,真正開始喜歡上香裏岸,是在那個時候。


    他經常聽像自己告白的女孩子那樣對自己形容,我們可以一秒鍾遇到一個人,用一個小時喜歡上一個人。而她們,僅僅一分鍾就被他迷住了。


    那時覺得可笑,雖然他在學校倍受歡迎,從小到大不知收到多少的情書禮物、還有告白,黃瀨總是一笑而過,是因為他不懂喜歡上一個人的心情。


    現在懂了。


    “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會永遠等著你,無論是在什麽時候,無論你在什麽地方,反正你知道,總會有這麽一個人的。”


    小時候母親黃瀨遙對他說,假如找到了那個會等著他的人,就不要再放手了。至少那個人永遠都不會傷害他。


    ……


    自從知道了自己對香裏岸的感受後,黃瀨就像個剛進入青春期,情竅初開的小男孩,心裏忐忑不安、想靠近她一點,卻又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做,想在她麵前裝酷耍帥,但對她似乎沒什麽效果。


    心急如焚——這是他的心情。黃瀨慌了,因為聰明完美的他從來沒見過如此失態的自己。


    那晚的聖誕節,他得承認,是自己十七歲人生中所經曆的最美好的一個——當然了,如果香裏岸能答應自己當他的女朋友,他會更高興。


    “她怎麽可以不接受呢?我性格好、這麽帥、做什麽都厲害,為什麽她就是不答應?”


    黃瀨為了給自己找台階下,嘴上說會多給她一些時間考慮,心裏卻委屈得不得了。他有哪點做的不好?這世界上除了香裏岸,絕對沒有第二個女生會拒絕自己!


    ……


    不過,他喜歡的就是這樣的香裏岸。


    後來,用一夜的時間他總算想通了。香裏岸必定是喜歡他的,不然也不會那麽輕易地就原諒他,更不會在自己吻她的時候推開。


    想到這,黃瀨咧著嘴角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香裏岸這個男人婆上哪去找他這麽完美的男友?也可以將這理解為女孩子的矜持,但無論如何,她是逃不掉的。


    懷著“肯定會被接受”的想法,接下來幾日黃瀨一直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中,連他的父親都發現了他不大對勁,用當事人的話來形容,“大概是哪根筋搭錯了吧”。


    ……不,應該要恭喜自家自我感覺太過良好的兒子,總算開竅了。


    之後兩人的關係迅速升溫,雖然出了些小意外,但都被小事化無。這些事情,隻會讓他們更加了解信任對方,建立起更堅固穩定的感情——這應該是叫……叫“已結婚為前提下的戀愛”吧?


    黃瀨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也是個很傳統的人。


    ……


    再一次被感動,是在香裏岸衝下樓梯張開雙臂擋在自己身前,毫不畏懼地和對麵那幾個不良高中生對持的時候。


    一個沒有多大力氣的女孩,能有什麽力量保護他呢?


    被保護的感覺雖然很好,但身為一個男孩,她更需要他的守護。


    所以,黃瀨將她扯到身後——是的,你隻要在我身後就行了,和你待在一起,我已經覺得很安心。


    喜歡著對方的兩人,也應該是互相保護的關係。那他們現在……應該可以稱之為真正意義上的【情侶】。


    ……


    此時的黃瀨抱著枕頭在床上滾來滾去,理清了思緒,卻仍然是一點睡意也沒有。


    真想看看香裏岸現在在幹什麽——做夢?唔,想看看她的夢裏有沒有自己呢?


    這點他不清楚。但毫無疑問的是,今晚黃瀨的夢裏,有她。


    “香裏岸,如果你再走近一些,我就不會再讓你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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