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遵命。”泫瑾荻不知蘭生葫蘆裏賣什麽藥,捉了她的手起身。


    小樓外,夜尚未鋪滿天空,西方一邊猶亮,最美的紅如漣漪迭起。


    “正是好時候。”蘭生笑。


    泫瑾荻真是半點猜不透,“園子明明很小,看著卻很寬敞,一樹一石一泓活水,應該單調的東西,經這麽一擺又別致得很,你一向有畫龍點睛的本事。”隻能以為她要他一起看日落。


    “地方小,若再堆了假山林子,豈非擠死?”小小的園子一目了然,蘭生看看左右,一個人影也沒有,但抬頭,見南月莎正要拉上書房門。


    “小妹,等等。”


    和這個妹妹說過的話,十根手指數得清。聽南月淩說,他這位親姐姐最討厭的,大概就數張嘴了。聽鍾氏說,這個女兒身體弱,不求出嫁,但求兄弟姐妹贍養。金薇則說,莎妹內向害羞,外人麵前膽小若鼠。玉蕊說,莎妹記憶絕佳,一本書看過一遍就能默寫出來。蘭生不知誰說得對,誰又說得不對。


    當初準備這所別院時,在南月莎的小樓上花了最多的心思,不是因為她和這個小妹妹有多親,而是因為她讓弟弟妹妹們寫下對未來居所的要求,南月莎寫得是,不出門可行萬裏路,天地大不過一間屋。那時,她就覺得這個小妹蠻有意思的,好像是故意考她一樣,所以她必須造得更有意思才行。


    莎樓裏有很多像書房跳板之類的新奇小玩意兒,明的,暗的,需要南月莎耐心尋找,或者撞緣,照著愛麗絲夢遊仙境的靈感,是一個到處折疊的奇妙天地。當蘭生看到南月莎在書房裏一個人玩跳的時候,自認為達到了南月莎的要求。


    南月莎擁有一顆純心,這是蘭生的想法。這樣的人,來見證這樣的一件事,應該是最合適不過的。更恰恰好的是,那棵四季的樹離莎樓最近。哦,對了,說到那棵樹,她有必要跟泫瑾荻解釋一下。


    “那其實是四棵樹。”四棵圍成了一棵,主幹是樹皮仿製,樹冠是精心修剪後拚接而成,代表四個季節,總有一部分留在人間。


    泫瑾荻不及讚歎。


    蘭生對等在二樓,看著身體細瘦,目光卻明亮的南月莎道,“我要和這個人拜天地,你當個見證吧。”


    南月莎睜大了眼睛,但很快就平靜了,看向比自己更吃驚的泫瑾荻,難能可貴張口發聲,“請問將來的姐夫,姓甚名誰?”


    她的聲音很稚嫩,與待嫁的年齡不符,但神情中透露出一種智慧,形成了奇異反差。她當然認識泫瑾荻,當然知道瑾王爺曾是大姐的夫婿,卻脫口而出問他的名姓,是心的通透。


    蘭生見泫瑾荻還在發愣,不禁拽拽他的袖子,蹙眉眯眼,“是誰剛才在屋裏悲悲切切,說我嫌棄他無權非貴?這會兒我選好良辰吉時,天地為媒,親妹為證,月老樹下要拜堂,你卻又拖拉起來。我看,是你嫌我再嫁之身,不如罷了……”


    泫瑾荻猛轉頭,驚望著蘭生。她完全出乎意料的突然舉動,在他心裏掀起狂潮。那番他非他的言辭,他知道有多牽強,要是尋根究底,他才是泫瑾楓,反而不屬於雙胞兄弟,而如今他拿回了自己的名字,卻憎恨它。所以,於思碧嫁為瑾王妃,他連做戲都不肯,直接把泫瑾楓做成一個死人牌位。


    他荒謬,但痛快!不求世人理解,就望一人體諒。現在,這個人卻遠超過他心中期望,造就天地最美的一刻一方,為他正名!


    感覺到她要鬆手,他立刻捉住了那隻柔腕。怎能鬆開?她若走世間萬遍,他也要尋她萬世。


    南月莎悄悄移前,至露台木欄處,雙肘撐杆,雙手扶腮,烏黑的眼瞳充滿興味。她尚不懂愛情,但看著樓下兩人,此時無聲勝有聲,不知何處而起的情絲萬縷,將周圍的一切帶進激烈的漩渦中去,令心跳從速,屏住呼吸。


    一手握心上人不放,一手撿起枯枝,在地上寫了兩個字,那對清澈如泉的眼望上去,整個人意氣風發,沒有半分妖華,笑顏光芒奪魄,“小妹,看清了,這是你姐夫之名。”


    南月莎不敢慢半拍,凝目瞧仔細,心中雖奇怪,但一字不問。她再看大姐,與姐夫比肩,光彩毫不遜色,各耀半邊天。片刻想起來,要不要她唱禮,卻見大姐趴著姐夫的肩耳語,姐夫點了點頭,兩人同時在樹前跪下,然後——


    起了風。


    風不冷,但很大,竟吹得南月莎往後退了一步,亂了頭發,遮住了眼,但等她伸手捉住欄杆,再看清眼前,不由驚歎。


    園子裏竟在下雪,雪片夾著花片,紅梅的花,白梅的花,飄落紛紛。而更奇異的是,明明能看到兩人對天地說話,卻一個字都聽不見,好似讓花雪裹隔開來。


    南月莎微嘟了嘴,喜堂雖是她從所未見過的美,卻聽不見拜天地的自己算什麽見證呢?正想著,忽然發現有一些花雪並非隨便落,讓風吹貼到泓泉旁邊那塊黑石麵上,居然浮成一行行的字。


    天地鑒,月樹媒,相約為婚,一生石上刻一生,夕陽待朝陽,莫道情深,但願不離。


    南月莎很快意識到,那是大姐和姐夫拜天地石說的話。


    因為話很短,三拜也轉眼就完成,每一拜都磕到了地麵。大姐同姐夫拜得一樣重,而不像多數新嫁娘那樣,拜得總要比新郎淺,需顯嬌羞矜持,女子柔弱。


    兩人重新站定 ,抬眼望花雪,衣玨飄飄,天邊紅霞為喜堂收尾。南月莎的眼中,人如畫,景如畫,美不勝收。


    “小妹。”大姐的聲音響起,不知何時,風已息,雪花落停,她雙頰飛粉,人比花嬌,“不一定非要今天,有空就把你的名字刻在見證下麵。”


    剛蹲下身,以笛刀刻名的泫瑾荻回頭,對南月莎作揖,“你姐姐雖然悠哉,你姐夫我卻怕她決定得快,後悔也快,所以請小姨子高抬貴手,早早作好見證,正了我的名份。”


    “你就不要催別人了,自己的名字都沒刻好呢,不像我——”手一搖,花瓣飛去雪飛去,字字鐫入了黑石,大字下麵有小字,刻妻——南月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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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身體不好,坐在這兒一直冒汗,明天一章補足大家。


    謝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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