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們勸得口幹舌燥,倔丫頭鐵定了心要等她的四哥哥。


    當爹的一瞅閨女到了節骨眼兒上鬧性子,索性找人要了一塊大煙膏子,當 著閨女的麵兒,就要往下吞咽。


    大煙膏子吞下去,再搭上一壺老酒,不出三刻,老家夥勢必踹腿歸西,喜 事兒直接變喪事兒。?


    姑娘始終拗不過爹,她不忍見老爹真的吞了煙膏子,萬般無奈之下,隻好 穿戴利索上了花轎。


    吹吹打打,前呼後擁,一路抬到了婆家門前。


    跨過馬鞍子、邁過火盆兒,這就要跟從未謀麵的新郎官兒拜天地。


    一個頭磕下去,她就成了人家的新媳婦兒了。


    她拖拖拉拉不肯跟新郎官兒對拜,媒人一看,也顧不得好不好看,拉著兩 個婆子到了跟前兒,硬生生給她按在地上,死命按著她的頭,嘴裏嚷叫著:“新 娘子害臊了,不好意思往下拜了,這那成啊,來來來,夫妻對拜。”


    "慢著!"


    晴空之間打一霹靂,隻見一條壯漢瞪著虎目,滿臉凶相站在當院,雙手掐 腰,高聲喊喝:“我的媳婦兒,憑嘛跟別人拜天地,要拜,也是跟我拜! ”


    此番話一出口,把屋裏屋外的人全給震住了。


    玉玉認得這聲音,正是他的心上人侯四虎。


    她陡地站起,把蓋頭一把抓下來丟在地上,一邊兒哭,一邊兒笑,朝著侯 四虎喊著:“四虎哥,爺們兒,你總算來了!”


    媒人和婆家立馬就傻了,這丫頭莫非瘋了不成?


    在天津衛,女人管自己的丈夫稱呼為爺們兒,小小一個黃毛丫頭,就敢當 眾喊野漢子叫爺們兒,這成何體統?哎呀呀,丟人啊丟人,婆家的臉麵讓她給 丟盡了 O


    到這份上了,大夥兒都明白了,這是來搶親的。


    沒得說,廢了他!


    親朋好友、四鄰五舍,頓時亂作一團,咋咋呼呼,惡言相向,要廢了這個 不知天高地厚的野漢子。


    侯四虎在侯家後有名氣,但在白廟一帶,沒人認得他是誰。就算知道侯四 虎


    的身份,也沒人怕他。為嘛?白廟也有混混兒。天津衛的混混兒不論城裏的 還是城外的,有人欺負到自己的地盤上,不管挨欺負的那家跟自己熟不熟,都 必須要管,要不然就不配當混混兒。


    這一塊兒有個小鍋夥,混混兒不多,就三十來號,如今有一半兒就在新郎 官兒家裏幫忙,他們眼賊,一眼就看出來的這位一準兒也是個混混兒,並且是 個狠角色,但這是自己的地盤兒,絕不能懼他,於是他們先衝到跟前兒。大喜 的日子,他們沒帶家巴什兒,不過沒關係,對方耍單兒,能耐再打也隻有兩隻 手,而他們人多勢眾,一人一拳也能把他搗成肉糜。


    玉玉不顧別人阻攔,歡快地跑到侯四虎身邊兒,摟著侯四虎一條胳膊,她要跟侯四虎同生死、共患難。


    這麽多人之中,最暴怒的就是新郎官兒,如花似玉的小佳人還沒等跟自己 入洞房,就讓別人截了胡,這不是拿好人當活王八麽?


    新郎左右董摸幾眼,抄起一條長凳,快步到了侯四虎跟前,不由分說,雙 手高舉長凳朝著侯四虎頭頂就砸。


    玉玉嚇得花容失色,扯拽侯四虎的胳膊,大喊:“四哥快躲!”


    侯四虎好似一尊生鐵佛,不閃不躲,挺直腰板兒任由新郎官兒手裏的長凳 砸在自己的頭頂上。


    砸上之後,侯四虎腦門上立時裂開一道血口子,鮮血順著裂口往外冒,瞬 間染紅麵門和前胸,滴滴答答掉落塵埃。


    侯四虎瞪著大眼珠子,毗著一口白牙,滿臉是血,如同鬼卒,把在場的人 全都嚇得不輕,膽小的捂著眼根本不敢看。


    新郎官兒也駭得不輕,慌忙丟掉長凳,往後快速退出幾步,雙臂不停地打 哆嗦。


    侯四虎朝四外環視幾眼,繼而仰天大笑,而後朝著新郎官兒高聲喊道:"我 挨了你這一下,隻為讓你解心中惡氣,如今你打也打了,惡氣能不能出來,那 是你的事兒,我管不著了。我今天隻為帶走心上人,誰要敢攔著,先問問我這 位兄弟答不答應!"


    說話之間,甩掉炕單子,露出明晃晃一口鋼刀。


    這東西沒開刃叫做生鐵片子,開了刃,那就是殺人的凶器。大夥兒看得 出,這條惡漢來者不善,倘貿然上前跟他廝打,隻怕讓他手裏這口鋼刀要了腦 袋,因此全都不敢靠前兒,隻敢原地看著。


    侯四虎一手拎刀,一手抓著玉玉的手,慢慢地往後退步。


    退到院門處時,侯四虎大聲說道:“你家下的聘禮,我三倍退還,再倒貼一百兩銀子給你,明兒我就讓人送來。你們倘若不依不饒,敢去找玉玉她爹的麻 煩,我到時候把你們一個個全劈了,誰要不信,咱就試試!"①


    這番話一出口,新郎官兒的爹娘緊忙拉著兒子,不讓他上前追趕。當娘的 勸兒子算了吧,這樣的媳婦兒娶過門,早晚也會跟野漢子跑了,到時候更丟 人。現如今不但退三倍聘禮,還有一百兩銀子拿,沒吃虧,還賺了。


    退出院外之後,侯四虎緊緊地攥著玉玉的手,兩人並著肩快步跑遠。


    到了沒人的地方,玉玉哭著幫侯四虎把腦門的傷口包紮起來,埋怨他做人 太傻,人家打他都不知道躲。


    侯四虎笑著說:“挨一凳子換個俊媳婦兒,我賺大發了。”


    玉玉把頭埋在他胸前,又是開心,又是心疼,心裏五味雜陳,酸甜苦辣鹹 各種滋味在其中。她想把身上的新娘裙褂脫下丟掉,侯四虎攔住了她,對她 說:“穿著吧,省的咱再買了,回去咱就拜堂,成了真夫妻,你爹也拿咱沒轍 To我明天把老丈人接過來,親口告訴他,我睡了你閨女,要不然你把閨女領 走,要不然就留給我當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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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你說嘛呢,多丟人啊……”玉玉的小臉兒羞成了山裏紅,一對粉拳在 侯四虎肩頭亂捶打。0


    侯四虎把玉玉領回家,遠遠望見門上貼著大紅喜字,門前站了一大幫人, 三個哥哥在門前來回踱步,正在焦急地等著老兄弟回來,他們不知道老兄弟鬧 得這是哪一出,既然老兄弟臨走前讓置辦好婚禮用的一切用度,他們全都照 辦,可左等右等,也不見老兄弟回來,又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如今是否平安, 當哥哥的怎能不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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