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占地廣大的院子的正中間擺著一張胡床,床上躺著一名身材高大健碩的中年男子,雖然這人早已處於重傷昏迷的狀態,但依然看得出他身上的那種有生自來的剛正強悍之氣。(.無彈窗廣告)


    在胡床的對麵,由大號八仙桌臨時改成的香案上是設好的祭台,上麵香燭紙馬時鮮果品一樣不缺,旁邊還插著一支白底黑字的布幡,上麵端端正正地書著四字正楷,卻是“救命活人”。


    香案後麵,遠遠的站著一群江湖打扮的漢子,此時雖然一個個身上不見刀劍,但是那份縱橫天下的氣勢卻絲毫不曾稍減。現在,這些人正緊張的注視著院子中間。


    就在院子中間的空地上,一名看上去仙風道骨的道裝男子正在舞蹈祭拜。這名道士身材瘦弱,麵容清秀,氣質上頗有些文質彬彬的,年齡貌似不過三十來歲,行動間自有一種雍容之氣。若單看那樣貌,根本不像是個出家人,倒好像是名飽讀詩書少年得誌金榜題名的儒生。


    道士就在香案與胡床之間參拜舞蹈,腳步不離方圓一丈二尺之地,往複之間三步九跡。像這樣經典的動作,一旁那些老江湖們就算沒親眼見過也都聽說過,正是傳說中的禹步做法。


    隨著道士的動作越來越急,他口中呢喃不絕的聲音也隨著越來越大,到最後竟好像水路法會上僧道唱經那般連成一片。眼看著,便在那躺在胡床之上的男子身上,一片蒙蒙的白色靈光漸漸顯露出來,越來越亮,最後竟把那人的身體完全包裹其中,形成一個人形的光繭。


    便在此時,道士停了下來,隻見他雙手掐成法訣向光繭遙遙一指,口中大喝一聲:“咄!”


    隨著這一聲大喝,由那個人形光繭心髒的位置上,一股黑氣冒了出來,向著空中一衝而起,然後緩緩隨風散去。黑氣噴發過後,在那具人形光繭的同一個位置上泛起環環漣漪,漣漪的正中間,眼瞧著慢慢拔出一根漆黑油亮,黑琉璃也似的七寸長小箭來。(.)


    小箭緩緩上升,遠處圍觀者們都是滿臉喜色,施法的道士這時卻顯得臉色有些泛白。隻見他雙手十指交叉一處,靈巧的打出一個又一個手印,便是隨著他的手印,那支小箭離開人形光繭也是越來越高。終於,離人形光繭三尺之後,那支小箭在空中隨著道士的手印輕巧的轉了個身,箭身平置,箭尖不再指著胡床上那人的心髒位置。


    道士臉上第一次露出一個輕鬆的微笑,雙手結印隨即一凝,然後猛地張嘴,向外噴出一口真氣。這口真氣遇風便化作一蓬細密的銀絲網罩,隻是輕輕一展就把那支黑琉璃也似的小箭網入其中,然後電一般飛回道士手中被納入衣袖之內。


    收好那支小箭,道士原地站好,雙手高舉過頂,掌心向下緩緩下壓收於丹田正位,隨著他的這一動作,原本包裹在胡床上那人體外的白色光繭隨之熄滅,眼看著全部溶進胡床上那人的體內。


    “幸不辱命。”道士收功而立,隨手整理著因禹步行法而稍有淩亂的袍服說道。


    幾乎同時,原本躺在胡床上的那人已經翻身而起,搶上前幾步,向道士躬身下拜道:“石高峰,多謝仙長救命大恩。”


    道士對這一禮側身避過,一臉淡然,“石總鏢頭不必客氣。我勞心費力救你,不過是有所求而已。”


    隨著他這聲講話,遠處歡呼雀躍的人群中奔出一名不過十五六歲的精細少年,這少年先向石高峰行禮說道:“恭喜父親身體康複。”


    話畢,轉向道士恭恭敬敬以師禮參拜道:“弟子石三山叩見恩師,謝恩師救父大恩。”


    這一回道士沒有避讓,而是伸手扶起石三山,溫和的說道:“小山免禮,你即肯拜我為師,那麽師傅為徒弟做些事也是應該。今天與你父母兄弟好好團聚,明日便與我上路回山去吧。須知,修行功課耽誤不得。”說罷也不理旁人,自顧自回房休息調息去了。


    ……


    卻原來院子裏的這些人具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六合鏢局旗下兄弟。隻因此次鏢局總鏢頭石高峰親自保護一票價值連城的紅貨,不想貨主那邊事機不密走漏了風聲,歹人半路劫鏢。雖然仗著石高峰一身武功殺退歹人,但最後卻因眾寡懸殊難防暗箭,終被對方以邪道秘法所傷。


    受傷後的石高峰全憑得數十年練就,將入先天境界的一口精純元氣擊殺了歹人,可強自支持回來便昏迷不醒。因他本是傷在邪道秘法之下,尋常手段自然無法救治,眼看性命垂危,卻有救星突然從天而降。


    那道士自稱是神農山深處,雪嶺陽春觀修士淨月子,有秘法可以救得石高峰的性命,隻是想要他出手救人,財物謝禮卻是不成,惟有讓石高峰幼子石三山拜他為師方可。


    石高峰有三子,先頭二子一胎雙生,長子名石一山,次子名石重山,已在江湖上各有威名,唯三子最幼,武功已成卻還未出道,想不到那道士不但知道,竟還專門上門來求。不過事已至此,本著家族血脈流傳下來的殺伐決斷,石三山當即同意,隻要救得了父親性命,他情願拜師,跟隨淨月子離家修行。


    雙方談定,淨月子當即出手,果然是妙手回春。於是,石三山遵照前約便成了神農山雪嶺陽春觀淨月子的傳承弟子。


    ……


    夜色已深,六合鏢局正堂,石家一家圍桌而坐。


    石夫人總算當年也是江湖俠女,雖然不舍幼子,卻也沒有太多阻攔,隻是坐在一旁,雙目緊盯著自己的孩子,似乎要把孩子的一切都深深印刻到腦子裏。被母親這樣看著,石三山卻是有些黯然傷神,若非少年意氣不肯當人落淚,怕是都要哭了。


    隻是孩子的心思又怎瞞得過父母,石高峰輕聲一歎道:“看那位淨月真人的手段倒也是有道全真,小山此次從師,務必認真學習,若能早日出師也許咱們一家人還有相聚之日。須知藝不壓身……”


    若在平日,雖不敢頂撞,但私下裏對老爹的這些老生常談,石三山卻難免要腹誹幾句。可於此時聽得,卻隻覺句句都是至理名言,隻盼著這位父親大人能再多說兩句。


    可惜,這些話翻來覆去早說的多了,因此當老爹再一次以“行走江湖義氣為先。”作為結語時,這夜還長的很。


    “小山明天就要出遠門了,好好休息吧。我與你娘先去休息了。你們兄弟也不要聊的太晚。”說罷,石高峰起身,摟著妻子的肩頭回房去了。正堂上隻剩下石家三兄弟。


    “小三,你沒出過門,以後在外麵一切都要自己注意。鏢局裏的兄弟們平時講的故事逸聞雖然也有些吹牛的成分在裏麵,但是真正的江湖卻隻有比大家講的更奇異,更危險。我和老二可是會一直等你回來的。”話到此一頓,“那老道要是選我作徒弟就好了,至少我有足夠的江湖閱曆。”


    “要不,我們反悔。”旁邊,石重山又開始瞎出主意,“量那道人單勢孤,也不是我們整座鏢局的對手。”說到這裏就看見哥哥、弟弟一起用古怪的眼光盯著自己,於是自己泄氣道:“算了。老爹那一關就過不了。不過老三你記住,以後跟著外人,可別師父叫做什麽就做什麽,自己要多留點心眼兒,須知江湖鬼祟……”接下來就是整套的江湖心術教育,把外麵的世界說的魍魎橫行、虎狼當道。


    “算了吧。”看他說完了,石家老大才出言說道:“小三,出門在外是要小心,不過這世上畢竟還是好人多些,咱們身為江湖中人,隻要自己遇事時多小心些,仗著有武技傍身量也吃不了什麽虧。記住了。這個東西送了你吧。”


    說著,石一山從懷裏掏出一柄寬才如指,長不過尺的玩具匕首似的小劍來,輕輕放在桌上。這柄小劍質地非金非木非骨,看上去倒仿佛是用整塊的紅寶石研磨而成,造型簡單的不帶半點修飾,通體混成,宛如天生地造一般。


    此劍本是當年石一山初出江湖之時自一處深山中意外得來,雖說不上鋒利,卻是堅逾精鋼,自被石一山得到後,從來不肯離身,甚至極少拿出來予人一見,現在卻要送給將要遠行的小弟。


    “別廢話啊,我可是你大哥,給你就拿著。天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覺了,明天要是起不來就不送你了,今天這便當是提前為你餞行了。”石一山起身走出門去,不管是對自己的三弟還是桌上那柄曾經心愛的小劍,都一樣看也不看。


    “小三,二哥也有件東西送你。”石重山掏出來的卻是一支寬手鐲似的腕輪,顏色銀藍中透著黑色,上麵密密麻麻鑄的都是讓人看不懂的圖案字跡。“你小子知道,哥哥當年去過一次川西打箭爐,這就是從在那裏碰到的一個西域和尚手中買來,和教你練著玩的大手印法都是一塊兒得到的東西。”


    說著,石重山把手鐲戴在自己腕上伸手虛抓,隻見桌上大哥的那柄小寶劍竟然淩空飛了起來,隨著石重山的指揮來回舞弄。“用大手印心法就能控製它淩空禦物,隻是不能及遠,所以也就能算個玩物。以前怕你們看上跟我要,一直沒敢拿出來顯,現在二哥玩膩了,就便宜了你吧。剩下的和老大一樣。”


    說著,石重山將劍和腕輪一起放到了桌上往外就走,走到門口卻又突然停了下來,“小三,你知道嗎,北海那邊的人有一個說法――老大是王八,所以那邊的人都隻叫人二哥的。還是二哥跟你最好吧?”說完幹笑一聲走出門去。


    他才出門,從門外馬上傳來痛叫聲音。不用問,自然是因為背後說人壞話,卻不小心被人聽見遭了報應的緣故。


    ……


    一夜即過。第二天,天還沒亮,石三山就和他的新師父上路遠行。借著天邊微露的晨曦回首望去,自家大院裏的望樓上,有數道關切的目光,伴著陽光一起,照耀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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