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故觸及地麵的瞬間,耳邊隱約聽到一聲尖銳的得意的雕鳴,接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他死了麽?


    他當然沒有死,他也不可能死。因為懸崖原來不高,大約二十丈,隻是雲裏霧裏的看不清楚,其實王故剛剛下跌,就撞上了鬆軟的草地。


    二十丈高低,說高不高,跌不死江湖人;說低也不低,生生把王故的內傷摔成了重內傷,直接陷入昏迷。


    再次睜開眼,光線有些昏暗,導致他看不大清晰,所以他又閉上了雙眼。


    他正好查看了一下時間,卻是驚愕當場,原來他這一暈,時間狠狠走出了七日,直接從江湖紀元6716年7月31日跳到了江湖紀元6716年8月6日。


    自天下解禁之後,計算繁雜的龍靈曆漸漸被人舍棄,大多人開始習慣用係統計時即江湖紀元來當做時間。


    此時是中午兩點二十三分,正該是日頭當空的時候,哪怕大雨滂沱陰雲漫天,也不該是他眨眼間見到的昏暗色調,想來應是進了石洞或是房間了。


    眯著眼睛,再慢慢睜開,王故終於將這個空間的模樣盡收眼底。


    這是一個石洞,洞裏除了一張石桌、一張石凳之外再無他物,很是空曠,洞角處似有一堆亂石堆起,也不知是何含義。


    他醒來時,體內的重內傷卻是好了不少,係統顯示為內傷,去了個重字,倒是不再影響行動,隻是這內傷本就難好,也不知需要多長時日才回痊愈了。


    強撐著起了身,正要朝那亂石堆行去,倏然瞧見石桌之上還有一物,方才倒是忽略了過去,此刻起身才見著,看著色澤豔麗頗為邪異,他便起了興致仔細查看一下。


    這是個深紫色的圓球,行近時可聞見一股子若有若無的腥臭味,王故坐到石凳上拿起那圓球,才覺此物異常柔軟,像是他若再加幾分力道,就要破裂開來一般。如此他倒不敢再用力,反而撤了兩分力道,自覺安穩,這才細加審視。


    圓球不大,隻手可握,色澤深紫,手感柔軟微潮,體表或許有幹涸的未知粘液,被洞口光線一射,顯得斑斕五彩。


    片刻後王故確認,這是禽獸的器官,隻不知是哪種獸類,又是什麽器官。對於這種不知底細的東西,王故自然是不敢亂試的,遂放回了原位。


    這石洞空空曠曠並無甚特異,除圓球外唯有洞角的亂石堆有些特殊,王故也不急著出去,就蹲下去研究那亂石堆去了。


    石堆擺的毫無章法,怎也看不出是個什麽,於旁坐了一會兒,王故猛然間想起林家鎮後山的石堆,幡然醒悟暗道這難道是個墳墓?


    如此想著再仔細一看,卻是越看越像,除卻差一銘刻的石碑。王故微微抬頭,見洞壁上似乎寫得有字,隻是塵封苔蔽,黑暗中瞧不清楚。


    他伸手抹去洞壁上的青苔,果然現出三行字來,字跡筆劃甚細,入石卻是極深,顯是用極鋒利的兵刃劃成。看那三行字道:


    “縱橫江湖三十餘載,殺盡仇寇,敗盡英雄,天下更無抗手,無可柰何,惟隱居深穀,以雕為友。嗚呼,生平求一敵手而不可得,誠寂寥難堪也。”


    下麵落款是:“劍魔獨孤求敗。”


    王故雙瞳一縮,暗驚道:好狂的口氣!天下更無抗手,豈非是天下無敵了?


    倘若他不認識這“劍魔獨孤求敗”是為何人,心中不免會升起些鄙夷,因為他自覺天下間本就不可能有無敵的人,這人的牛皮吹得也太不知廉恥了。


    偏偏他卻是知道此人的,這個在風清揚口中被神化了的人物,似乎在上古也隻是一個傳說。可是,知道此人的,似乎沒有誰不承認他的無敵地位。


    在王故心中,覺得風清揚已是修為驚天的人物,可是在風清揚口中,這獨孤求敗與他相比,是實實在在的不在一個檔次了。因為風清揚所習武學獨孤九劍,也不過是這劍魔弱冠之前的家傳武學,而獨孤求敗自弱冠之後便棄之不用,自然是修習了更加高深的武學,或是自創了不弱於家傳武學的絕世武功。


    是以在風清揚的心中,這位驚才絕豔的前輩,是需要他一輩子仰望的人物。至於天下無敵,難尋敵手,風清揚自然相信。在他的料想中,僅憑獨孤九劍這一絕世武學,離天下無敵怕是也不遠了,更枉論舍九劍其後前輩的武學了。


    正思量的時候,忽然耳邊又傳來一聲雕鳴,頗有些寂寥的味道,似乎是那醜雕正在洞口尖叫。


    他剛剛回頭,將將見到醜雕大步跨進洞來。


    思及那一夜激鬥,最後落崖,他不禁啞然失笑,心中暗道原來這醜雕不止模樣不招人待見,性格也是如此頑劣不堪,實在算不得隻好雕,倘若是個人,怕也是老頑童一類的。


    隻見醜雕歪著它醜陋的頭,似乎在仔細打量起身了的王故,口中叼著一物,腥臭味外加那深紫色的豔麗色澤,該是與石桌上的圓球膽囊相同的事物。


    哇一聲怪叫,因為口裏含著東西,所以叫的很是勉強。它又拿頭點了點石桌,似乎是在示意桌上的那個圓球。


    王故走過去小心的拿起圓球,醜雕鳥嘴微一用力,它口中的圓球即告破裂,有些黃綠色的汁水從它口的縫隙處涓涓滴下。


    “是要我吃?”王故愕然,再用食指點點自己,難以置信的再次確認醜雕的意思。


    他企圖看到醜雕搖頭,因為看著那黃綠色的汁水,料想也不會是什麽美味,可惜企圖破滅,他死死的看著醜雕極為冷傲的微點了一下頭。


    他轉頭又死死盯住手上晃蕩的圓球,鼻中的腥臭味好像變得越來越濃了。


    醜雕見他做著思想鬥爭,卻始終猶疑不決,不由又呱的一聲低鳴將王故的目光拉回它的身上,然後一仰頭,將那深紫色的不知是什麽禽獸的膽囊連汁帶肉的一整個吞了下去,完了還朝王故投去一眼頗為鄙視的眼神。


    不知道為何,王故最受不了醜雕這種鄙視或不屑的神色。竟然被雕鄙視了?王故赫然一呆,接著心底不知從何處升起一股子惱火,一咬牙,抬起手來對著那膽囊狠狠一口咬下去,登時滿口苦汁。


    這汁液腥極苦極,難吃無比。王故隻想噴了出去,卻見醜雕吞完膽囊還未完,此時在一個勁兒的咂嘴,一副無比享受的模樣,王故不願被一隻雕比了下去,特別是竟然還是這麽醜的天地難容的一隻雕,他心頭被如此一激,口中猛力一吸,硬生將那膽囊中的汁水吸了個幹幹淨淨,末了大口大口將那空了的膽囊撕開,一口一口吞進了肚裏。


    他也砸吧砸吧嘴,隻覺口中滿是苦味,似乎鼻孔裏都能聞見口裏飄出的一大股腥臭,實在痛苦至極。


    其實王故本不是那種衝動的人,先前擺弄石桌上的膽囊時就失了大部分畏悸,因為從未聽說過膽囊會鬧死人的,後來再見那醜雕一口吞下,自然再次放心,料想雕都無事,人該也不會有事,再說觀之這雕的行事作為,雖頑劣卻無害人之心,而王故雖凡事愛推理,卻從不缺傲骨,所以他就順水推舟的將膽囊吞入肚中。


    忽然,王故臉色一變,隻覺肚中先是絞痛,接著陣痛,然後渾身各處逐漸熱,到最後竟好像渾身血液被燒得滾燙一般。


    他不由得心中大駭,暗道難道又被這雕惡整了?


    他連忙旁坐於地,專心致誌運轉無的心法,企圖驅除擾亂他身機的毒素。哪裏想到他的動作收效甚微,如此半小時後,他渾身的溫度才徐徐自行消退。


    頭腦倏然一震,他突兀的收到一條來自係統的消息。


    “係統消息,玩家王故食用奇珍:情蛇膽,力量、敏捷、度、根骨、定力永久各加一點,膽識額外永久加成十點,另有十點永久屬性點可自行選擇增加任一屬性。”


    奇珍:情蛇膽……


    王故不由得默然,他隻在傳說中聽過看過可以瞬間永久增加數十點的基礎屬性的物品,他一直都當做傳說渲染了神的顏色製造出來的東西,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也能接觸到這類事物。


    直到這“情蛇膽”的效用真正揮,他才不得不承認,原來傳說,不止是傳說……


    如今最重要的,還是那十點可選擇任一屬性增加的永久屬性點。


    到底要選擇什麽呢?力量?度?敏捷?根骨?悟性?福緣?定力?還是膽識?


    八種屬性,影響人的各個方麵,這十點永久屬性點自然不能貿然亂加,所以王故又一次陷入了遲疑。


    所幸係統沒有強製要求當場選擇,所以王故想了想決定還是留下來,等必要的時候在選擇,否則現在加了,某些時候又要追悔莫及。


    待他回過神來,才覺人物欄的底部的“內傷”二字不知何時消失了,料想或許就是這“情蛇膽”附帶的效果吧。


    內傷不知不覺的好了,王故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正準備側頭,突覺側麵一股巨力傳來,他正想拔劍,卻猛然覺原來腰間的劍早不見了蹤跡,抓了個空,再想躲避卻是已來不及,他隻能雙手交叉硬擋。


    一晃眼隻見卻是那醜雕,左翅突展,自上而下猛力擊來,王故雖知它並無惡意,但察覺到那雕翅上夾帶的力道著實恐怖,讓他不得不防。


    雙手雖擋,卻依舊被那自上而下的巨力擊得雙膝打地當場跪倒,這還不算,那雕翅上再次運力,讓他隻能弓身才能借力抵禦。


    到了這一步,醜雕才停手,緩緩收回雕翅。王故喘息了一口,直起身來,卻見他正好跪在那亂石堆之前,方才弓身,倒像是朝那墳墓中的前輩拜了一拜。


    王故尚未得起身,隻聽醜雕尖鳴了一聲,接著又是猛展左翅,逼得王故不得不以手臂防禦,身子又弓了下去。


    王故除了在林家鎮眾人墓前彎過腰,磕過頭,再沒有拜過什麽東西。今日如同受辱,被一隻醜的天地難容的雕強行壓迫著,給一個認都不認識的人拜了兩拜,叫他如何能忍受?


    他冷哼一聲,雙手運勁,十成力道強行提起,打的是即便是與醜雕拚個魚死網破,也不願如此連番受辱的主意。


    他卻沒有想到,在他剛剛運力的時候,醜雕倏然收了翅膀,似人歎氣一般哀鳴一聲,默默看著那一小片亂石堆不再動彈。


    王故愕然,繼而也撤了力道,忽而心頭一軟,自言自語道:“既然要圖謀人家的武學,朝這麽一個天下無敵的武林前輩拜上三拜,盡到禮數,倒也無甚不對。”


    言罷無須醜雕強迫他,自行雙手伏地,麵容平靜的拜了下去。


    將三拜補完,他起身朝醜雕看去,卻見醜雕此刻看他的目光柔軟了不少。


    醜雕又哇一聲破叫,伸出翅膀來,王故以為又要挨打,連忙伸手遮擋,哪裏想到醜雕隻是在他肩頭輕拍了幾下,接著轉身出了石洞,讓王故難以接受。


    雕在洞口朝王故招了招手,似乎是示意王故跟它走,王故覺得這雕雖醜陋頑劣,可本質著實不壞,便隨著去了。


    此刻正是晌午,陽光明媚,但見洞後樹木蒼翠,山氣清佳。隨著醜雕行了裏許,來到一座峭壁之前。那峭壁便如一座極大的屏風,衝天而起,王故料想那一日落崖,怕就是從這峭壁矮些的地方跌落的了吧。


    峭壁中部離地約二十餘丈處,生著一塊三四丈見方的大石,便似一個平台,石上隱隱刻得有字。極目上望,瞧清楚是“劍塚”兩個大字。


    醜雕到了崖角也未停腳,咕咕咕的叫了數聲,隻見它伸爪踏上峭壁,居然如履平地般幾番縱躍,頃刻間便上了平台,在上麵朝下探出個醜腦袋,對著王故很是得意的哇哇亂叫。


    王故險些嚇了一大跳,暗道這雕莫非是要通神了?不止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連絕世輕功都會?那直是匪夷所思了。


    他凝神瞧了一陣,突見峭壁上每隔數尺便生著一叢青苔,數十叢筆直排列而上。他心念一動,縱身躍起,探手到最底一叢青苔中摸去,抓出一把黑泥,果然是個小小洞穴,料來是獨孤求敗當年以利器所挖鑿,年深日久,洞中積泥,因此生了青苔。


    此時這些小洞穴每隔一個就顯出一個巨大的爪印,顯然方才那雕就是踏著這些地方上去的。


    王故雖然此時失了劍,諸般絕妙劍法使將不出,但輕功還是在的,輕提一口氣,竄高數尺,左足踏在第一個小洞之中,跟著竄起,右足對準第二叢青苔踢了進去,軟泥迸出,石壁上果然又有一個**可以容足,如此終於一口氣竄上了平台。


    隻見大石上“劍塚”兩個大字之旁,尚有兩行字體較小的石刻:


    “劍魔獨孤求敗既無敵於天下,乃埋劍於斯。


    嗚呼!群雄束手,長劍空利,不亦悲夫!”


    王故咂著嘴品味著這兩行字,自覺很有些味道。至於叫他具體去形容,他是絕對不行的,大體隻能說兩句什麽“隻是讀著,都能隱約體會到傲視天下會是個什麽樣的感覺”的話。


    瞧著兩行石刻出了一會神,他低下頭來,隻見許多石塊堆著一個大墳。不由得心頭一熱,暗想這次所尋得東西,大抵就在這大墳下麵了吧?


    醜雕低叫幾聲,伸出鋼爪,抓起劍塚上的石頭,移在一旁。它雙爪起落不停,不多時便搬開塚上石塊,露出並列著的兩柄長劍,第一柄劍旁另有一塊長條石片,兩柄劍和石片並列於一塊大青石之上。


    王故提起右第一柄劍,隻見劍下的石上刻有兩行小字:


    “淩厲剛猛,無堅不摧,弱冠前以之與河朔群雄爭鋒。”


    隻見手中劍長約四尺,青光閃閃,的確是一柄利劍。他將劍放回原處,會起長條石片,見石片下的青石上也刻有兩行小字:


    “紫薇軟劍,三十歲前所用,誤傷義不祥,乃棄之深穀。”


    放下石片,卻見石片旁也有石刻: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前恃之橫行天下。”


    此處卻是隻有石刻,沒有長片也沒有劍,王故料想這原本也該有柄劍,隻是不知被誰取了去。居然有人捷足先登了,王故皺了皺眉,繼而灑脫的一笑,心想各有各的緣法,沒有道理隻有他才能有奇遇。


    忽而又想到這“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個字,隻覺世間劍術,不論哪一門哪一派的變化如何不同,總以輕靈迅疾為尚,這柄重劍不知怎生使法。但事有無常必為妖,這句石刻倒給他提了個醒。遇到時,必然萬分小心。


    過了片刻,他才去取最後一柄劍,哪知那劍拿在手中輕飄飄的渾似無物,凝神一看,原來是柄木劍,年深日久,劍身劍柄均已腐朽,但見劍下的石刻道:


    “四十歲後,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自此精修,漸進於無劍勝有劍之境。”


    他登時有些懵了,想通了頭也參悟不了這其中奧義,可即便是想想,也覺得甚是厲害,倘若萬物均可為劍,那他有多少柄劍?


    若是天涯閣中長老級的人物來了,該會有所悟吧?


    可惜他此次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劍,也不是為了這些他尚還不能理解的劍道至理,他要尋的是實打實的劍法秘籍。他伸手抓住石板,向上掀起,見石板下已是山壁的堅石,別無他物,不由得微感失望。


    旋又停下思考,目光漸漸落到了那第一柄劍上。他一把抓起劍來,一寸寸仔細的盤查,終於在手柄末尾處覺了鬆動,栓劍穗的小孔好似活塞,他輕輕用力,將連接小孔的一塊銅片拔了下來。


    尾指一勾,真就出現了一方暗黃色陳舊絲綢,上書:


    “家傳劍法:獨孤九劍!”


    旁還有一行小字,王故仔細辨認:


    “吾雖隨劍棄之,卻不敢將之泯滅,恐先人怪罪。藏於劍中暗格,唯有緣者得之,望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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