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穆穆昂首挺胸的離開視線時,沉默了好久呆愣了好久的沈澈,才後知後覺看了看地上的鞋,他彎下腰把鞋子撿了起來,腦子裏回蕩著穆穆剛剛吼出來的重點——


    “翻篇?”沈澈蹙了蹙眉頭,喃喃自語,“女人怎麽這麽善變呢。”


    就在這時,沈澈身後那一間休息廳的門突然被輕輕推開,一臉狡黠笑意的宋芮琪慢條斯理的走了出來,那張精致的小臉上滿是興致盎然的在沈澈身後揚聲:“嘖,看起來情路不順呐。”


    沈澈前一刻略帶迷茫的表情登時一緊,他扭身看向宋芮琪:“你偷聽?”


    宋芮琪張開手臂向沈澈展示自己身上香檳色的小禮服:“冤枉呀,我不過來換身衣服去,哪想到看見了這麽精彩的劇情——沒想到我自己居然會有客串耶。”


    “跟你沒關係,少來攙和。”沈澈的眼神裏透著警告,“都要結婚的人了,注意點兒影響。”


    “怎麽辦,聽說你對我舊情難忘,我突然覺得這婚訂的有些早。”宋芮琪一個媚眼拋向沈澈,“看來你還沉浸在被我甩掉的陰影中沒有複原嘛~”


    沈澈看著一臉有恃無恐的宋芮琪,默默咬了咬牙:“你再給我多說一句,我——”


    “哎呀,都這個時間了。”宋芮琪若無其事的打斷沈澈的話,把一直握在手裏的手機拿起來擺弄了一番,帶著笑意的眉眼看向沈澈,“好啦好啦,我不刺激你了還不行嗎,喏,為了撫慰一下你還在陣痛的心靈,我恩準你親密的扶著我回到宴會廳,來吧。”


    “你怎麽出來的自己怎麽回去,我還有事兒就不回去了。”沈澈眼角瞥向穆穆已然蹤影全無的那個角落,木著臉無情拒絕。


    “可是我這雙鞋跟很高啊,我走不穩啦。”宋芮琪用手機自顧自對著旁邊鏡麵一樣的牆壁拍了一張自拍,“唔,真是中看不中用,你不扶我我會摔跤耶,在我的訂婚宴上摔跤我會心情很不好耶,心情不好我就會想要拖人下水耶,想要拖人下水——”


    “行了。”沈澈不耐的打斷她,他朝宋芮琪舉了舉手中的鞋子,“那就麻煩你行走動作快點兒,因為有個人還光著腳等著我去找呢。”


    ***


    另一頭,剛剛霸氣而驕傲的離開,連身影都是挺拔異常的穆穆,在轉過前頭能夠離開沈澈視線的轉角時,瞬間佝僂了下來。


    這會兒的穆穆,哪裏還有剛剛高傲不可一世的姿態,隻見她一臉悲愴的彎下腰,齜牙咧嘴的扯了扯不規則裙擺的蕾絲邊,將自己可憐的腳丫子努力往那布料上麵踩,企圖遏製一下大理石地麵鑽入腳心的冰涼——尼瑪凍死我的蹄兒了啊!


    爆seed就爆seed,幹嘛要脫鞋嘛!


    穆穆內心唾棄著自己發揮的不足之處,可是轉念一想,那跟她不對付的恨天高,指不定她走到一半還會害的她啪即摔地上了呢……這麽說來,人前風光背後受涼,總歸要比撲街好看些吧?


    沒錯,就是這樣,她表現的不錯,不對,是表現的非常好!


    你看這向來不吃虧的沈澈,都被自己說楞了吧,都被自己嚇跑了吧,她這都在牆角站了這麽一會兒了,他壓根沒敢追過來找她算賬吧?


    對……吧?


    可是,就在穆穆努力內心篤定時,目光卻鬼使神差的死死定在那個剛剛掩護她狼狽,此刻卻該死的擋住她視線的牆角——篤,篤,篤,腳步聲!


    這家夥,果然還是來了嗎!?


    穆穆想到沈澈接下來可能采取的種種舉動,下意識的縮了縮肩,可偏偏心裏對那漸漸逼近的腳步聲,有一種連自己都說不清的奇怪的感覺,那莫名其妙的糾結感讓她很是不爽,以至於她在那一抹暗影轉過來的時候,氣惱的一腳就踢了過去——


    “你丫,怎麽這麽陰魂不散!”


    “砰咚!”


    裙裾翻飛時,這一聲倒地聲著實驚了穆穆。他不是一向身強力健反應靈敏嗎,怎麽會被自己這毫無攻擊力的腳丫子,一下就ko了?


    然而就在裙擺落地之時,穆穆這才清楚的看到,被她一擊飛腿踢中的,竟然,竟然,竟然,是晏爵!


    晏爵的臉色比剛剛遇到的時候更加潮紅,而此刻金邊眼鏡正狼狽的滑脫他的鼻梁,襯得倒在地上撲棱不起來的他愈發可憐,更何況他還一臉羞愧的慘笑一下道歉道:“抱歉啊……我,我這麽陰魂不散,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嘶……”


    穆穆本就羞愧難當,聽了晏爵的話更是無地自容,拚命圓場的同時趕緊七手八腳的把他從地上拉起來:“不不,我說的不是你,是另一個人,那人特煩我才會踹……總之真的不是針對你啦!”


    這頭正解釋著,穆穆突然察覺被她扶著的晏爵,剛剛還綿軟的身體突然僵硬起來,他一臉驚恐的推了推穆穆:“是不是有人來了?”


    “好像是有腳步聲……”


    “慘了,他們又追來了!”晏爵二話不說抓起穆穆的胳膊,搖搖晃晃但是堅定異常的邁開腳步,穆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以s路線,一股腦的扯著開始飛跑。


    穆穆壓根沒想到,自己今天盛裝打扮來到這個高級會所的最終結局,是跟著一個喝的走不了直線的“逃命者”,赤腳穿禮服奔跑在會所外頭人跡稀少的園林小徑上……雖說這會所高級之處體現在一草一木,可也不代表這地上散落的沙子們不硌腳哇!


    “晏爵……你停一停……”穆穆提高聲音喊著拚命跑的人。


    “不能停……”


    “不停你把我扔下也成啊!”穆穆終於忍無可忍,“我腳疼死了!”


    一聲怒吼的作用下,晏爵這才醒悟過來一般止住了腳步,隻見他迷迷瞪瞪的看看自己,又看看四周,一副明顯費解又無助的表情。


    瞧他傻不拉幾杵在那兒,被他折騰的夠嗆的穆穆,卻偏偏沒有什麽火氣,隻是覺得這家夥——怎麽會二的這麽搞笑。


    然而就在下一刻,穆穆嘴角隱隱浮現的笑意,就徹底僵住了。因為晏爵就這麽無預兆的在她麵前,撲通一聲軟倒在地,頃刻間飄出了鼾聲。


    此後的路途艱辛曲折,穆穆已不想再提。


    隻是當晏姚結過出租車費,跟穆穆合力將晏爵拖上電梯後,已然虛脫邊緣的軟綿綿靠著電梯壁往下禿嚕的穆穆,說出了這麽個結論:“我跟你哥絕對八字犯衝……”


    “那我也跟你犯衝,每次都要幫你收拾爛攤子。”


    “說正經的,你們倆這什麽情況?”晏瞅了瞅堆在她腳邊的兩人,“嘖……盛裝,結伴,衣衫不整,爛醉如泥。”


    “這話被你一說怎麽就這麽別扭?”穆穆沒好氣的反駁,“我是跟沈澈去參加婚宴無意遇到你哥的,看你麵子上對他伸出了援手。”


    晏姚淡定看著不斷上升的樓層提示,涼涼開口:“哦……那真是謝謝了,也真是抱歉我剛剛說錯了話呢——應該是盛裝,被一男遺棄,後與另一男衣衫不整,爛醉如泥。”


    穆穆登時惱了:“胡說,誰被遺棄了!”


    隨著叮的一聲輕響,晏姚扛起晏爵一隻腿夾在臂彎裏吭哧吭哧往外拖,那寫滿不屑的眼神輕飄飄的掃向穆穆:“誰炸毛,就是誰唄。”


    這麽赤、裸、裸的汙蔑簡直太讓人冤枉了啊喂!


    穆穆為了自己的尊嚴而奮起,剛衝到晏姚身邊準備據理力爭,就被她無情的塞了隻大腳丫子進手,逼著滿腹牢騷的穆穆,隻得先幫忙打下手,把晏爵往晏姚的公寓裏拖。


    然而好容易等到安頓了晏爵,這期間,穆穆已經見縫插針的描述了好半天,可偏偏她苦口婆心,致力於說服的對象晏姚,自始至終臉上就仨字兒:我不信。


    穆穆發自內心的感到挫敗,十分的!


    明明事實擺在這兒,除卻被她刻意隱瞞下去的,咳,那個沒守住的初吻,其他的表現,論霸氣,論口才,連穆穆自己如今回想起來,都覺得是相當的可圈可點呐!


    可晏姚為什麽不信?為什麽為什麽十萬個為什麽!


    “我都這表現了,哪裏是我被遺棄,我把他遠遠甩在身後好嗎,我驕傲好嗎!”穆穆蹦了半天沒能得到絲毫關注,氣咻咻的奪過晏姚捧在手中的杯子,瞪圓晶亮的眼睛,打定主意晏姚再不搭理她她就拍案而起。


    然而此刻,又累又渴似乎心情也不好的晏姚,終於慢悠悠的看了穆穆一眼,而後輕飄飄的丟過來一個問號:“當轉角出現的是我哥而非沈澈時,你什麽心情?”


    穆穆被她問得,當即一愣,因為一直忙著強調自己麵對沈澈時的英勇作為的她自己,壓根沒想到晏姚會選了這麽個切入點。


    一時間,穆穆腦中裏的場景,如同電影膠片的時光倒退一般,呼啦啦的轉動,倒退過與晏姚把晏爵拖回家,倒退過晏爵在她麵前昏倒,倒退過光著腳在庭院中的奔跑,最後倒退過晏爵被自己一腳踹翻在地——


    一直倒退到了,她立在牆角,靜聽到腳步聲臨近的時刻。


    穆穆不能夠欺騙自己,在看見來人是晏爵的那一刻,她經曆了一腔熱血簌簌簌結成小冰霜的過程,這種感覺是她無法控製無法壓抑的……那麽一丁點兒的,失落。


    愣了半天再無法做出強大氣場的穆穆,有些灰溜溜的瞅了晏姚一眼:這個家夥,還真是……一擊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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