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正房門口,老太太由四太太攙著緩緩而來,綰貞忙站過一旁,讓老太太先行,進了堂屋,不等吳氏說話,四太太扶著直奔西間,丫鬟上前,拉開西間雕喜鵲枝梅格子門,四太太愣住,裏麵幹淨利落,隻有西次間裏擺放著五六個箱籠。


    二太太像不情願招呼房中丫頭取來鑰匙,開鎖,道:“既是都在,就打開看看,解解心疑,別回頭說我掌家把沈家金銀搬回娘家。”


    幾個箱子蓋同時打開,四太太上前翻看,都是些衣裳,有的還是半舊家常穿的,另外幾個箱子裝著土特產,和一些給小孩子的玩意。


    可其中一個箱子卻滿是金銀足有幾千兩。


    四太太眼一亮,理直氣壯道:“老太太,這可不是我編排,真金白銀現放著,二嫂還有何話說。”


    吳氏卻不急不慌,道:“老太太請堂屋坐。”


    老太太看一箱子金銀,反倒臉上肌肉放鬆,皺紋也舒展了,二太太扶著老太太堂屋上座,吳氏跪下,道:“帶了五千兩銀子,原是為了老爺這次想回京為官,上下打點用,媳婦回過老太太的,銀子錢從賬麵借的,賬房有字據,二老爺的事辦完了,在補上”。


    老太太陰臉道:“這事我已知曉,但秋衫的事,你說說清楚,沈府的規矩你不是不知道,平白你屋裏人就該多得,你管家辛苦,多得些,也沒人能說出什麽,可話說明麵上。”


    老太太在立場問題上,還是向著嫡親媳婦,四太太瞥了下嘴角。


    二太太不慌不忙分辨道;“這事,老太太問管針線的魏家的就明白。”


    不大工夫,魏大娘被傳喚來,進門看一屋子人,老太太坐在當中,緊張得說話都有點結巴,忙趴在地上連叩幾個響頭,道:“奴婢…..見過老太太”


    老太太道:“你先起來,我有話問你?”


    魏家的爬起垂首站過一旁,等老太太發問,老太太看著她,冷落落地道:“我聽說這回發衣裳不公允,二房的三姑娘得了雙份,可有此事?從實說。”


    魏大娘忙跪下,一五一十道:“二房備上京,自己出銀子錢,每人多做了兩件,共四件,二太太看三姑娘這段時間病著,把自個衣裳省了不做,給三姑娘多做兩件,三姑娘統共是六件,其她的姑娘是四件,這都有賬可查,是二太太派陳姐姐過來送的銀子。”


    魏大娘不慌不忙,條理清楚,老太太鬆口氣,心道:我說二媳婦不是眼淺的,希圖幾件衣裳。


    二太太吳氏這時幾步行至老太太跟前,撩裙跪下道:“姑娘們出遠門,穿的寒酸,怕人瞧不起,公中又有定例,媳婦拿私房錢,也是為沈府撐臉麵,不承想讓弟妹誤會,媳婦做事不周全,沒事先說明白,求老太太責罰。”


    人群中走出一人,眾人一看是三姑娘,撩裙跪倒,道:“都是由孫女引起,太太原是好心,請老太太責罰孫女”。


    老太太看向吳氏眼光越發慈祥,招呼丫鬟道:“快扶二太太,三姑娘起來,都有何錯。”


    說著,白了眼四太太馬氏,朝吳氏撫慰道:“二媳婦,你受屈了,這些年管家不但沒得好處,反倒賠了不少,回頭我有好東西獎賞你,你讓丫鬟來我屋裏取。”


    吳氏跪下叩頭,道:“謝老太太恩典。”


    沈老太太又朝四太太冷臉道:“這回可看清楚,聽明白了”。


    四太太紅臉,道:“都是媳婦的不是了,是媳婦誤聽人言”。


    老太太目光嚴厲,道:“老四家的,你整日生事,你聽何人說你二嫂把沈府大半個家搬去娘家?你我知道有嘴無心,一定是聽了什麽的挑唆,才這麽做的,你說出是誰,我不怪你。”


    四太太頓時慌了,跪下叩頭,道:“老太太恕罪,聽小丫頭們說的,


    老太太道:“是哪個多嘴的。”


    三太太聽說老太太過二房,忙緊著趕過來瞧熱鬧,頂頭遇見大太太,妯娌一同來了,正好看到這一幕,脊椎發涼,生怕把自己帶出來。


    四太太房中的小丫頭環兒嚇得跪下道:“奴婢路過園子不知那個房中兩個姐姐私下議論,聽了一嘴,沒大聽真,老太太饒命。”


    老太太臉似寒冬臘月天,冷得可怕,沉聲道:“拉出去,打五十板子找牙婆來賣了”。


    小環兒直叫饒命,又轉向四太太,四太太氣她使自己沒臉,背過臉不理。


    小環兒無助眼睛找什麽,一眼看到往三太太身後躲的銀霜,嘴動了動,沒說出來。


    吳氏突然說了句,“是找三房的銀霜吧!我聽說她晌午去領衣裳,正碰見下人送三姑娘的衣裳,曾質問魏大娘,在針線房吵鬧”。


    環兒低下頭,咬著唇,不說話,等於默認。


    銀霜嚇得咕咚跪下,叩頭道:“奴婢不該多嘴,奴婢該死”。


    老太太哼了聲,道:“打三十板子,拉出去一並買了”。


    銀霜被兩個婆子拉著往外走,嘴裏高喊:“三太太救奴婢”。


    三太太尷尬地站著,不敢看老太太黑著的臉。


    老太太也沒理她,扶著周氏出去了。


    綰貞自上房出來,步下台階,不由回頭朝上房看一眼,廊下花式簷燈光忽明忽暗,照見吳氏臉上的笑有點詭異。


    夜風有點涼,綰貞縮緊雙肩,快步往回走。


    次日,黃昏時,大廚房的管事的老朱婆子和老秦婆子帶著兩個才留頭的小丫鬟把飯菜送到三姑娘的屋裏。


    繡菊趕著上前接過食盒,殷勤道:“大娘們辛苦了,屋裏坐,喝口茶水在走。”


    老秦婆子手裏的朱漆三屜食盒讓三姑娘房中兩個小丫鬟接過去,巧珊的嘴甜話多,趕著她道:“大娘受累了,您老快坐下,姑娘前兒得了好茶,我給您老偷著沏盅。”


    老秦婆子很受用,高興地道:“這小丫頭就是嘴好,老奴偌大年紀,哪能不知規矩,主子的東西,可不敢用。”


    沈府下人俱是逢高踩低,看人下菜,沈綰幀久病,湯湯水水的沒少給廚房添麻煩,就常拿些銀錢打點廚下一幹婆子,賞些酒錢,這些婆子得了好處,自是盡心,一來二去,倒比同別處親厚。


    繡菊指揮小丫頭把飯菜擺在明間,臨出門,老朱婆子小聲八卦道:“姑娘退婚的夫婿方家後生聽說回來了,還做了禦史,我表侄媳婦新薦了個工,就在他家後廚,從前他家窮時,隻打短顧個零工,如今仆從成群,聽說他家大娘子沒跟到任上,在家侍候他家老夫人,想必方公子對這娘子不大中意”。


    繡菊朝裏間看了眼,裏間撒花門簾撂著,裏麵沒什麽動靜,才放了心。


    老朱婆子又悄聲道:“這陣子曾家姑太太總往咱們府上跑,聽說曾家家底都讓她那敗家兒子倒蹬空了,如今窮了,聽話裏話外想給她兒子求娶三姑娘,咱們太太也嫌厭她,不大搭理她”。


    繡菊道:“那個曾家姑太太”。


    老朱婆子道:“就是住在後街上,她娘家姓沈,和咱們家同宗”。


    繡菊恍然大悟,啐了口,道:“她也配”。


    二人就站在裏間門口說話,大概繡菊以為綰貞睡著。


    外間說話,沈綰貞在裏間聽得一清二楚,不好就出去,等了一會,人都走了,綰貞才自己掀了軟簾出來,繡菊看她出來,倒是一愣,心虛地瞧著姑娘的臉,看沈綰貞麵色如常,才放了心。


    通房二房主屋的夾道上,六姨娘小孫氏由丫鬟扶著,一手扶著腰,身後跟著個丫鬟手裏提著包裹。


    小孫氏是太太屋裏出來的,平常又慣會殷勤小意,門上的丫鬟見了她悄笑著道:“姨娘,太太吩咐讓在屋裏養著,怎麽出來了。”


    小孫氏彎眉道:“孟夏姐,太太要出門,我做了點針線。”


    孟夏往屋子裏飛一眼,示意太太在屋裏。


    吳氏正交代陳嬤嬤府中的事,“頂要緊的就是六姨娘肚子裏的孩子,千萬看好了。”


    朝四姨娘和五姨娘住的院子方向看一眼,“盯好了,別讓她們趁我不在家做手腳,老爺灌了*湯,掌家有老太太,有事直接找老太太做主。”


    陳家的鄭重答道:“太太放心,老奴就是豁出這條老命也護得六姨娘母子平安。”


    這正說著,門口丫鬟回:“六姨娘來了。”


    二人就不說了。


    小孫氏進門,蹲身要行禮,口中道:“給太太請安。”


    吳氏忙道:“快扶起來,不是說一切都免了,好生安胎?”


    “太太要上京,婢妾連日做點針線活,一點心思,太太莫嫌棄。”小孫氏讓身後丫頭把包裹放在太太跟前炕桌上,親手打開,裏麵是兩件褂子。


    陳家的趕著上前,低頭細看,笑說道:“太太屋裏就數六姨娘手巧,看這針腳。”


    “有身子,多休息才是。”吳氏語氣寬和。


    小孫氏賠笑道:“閑得慌,婢妾想天道熱,自家衫子細棉布做的,家常穿著涼快。”


    吳氏滿意溫和地笑著,又囑咐些話。


    這時,老太太房中的大丫頭杜鵑走來,“老太太說讓二太太把府中的事宜交割清楚,沈家內務老太太先替您管著。”


    吳氏起立聽完,“讓老太太受累了”。


    小孫氏看吳氏忙,就告退出來,一出上房院子,小孫氏斂了笑,微低頭,手指輕撫小腹,低歎聲。


    貼身丫鬟紅玉知道主子的心事,道:“若陳媽媽能搬到主子屋裏就好了”。


    “那是最好不過,可這話怎麽和太太說,旁人會說一個姨娘懷孩子自己就嬌貴起來”小孫氏心裏也是這麽想的。


    小孫氏猛一抬頭,唬了一跳,見四姨娘張氏從樹後閃出身來,瞧著自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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