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家的束手恭立,聽主子吩咐,“東廂房如今紅箋住著,把西廂房收拾出來,給她住。”


    沈綰貞指著是英姨娘,英姨娘不能總住在夫人上房,遲早是要回二房的,二房除了正院還有兩個偏院,巧慧住了東偏院,西偏院東廂房現住著紅箋,綰貞命付婆子帶人把西偏院的西廂房收拾出來給英姨娘住,和紅箋對著,分住東西廂房。


    “主子還有何吩咐?”付家的凡事一點不肯擅自做主,以免行差踏錯。


    “英姨娘稱呼得改改,既然現在沒上位分,就不算爺的妾室,總姨娘姨娘叫著也不合適,就跟紅姑娘和巧姑娘一樣叫英姑娘吧!”


    “是,主子。”付家的如今是看得清楚,二少夫人可不是善茬,平素看著和氣,可關鍵時刻一點不手軟,小心點為妙。


    付家的就帶著人收拾西廂房,她站在西廂房門口指揮兩個婆子和兩個粗使丫鬟,一個丫鬟喚作胖丫的,嘴笨笨的,憨憨地有點傻裏傻氣,問付家的“大娘,這屋子東西是不是都挪出去,換新的,新人總不能用舊的,姨娘是個講究的,東西不好看怪罪。”


    其她人都能看出風向,唯她腦子笨看不出來,這話一出口,就讓付家的當即賞了兩個耳刮子,“什麽新人?那路的新人,誰封的姨娘,這屋裏今後隻有姑娘,沒有姨娘,都聽好了。”


    眾人都趕緊答應著,心說,付家的善鑽營,見風使舵,如今看少少夫人得勢,緊著巴結,把英姨娘擠兌。


    幾個人看英姨娘敗了,也不看好她,屋裏就草草收拾,也不上心,誰還肯賣力氣,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姨娘,如今還不得少夫人待見,那個敢親近,有那學舌的,到少夫人跟前告一狀,讓少夫人嫌厭,這二房還能呆下去?


    付家的節下有多少大事要辦,不能總耽誤在這裏,西廂房大麵看得過去,就交差,忙別的去了。


    繡菊去上房給詹夫人請安,說了她家少夫人的意思,接英姨娘回二房,屋子都收拾妥了,東西裏外一新,就等接英姨娘回去住,好生照顧安胎。


    詹夫人一聽,很高興,忙讓人喚英姨娘上來,交代跟繡菊回去。


    英姨娘跪下給夫人叩了幾個頭,尚香攙著跟在繡菊後麵。


    路上,想跟繡菊答話,看繡菊愛搭不理,要說的話咽下去,白了她幾眼,心道,一個丫頭眼睛都長到頭頂上,等著瞧,總有一日讓你哭著跪在我腳下求我。


    尚香扶著她,看出眉眼高低,奉承繡菊,“姐姐我頭回見,就覺得親近,日後還求姐姐提攜。”


    繡菊頭也沒回,正色道:“主子為人和善,隻要沒啥歪心眼,安分守己,二房的差最好當。”


    這話說給尚香,實際上是說給英姨娘聽的,英姨娘落臉,自己就先氣勢低了幾分,也不敢同繡菊爭競。


    一直進了二房,也不去上房,就往西偏院,“主子說了,姨娘先住下,缺什麽短什麽讓尚香姐回主子,不用去上房拜見,主子忙,也沒空見。”繡菊話說得有點生硬。


    “主子真是體諒人,姐姐跟在主子身旁是福氣。”尚香道。


    尚香巴結買好,卻忘了英姨娘在旁,英姨娘側頭,瞪了她一眼,她趕緊低頭不說了。


    過牆門,進西偏院,走到西廂房,繡菊指著兩間屋子,“主子吩咐你主仆就住這裏。”說吧,也不進屋,轉身就走了。


    英姨娘推開格子門,走進去,看這是套間,裏外屋,外間迎門一鋪炕,靠北牆根擺著一張方桌和兩把椅子,也沒多餘物,又走去裏間,四下裏看看,裏間不大,朝西一大鋪炕,炕上一摞子被褥,北麵靠牆一長條桌,幾樣擺設,蒙著一層灰,不像是新的,旁邊一架梳妝台,妝匣和鏡子梳子倒像是用過的,隻炕上的被褥看著是新的,屋裏犄角旮旯還落著灰塵,也沒打掃幹淨。


    英姨娘直氣得發昏,賭氣讓尚香去回少夫人,找粗使下人來收拾,尚香膽怯哪敢見少夫人,勸道:“姨娘,才沒聽少夫人丫鬟說,少夫人忙,依我勸,姨娘安分點,才鬧出一場事,如今多事,恐人又說閑話。”


    英姨娘氣得說不出話,隻好忍下,主仆打開包裹,把東西歸置好。


    尚香動手把屋子重新收拾了,抹淨灰塵,英姨娘坐在炕上,心裏想事,上房的丫鬟巧珊便來傳話,“少夫人說了,免了英姑娘請安,安心養胎是正經。”


    英姨娘聽巧珊喚她英姑娘覺得刺耳,忍不住責問,“這位姑娘是少夫人陪嫁丫鬟吧,想來不知道,我是姨娘位分,不比通房,稱呼不能亂叫。”


    巧珊甜甜一笑,“少夫人說了,姑娘位分未定,暫時就跟紅姑娘和巧姑娘一樣,稱呼姑娘,伯府規矩不能亂。”


    英姨娘胸口一堵,這口氣生生咽下,就知道沈綰貞沒安好心腸,刁難自己,硬生歸入通房一流,二房乃至整個詹府的人背地裏笑話死,掙命要進伯府,就是為個通房之位,連個姨娘都沒混上。


    巧珊笑得走遠。


    英姨娘氣得臉都黑了。


    掌燈時分,就讓尚香出去等二爺,也沒等著,就賭氣躺下。


    夜裏下場雪,清早起,窗子上掛了冰花,日頭一晃,晶瑩剔透,沈綰貞多了個心眼,冬日寒冷,出京城,越往西走人越少,以防萬一,她昨晚回了詹夫人賣莊子的事,反正是她的嫁妝婆家無權過問。


    詹夫人也擔心,就命多帶小廝家仆跟著,有事及時來回,又詳細問買主,沈綰貞就打了折扣,說買主身份未露,但看樣子是王侯貴胄,詹夫人一聽京城達官顯貴,就放心了。


    出了城,天上飄著清雪,沈綰貞坐在車子裏,穿得厚厚的,露出一張臉,懷裏還抱著手爐。車子裏又生了爐子,壓上幾塊上好的銀絲炭塊,車子裏暖烘烘的。


    出城不久,車子後麵有馬蹄聲傳來,一會越來越近,勒馬聲,好像停在車旁。


    “夫人倒是很準時。”又是那熟悉的聲兒,伴著外麵寒涼的空氣透耳鼓傳來。


    沈綰貞命丫鬟卷起猩猩紅氈簾子,就見精神抖擻穩坐馬鞍上趙世貞,他頭戴百寶金冠,身披雀金裘,雪光折射出千絲萬縷光暈,明朗得仿佛天空為之一亮,連陽光也耀眼奪目。不由人氣息一窒。


    他似笑非笑,盯著沈綰貞調侃道:“少夫人這莊子還真難找,先祖沈老太傅在這地方建莊子,果然與眾不同。”


    “祖父為官清貧,勉力為兒孫置下祖產,不孝孫女今兒卻要辜負他老人家一片苦心。”嘴上說,心裏卻想,沈家在京城有好幾處房產,若是好的也到不了我手裏。


    “哈哈哈”趙世幀縱聲大笑,真會往臉上貼金,你祖父我還不知道?一隻老狐狸,沈老太傅有你這樣的孫女一點不奇怪。


    “五萬兩銀子的出價,讓本王覺得虧欠夫人似的。”趙世幀強壓下笑,唇角卻扯起。


    “王爺知道就好。”沈綰貞一本正經。


    就撂下簾子,不跟他鬥嘴。


    一路顛簸,好容易到了莊子前,


    沈綰貞出了車門,趙世幀等幾十匹馬早已侯在莊前空地上。


    沈綰貞搭著繡菊的手輕飄落地,穩穩站住腳,趙世幀遠遠看她身形輕盈,動作靈敏,不似一般閨門之女,產生好奇,這知府庶女,從小是如何教養的,下馬過來。


    沈綰貞斂身低福“王爺請。”莊門頓開,就有錢寬前麵帶路,進了大門。


    沈綰貞落後半步,相隔數丈,隨行。


    其他人遠遠的跟著。


    趙世幀前麵走著,莊子裏的路不平整,砂石底,趙世幀靴子踩下去,‘吱嚀’響動,走了一會,發現身後卻沒有一點動靜,回頭,看沈綰貞穿得很厚,卻不笨重,芊芊細步,竟不發生一點聲。


    她略垂頭,躲過他視線,令趙世幀越發好奇,那日那一球她竟是怎樣踢出去的,不會看錯了,看走眼那誤會大了,是否自己高看了她,怎麽看她單薄似弱不勝衣,不可思議。


    沈綰貞才走了一半,就停住腳,不想在走,這莊子荒蕪,自己都不好意思看,“王爺可曾看好?”


    趙世幀唇角隱隱又浮上笑意,隻是這笑有點嘲諷,“夫人的莊子可真是貨真價實,夫人賣本王的價錢公道。”


    “那就好,小婦人就怕糟蹋了祖宗東西,讓祖宗在天之靈難安。”


    沈綰貞連聲附和,一臉誠懇,神情頗認真。


    嘿嘿!趙世幀無語,本想說你祖宗的東西你還賣,而且黑價,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有來言,她一定有去語,準會說,我沒打算賣,不是你非要買,堵得自己準沒話說。


    莊子近山空曠,一陣風吹過來,沈綰貞晃動身形,扶了丫鬟一把,趙世幀看她竟似不勝其寒,對那日之事更加懷疑,有心一試,“夫人,本王有個提議,你看可行?”


    沈綰貞垂頭,眼珠轉動,這家夥是要打什麽主意。


    “不如我們來場蹴鞠,賭一把,本王守門,夫人射門,夫人踢進一球減五千兩銀子,夫人看可好?”


    沈綰貞佯作驚慌,瞠目結舌,意思想退卻,趙世幀看她表情,越堅定自己判斷沒錯,那日那腳球確實不是她踢的。大概是她身旁那位姑娘,於是臉帶得色,有十分瞧不起她,又加了一句,“夫人若不答應,此買賣作罷。”


    沈綰貞咬著下唇,低眉順眼,猶豫好久,抬起頭,眼神怯怯的,沒了原來的那份自信,像是有點底氣不足,“王爺說的小婦人答應,不過空口無憑,立字為據。”


    “夫人想得周到。”趙世幀心想,本王讓你拱手白讓,一文錢不出。到時你就是哭都找不著地。


    二人走去莊子裏草堂,王府長史擬了契約,立下字據,謹慎起見,念了一遍,“六萬兩起價,共計十二個球,每輸一球,減銀五千兩,”


    雙方沒有異議,簽字畫押,各執一份。


    早有王府下人在莊子裏空地上拉上兩個竹竿,作為球門,趙世幀守門,沈綰貞站在畫好的線上,準備射門。


    沈綰貞目測下距離,站好。


    雙方帶來的人各站一邊,安陽王的人站在球門附近,樂得看熱鬧,看詹少夫人這回出醜,興奮叫嚷著,“準備好了沒有。”


    沈綰貞帶來的人,則緊張地看著主子,心想白送莊子不說,這回臉可丟大了,主子怎麽一時糊塗,竟答應了。


    沈綰貞示意,繡菊手打開喇叭狀放在嘴上,朝對麵喊:“準備好了。”


    王府總管陳福站在中間,不偏不倚。


    手裏舉著旗子樣的東西,向下一揮。


    沈綰貞朝對麵看一眼,趙世幀沒敢大意,列著架勢準備接球。


    眾人沒見沈綰貞出步,就見球隨著她裙裾晃動,飛了出去。


    趙世幀見球在天空中打個弧度,向他這廂飛過來,起跳,兩臂上伸迎球,手臂彎曲,將球穩穩抱於胸前。


    對方陣營頓時一片歡呼聲。


    沈綰貞這廂卻沒有動靜,都蔫蔫的,就知道少夫人會輸,不忍在看,頭都低著。


    陳福舉著彩旗又瞬間落下,沈綰貞毫不含糊,球又飛了出去。


    這回球卻低低擦著地麵過去,趙世幀向來球方向撲出。當兩手接球的同時,將球抱於胸前,團身護住。


    這下子,助長了對方氣焰,對麵的人哈哈大笑,嘲笑戲虐聲傳來,繡菊等羞愧得抬不起頭。


    眼瞅著,沈綰貞輸了兩球。


    麵對對方高昂的士氣,沈綰貞低低運了口氣,眾人誰都沒看見出腳,就見她裙裾輕揚,又飛來一球,趙世幀判斷球從左側飛來,他向左撲,不知怎麽球到了跟前卻拐彎,飛去右側,他撲了個空。


    球擦他身側飛出大門,場上一片寂靜,安陽王的人都傻了,這回沒叫喊,沈綰貞方的人也傻了,頭卻抬起來,驚訝看著主子。


    隨即不等眾人鬧明白怎麽回事,接二連三球飛進大門。


    趙世幀向左撲,球卻飛向右側,他像右撲,球卻飛向左側。


    這球也怪,像是長了眼睛,成心逗他玩,他穩了穩心神,幾次過後,他找到規律,球若從左側來他奔右使勁,若從右來他奔左使勁,結果,球飛到跟前,眼瞅著接住,卻偏偏改了路線,抽冷子,擦他身旁、頭頂飛過。


    雙方鴉雀無聲,無一人叫喊,都瞪大眼睛,就見石榴紅裙在白雪地飛舞,煞是好看,沈綰貞身輕如燕,姿勢輕盈敏捷,一幹人看得呆了。


    那廂趙世幀滿頭大汗,甩了雀金裘,脫了棉衣,擼胳膊挽袖子,他懊惱得不行,越急越失手,整個一個滿場飛。


    當最後那鮮豔似花朵般盛開大紅石榴裙飄然落地,身旁響起刺耳叫聲,“少夫人贏了。”


    繡菊和巧珊高興扯著嗓子叫喊,“少夫人贏了!“連錢婆子冉家的並帶來的小廝家下媳婦,都跟著叫嚷,少夫人贏了!震天動地。


    那廂成王看著直蹙眉,這不愧是少夫人帶出來的,連丫鬟婆子也像她主子瘋瘋癲癲的。


    沈綰貞氣定神閑,氣不喘,反倒是趙世幀滿頭大汗,大冬天像水洗一樣,仆從遞過錦帕,他抹了一把臉。


    沈綰貞款步走過去,笑盈盈的,“王爺,五萬兩,不多不少。”


    趙世幀正抹臉的手頓住,瞬間明白了,先頭兩球是她故意讓著自己,開價五萬一個子不少。


    安陽王的人就見自家王爺從沒這麽難看的臉,替主子憋屈,雖勝敗兵家常事,可輸在一個女子手裏,著實打臉。


    七殿下成王不甘心,還想爭辯,被安陽王眼神製止,他吩咐陳福,“開五萬兩銀票,給詹少夫人。”


    陳福心疼得一閉眼,極不情願地,寫了張銀票,捏在手裏,不舍得送出去。


    趙世幀瞪了他一眼,願賭服輸,大男人和一個女人家耍賴不成,這還不夠丟人。


    藺明軒看著直咧嘴,心疼,人家還不領情。


    沈綰貞神色淡然接過,唇角噙著淺笑,腰肢一軟,斂身,“承讓。”


    也不客氣,順手就揣在懷裏,陳福手上空了,手卻沒收回,傻傻盯著她前胸看,直到錢婆子瞪了他一眼,他才醒悟,尷尬雙手搓搓,心疼得直咬牙,暗地裏埋怨王爺,早就勸王爺別跟這女子打交道,偏王爺不聽。


    繡菊和巧珊互相抱住,興奮得跳腳,叫道,“主子,有錢了,能過好日子了”也不顧那廂幾十個人在場。


    這幾十個人個個垂頭喪氣,打不起精神,堂堂皇家是不在乎這幾個錢的,隻是這次笑話鬧大了。


    王府下人請王爺示下,“看不看莊子?”


    趙世幀火冒三丈,一腳揣去,“看什麽看。”心道,本王這時還有閑心看什麽莊子,心就太大了,銀子錢不算什麽,這臉丟不起。


    雙方上車上馬,離開。


    一前一後進城門,行至熱鬧喧囂街市,趙世貞騎在馬上,朝那廂一看,詹少夫人帶著人進了京城最大的酒家暢春園。


    他眼看著這群人歡聲笑語進了酒樓慶祝去了,說了句,“尼瑪,拿著本王的錢禍害去了。”


    心想,這怎麽看著這麽像缺錢使,而自己怎麽看著都像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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