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妾參見王爺。”沈綰珠腰肢一軟,如弱柳扶風蹲身下去。


    “免禮,坐吧。”趙世幀指了指下首一張椅子,沈綰珠行禮告座,微側身,低垂著頭,一副害羞模樣。


    “你父親曾做過知州,家住山東府?”趙世幀溫和地問道。


    “是。”沈綰珠雙手疊在一處,身子前傾,嬌聲地答道,。


    “你兄弟姐妹幾個?”沈綰珠聽王爺問得詳細,暗喜。


    “姊妹六個,一個弟弟。”


    “嫁做伯府的是你姐姐?”趙世幀極想聽到那個女子哪怕一點信息。


    “是婢妾大姊,娘家排行人稱三姑娘。”沈綰珠自作多情地以為王爺是關心她,才會問這麽多。


    “你姊妹幾個未出閣時做什麽戲耍?”趙世幀感興趣地問。


    這一問,沈綰珠正中下懷,正是炫耀出眾才藝的時候,“婢妾幼時,極少玩耍,父親請最好的先生教習琴棋書畫,針線女紅。”


    趙世幀有點納悶,那沈綰貞的女子球技高超,這又作何解釋,於是問:“你姊妹想必琴棋書畫,針線女紅都相當不錯了?”針線女紅,趙世幀唇角揚起,眼前閃過沈綰貞身輕如燕飛揚的火紅身影。


    “其她的姊妹不似婢妾下工夫。”沈綰珠隱晦地說自己比別的姊妹出眾,不過也確是實情,趙世幀心想,那女子一定自小頑劣,琴棋書畫,針線女紅,定是不怎麽樣,想到這,笑容更深了一層。


    沈綰珠開始緊張,慢慢放鬆下來,偷眼看安陽王,看他唇角含笑,心中得意,自己這番對答,想來令他滿意。


    “你姊姊怎麽會嫁入伯府?”趙世幀突然轉了話題,沈綰珠以為他問她娘家為何攀上高門第伯府,隻恨自己出身太低,怕他小瞧。


    “伯夫人和婢妾嫡母是姊妹,詹府二爺,也就是婢妾表兄,王爺大概也知道一些。”沈綰珠往下沒說,詹少庭寵妾滅妻的事,是盡人皆知。


    “你姊姊嫁過去過得好嗎?”趙世幀隻想知道多一點關於那個女子的,其實要怎麽做,他自己也不太清楚,那女子是有夫之婦,但有些東西不是他能掌控,如內心的想法,越是想忘,越忘不掉,那份渴望日甚一日。


    “好像是……。”沈綰珠有點為難,“好像什麽?”趙世幀看她吞吞吐吐,急於想知道,“好像關係不大好,具體婢妾不是很清楚。”沈綰珠隻隱約聽下人說,詹少庭為寵妾滅妻的那小妾又接回府。


    趙世幀不說話了,大概從沈綰珠嘴裏隻能知道這些。


    “你回去吧!”趙世幀淡淡地道,看來她姊妹不甚親近。


    沈綰珠猛然抬起頭,有點無措,她原以為王爺叫她來侍寢,可沒想到王爺就問了些家事,淡淡一句話,就把她打發了,她不覺羞愧,低下頭,蹲身告退。


    伯府


    二房西偏院,西廂房外間屋,詹夫人臉色難看,詹少庭陰臉、擰眉負手在地上來回走,裏間英姨娘嚶嚀地哭泣。


    詹少庭聽她哭聲越覺心煩,邁步進去,“你倒是說說看,是怎麽去上房,又是怎麽摔倒,把胎兒弄掉了?”


    英姨娘哭得更加傷心,肝腸寸斷,“婢妾隻是想求少夫人放過婢妾,婢妾沒勾搭二爺住婢妾屋裏。”


    “她打你了,還是把你推倒了?”詹少庭發揮想象,心裏揣度。


    英姨娘不說話,隻嗚嗚地哭,詹少庭著急地問,“不然怎麽好好就倒地了?”


    “爺就別問了,少夫人不待見婢妾,婢妾討好少夫人還來不及,那還敢說少夫人的不是,是婢妾自己摔的,爺就別問了。”說吧,英姨娘用帕掩麵,哀哀哭泣。


    外間,門響,傳來輕輕的腳步聲,詹少庭立刻邁步出了裏間,看見是沈綰貞進門,二話不說,即便衝過去,扯住她胳膊,“你說,你為何害英娘,你跟我的事,與英娘什麽相幹?”


    “這事出在你的院子裏,你怎麽解釋。”詹夫人老著臉,口氣不善。


    沈綰貞瞥了詹少庭一眼,冷聲道:“鬆手。”


    “夫人,二爺,都是婢妾的錯,是婢妾自己摔倒的,與少夫人無關。”英姨娘在裏間趕緊接過話頭。


    詹少庭在沈綰貞冷冷注視下,怏怏地鬆開手。


    沈綰貞朝詹少庭道:“爺口口聲聲是妾身害的,請問妾身怎麽害的,英姑娘又是怎麽摔倒的?”


    “這…..”詹少庭啞口無言,英姨娘隻知道哭,什麽都沒說清楚,他隻是主觀臆斷,猜測是沈綰貞因為恨自己而害了英娘的孩子。


    沈綰貞輕蔑地道:“爺說不出來是嗎?那妾身說。”


    說吧,朝身後繡菊道:“把事情經過跟夫人和二爺說說。”


    繡菊也是神情磊落,一派坦然,“奴婢兩個和少夫人從夫人房中請安回來,進院子天已黑,快走到台階,忽然,從上房門口陰暗處衝下一人,奴婢等還未看清是誰,那黑影便朝少夫人方向撞了過去,少夫人唬了一跳,忙躲閃一旁,奴婢等也忙躲閃了,就見那人撲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頭磕在青石地磚上,半天,少夫人和婢妾等提燈細看,一看是英姑娘,想是英姑娘頭磕破了,暈倒,奴婢二人忙走去回夫人、請大夫,少夫人看英姑娘倒地,不知死活,唬得也差點暈倒,丫頭扶進房中,吃上藥,方緩過來,這是奴婢等走後,上房小丫頭說的。”


    繡菊說完,巧珊口齒伶俐地補充道:“這些阮媽媽和管事媳婦都親眼見真真的,不信夫人和爺去問。”


    詹少庭不信,懷疑地朝沈綰貞道;“你的丫鬟,說話自然向著你,英娘做啥要自己把胎兒弄掉,於理不合。”


    沈綰貞冷冷一笑,“爺進屋仔細看看英姑娘臉上的傷,就知是怎麽摔的了,妾身晨昏定省,幾時回房,母親房中有時辰,不會錯的。”


    詹少庭也有點納悶,英姨娘頭上磕破了、臉上也有擦傷,明顯是臉朝下摔的,除非沈綰貞從背後把她推到,可沈綰貞卻是從外麵回來,和她麵對,這就奇了,但英娘自己拿胎兒陷害沈綰貞也不大可能。


    這時,阮婆子送大夫回來,詹夫人道:“你倒是說說看,去時,英姑娘什麽姿勢躺著。”


    阮婆子道:“英姑娘趴在地上,臉朝下,想是磕了頭,人昏過去了,少夫人人受了驚嚇,服藥屋裏躺著。”


    阮婆子看詹夫人半信半疑,又道;“老奴特意看了地上血跡,和英姑娘頭破的地方,正相吻合,老奴來之前,英姑娘沒人挪動過。”


    詹夫人想想,顯然英姨娘是趴在地上,若被沈綰貞撞上,就應該朝後倒,仰躺著,磕的後腦,而不是額頭,從出事到阮媽媽過去,至少有半個時辰,看來沈綰貞是故意裝作驚嚇,沒管任她躺著,詹夫人深深地看了沈綰貞一眼,二兒媳不似印象中的老實。


    這時,二房的那個出事時在場的小丫頭被人找來,進門給主子叩頭,“出事時,你看到什麽。”詹夫人還想證實一下,以免冤枉了英姨娘。


    那小丫頭道:“晚膳時,英姑娘來找少夫人,奴婢說少夫人去夫人屋裏,英姑娘就在上房門口站著等少夫人。”


    眾人想象著,沈綰貞進院,英姨娘看見就下台階,不知怎麽一腳踩空就跌倒了,沒親眼見的,也不敢想是英姨娘故意去撞沈綰貞把孩子弄掉。


    詹夫人也知道怪不得沈綰貞,事情明擺著,不是她的錯,她連英姨娘身子都未挨上,若真撞到她身上,英姨娘也不會摔得那麽重,鼻青臉腫的。


    “既然事情都明白了,是英姑娘走路不小心,跌倒的,說不得是命,這胎兒本不是你的,留不住。”詹夫人對兒子道。


    又朝沈綰貞道:“別怪少庭錯怪了你,他孩子沒了,也是心急,這種事誰遇上能淡定。”


    說吧,詹夫人站起身,阮媽媽和墨玉趕緊上前扶住,詹夫人臨出門看詹少庭還站著沒動,喚他道:“你還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走?”詹夫人心想,小妾胎落了,還有何用處,這次小產傷了身子,日後能不能懷上都難說,讓兒子留下陪妾室,沒的失了身份。


    “是,母親。”詹少庭答應一聲,朝裏間看了一眼,不顧裏麵傳來啜泣聲,跟在母親身後走了。


    門‘咣當’一聲,關上,沈綰貞輕輕掀起簾子,走進屋裏,英姨娘躺在床上,麵如土色,門關上那一瞬間,她止住哭聲,看沈綰貞進來,直直地望著她道:“少夫人好機敏。”


    “何以見得?“沈綰貞笑看她。


    “婢妾昏過去前聽少夫人喊一聲,快躲開,是不是?婢妾聽得沒錯吧?”英姨娘怨毒地看著她。


    “沒錯,我是喊了一聲。”沈綰貞盈盈淺笑。


    “這麽說少夫人並未被嚇到。”英姨娘盯著她滿是笑意的臉,真想伸手上去抓兩把,強忍住,如今她小產虛得連走路都沒力氣。


    “好,好心機。”英姨娘苦笑,“我爭不過你。”


    沈綰貞俯□,柔柔地道;“我從來沒想和你爭,若想,你早就落得比這還淒慘的下場。”


    說吧,直起腰,“好自為之。”


    轉身,“著人好好照看英姑娘。”刻意把姑娘倆字咬得很清楚。


    詹夫人出了門口,看兒子跟在後麵,正色道:“這段日子你別來了,女人小產屋子裏晦氣,沾染了去,在說你一個男人,守在小妾屋裏,讓人笑話。”


    詹少庭有點於心不忍,英姨娘才小產,正傷心難過,希望他陪在身邊,他若不來,隻怕要傷心死,但母親吩咐,不敢不依。


    沈綰貞主仆從西廂房出來,巧珊抱怨道;“就這麽不了了之,英姑娘陷害少夫人,夫人和二爺也不追究,還少夫人個公道。”


    “還我公道,隻怕二爺心中都不信這事是真的,把我想成害人的惡婦都說不定。”沈綰貞自嘲道。


    “事情明擺著,二爺隻是不信,隻信心坎上的。”繡菊賭氣說漏了嘴,忙不安瞟了主子一眼,看沈綰貞也未生氣,才放了心。


    次日,英姨娘小產的事就在府裏傳開,同時,說詹府二少夫人褒貶不一。


    洗衣房裏,有兩個婦人,一邊幹著活計,一邊說著府裏這樁大事,年輕的婦人正是二子媳婦,上次洗壞了二少夫人的白鳥織金裙子,二少夫人不但未責罰,也未扣月錢,二子媳婦人老實,說不出啥感激的話,心裏一直記著二少夫人的這個好,念念不忘。


    可巧,英姨娘的衫子裙子分由她洗,冬交春,不少冬衣要洗了收藏起來了,因此,活計照往日多,英姨娘的衣裳送來幾日,她才騰出空來洗。


    邊洗邊聽旁邊胖嫂說府裏的新鮮事,“哎!聽說了嗎?二房英姑娘跌一跤小產了,聽說正摔在二少夫人院子裏,說是二少夫人賭氣推倒的。”


    二子媳婦吃了一驚,狐疑地道:“竟有這事,二少夫人心眼好,怎麽可能弄壞小妾肚子裏的孩子。”


    “知人知麵不知心,看著麵善,誰知竟做出這麽惡毒的事。”胖嫂撇撇嘴,她也是剛聽人說的。


    “不會吧,別是誤會?”二子媳婦呆了半晌,有點心焦地提起一條裙子,看上麵大塊血汙,心想,這血都幹了,放了好幾天了,怕不好洗,就有點擔心,是那房主子的,洗不幹淨,又要怪罪,哪能都似二少夫人好說話。


    洗衣房待洗的衣裳多,都縫了布條,寫上是那一房,一看是二房的,英姨娘,二子媳婦一愣,又翻看看,英姨娘不是昨兒才小產,怎麽這血好幾天弄上去的,又翻檢出幾件二房送來的要洗的東西,赫然看見一條床單上有不起眼的一塊血汙,抓在手上,眼睛一動不動盯著。


    “哎!你看什麽,拿個單子相看,有啥好看的?”胖嫂納悶,湊過來看。


    “呦!這是誰的,弄上血,很難洗,是那位姨娘來了月事弄上去還不知道!”


    話未說完,隻見二子媳婦,用單子把裙子一卷,夾在腋下,就往外走。


    “哎!你去那裏?活不幹了,回頭又挨罵了。”胖嫂著急召喚道。


    “挨罵我也認了。”二子媳婦一陣風似的出門去了。


    伯府花園裏,正值春季,微風送爽,花紅柳綠,伯府不似冬季寂靜,花間小徑,不時有人閑步,水畔邊丫鬟嬉戲,連帶妾氏通房七八個人,也一同笑鬧,眾人忽然見小路上走來一群人,押著一個人往上房走,留意一看,是二房的英姨娘被阮婆子像押犯人似的,衣衫不整,顯然從床上揪下來。


    英姨娘被幾個婆子從炕上揪了起來,不容分說,扯著她往上房去,春曉著急想要攔阻,“姑娘才剛小產,嬸子大娘們行行好,有事等出了小月在說不遲。”


    “不是老婆子心狠,夫人和二爺上房等著,主子們一刻等不得。”阮婆子不耐煩地道,示意丫鬟仆婦趕緊帶走。


    英姨娘知道又是昨兒的事出了紕漏,咬唇搖搖晃晃地隻好跟著走。


    一行走到花園裏,英姨娘看花園裏不少人,都朝她看,臉不由騰地一下紅了,掩蓋了她小產的蒼白。


    英姨娘一路實在想不出因何故昨兒不是完了嗎,忍不住邊走邊央求,“大娘好歹告訴我,是什麽事?”


    阮婆子得主子交代,不許透漏風聲,就像是鋸了嘴的葫蘆,來了個不出聲。


    進了上房院子,英姨娘心裏忐忑,腳步遲疑了下,被身後一個婆子推搡,不得已加快腳步,她被帶進上房的門,就看詹夫人上座,詹少庭束手立著,忙跪下給詹夫人叩頭,“婢妾見過夫人。”


    詹夫人二話沒說,一件東西甩在她的臉上,然後落在她眼前地上。


    英姨娘跪立不住,小產有點體虛,跪趴在地上,就見眼前東西似曾相識,仔細一看,是條裙子,藕荷色的,像是自己那條前幾日拿去洗的,雖府裏應季發下一樣顏色的裙子不少,但自己這條裙子她在裙裾處精心繡了朵白梅花,她提了裙角細看,沒錯,正是自己的那條,潔白的梅花點綴淡淡的藕荷色,說不出的雅致,可顯然詹夫人叫自己來不是欣賞裙子的,好像也不是誇她心靈手巧的,她抬頭疑惑地看著詹夫人。


    詹夫人一臉厭惡,沒好聲氣地道:“這是洗衣房的人送來的,你看這條裙子可是你的?”


    英姨娘預感到不是什麽好事,可送去洗的衣裳,都縫了記號,不然府中人多,怕弄混了,混也混不過去,不知何事,就實話實說,“是婢妾的裙子。


    “承認是你的就好,你仔細看看,可有不妥?”詹夫人眼角都不願看她,厭惡地斜了她一眼,一臉不屑。


    英姨娘知道必有緣故,拿過仔細地看,這一看,一下子愣住了,原來裙子裏襯,竟然有一大塊血汙,驚得睜大眼睛,似乎反應過來什麽。


    “多虧洗衣房的人拖了幾日未洗,若洗幹淨了,想來你不會承認。”詹夫人斜眼,像看一堆汙穢,令她作嘔。


    詹少庭痛心地道:“英娘,即使你小產,可不該騙我,你是想嫁禍沈氏身上?”不由聲高,事情在清楚不過,不由詹少庭不生氣。


    英姨娘方寸大亂,哀求地眼神看詹夫人,詹夫人憎惡地別過臉,英姨娘又轉而看詹少庭,詹少庭偏頭,不理,英姨娘無奈,跪爬到詹少庭身旁,扯著他袍角,哀求地辯解道;“不是的,婢妾得罪少夫人,想向她賠罪,因此去上房,看少夫人回來,著急見禮,走急了,就跌倒了,至於這條裙子,婢妾也不知道血跡是何時弄上的,大夫前幾日來,說胎不穩,說流血,吃點安胎藥無甚大礙。”


    英姨娘一席話,屋裏人聽著合情合理,再說英姨娘口中始終未說是沈綰貞害她,詹夫人也不好定她的罪,不過一想沈綰貞的冤情是洗脫了,歎聲道:“看來是冤枉了媳婦,少庭,你回頭給你媳婦陪個不是,小夫妻和好了吧,都是這不省事的妾鬧的,自此你也該知道怎麽對你媳婦。”


    “你下去吧,安生回去屋裏好好養著,在惹事,讓我知道,定不繞你。”詹夫人厲聲對英姨娘道。


    “少庭你也下去吧,去上房給你媳婦陪個不是,替我說,冤枉她了。”


    “慢著。”隨著清亮一聲,沈綰貞從堂下走上來。


    先給詹夫人行禮,也未理詹少庭和英姨娘。


    “媳婦你來得正好,事情弄清楚了,為你討回了公道。”


    站在堂中,沈綰貞神色淡然,開口道:“公道自在人心,媳婦此來是有一請求,求婆母答應。”


    說吧,跪了下去。


    “快扶你少夫人起來。”


    “婆母聽媳婦說完。”丫鬟來扶,沈綰貞執意不起。


    “有什麽話你說吧,有何怨氣也說出來,正好少庭也在,他若欺負了你,我讓他當著人給你賠不是。” 詹夫人想即便你沈氏有怨氣,我讓你男人給你臉,你也該見好就收。


    沈綰貞卻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莊重地道:“婆母對媳婦好,媳婦記下,但我夫妻緣分已盡,求婆母憐惜,準許我夫妻二人和離。”


    沈綰貞話一出口,堂上不隻詹夫人,連丫鬟仆婦,甚至英姨娘都嚇了一大跳。


    眾人眼光齊齊地朝沈綰貞身上看去,詹夫人半晌緩過神來,心道:丈夫寵小妾,你不滿,要鬧也要有個分寸,一個婦道人家,竟開口談和離要挾婆家,心中大為不滿,沉臉道:“少庭我會說她,我讓他當堂給你陪不是,你也掙了臉,還想怎樣,難不成連我這婆婆麵子都不給?”


    沈綰貞看詹夫人是誤會了,不苟言笑正色道:“媳婦說的是真的,不是兒戲,也不是賭氣,詹家和沈家是親戚,顧忌臉麵,不傷和氣,求婆母恩準我夫妻二人和離。”


    詹夫人這才發現沈綰貞不是說著玩的,看她態度決絕,實難挽回,一閉眼,心中懊惱,沈綰貞又叩頭下去,“求婆母成全。”


    “和離,你休想。”詹少庭怒吼一聲,一旁氣得咬碎牙齒,沈綰貞太不識抬舉,竟當眾下他的臉。


    沈綰貞不理他,隻望著詹夫人,詹夫人閉眼足有好一會,睜開,看著她,“你主意已定?不再後悔?”


    沈綰貞堅定地搖搖頭,“絕不後悔。”


    詹夫人試探地道:“你不再想想?”


    “不和離,毋寧死。”沈綰貞到此時真豁出去了,說威脅也好,說脅迫也好,話說到這份上,沒有退路。


    詹夫人像是不認識她似的,又問了一句,“和離對你可是沒什麽好處,你娘家能容下你,你父親和你嫡母知道嗎?”


    “兒媳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沈綰貞口氣強硬,不容置疑。


    詹夫人心說,你父親和嫡母不知道就好辦,想了想,還是先來個緩兵之計,就道:“等你四妹妹的親事完了,我把親家請來,在商議你小夫妻和離之事。”


    “和離我不答應。”詹少庭怒衝衝地咬牙切齒地看著沈綰貞道。


    沈綰貞又朝詹夫人叩了個頭,起身,往出走,連詹少庭看都沒看一眼。


    既然詹夫人答應請她父母來就好,到那時,所有人都在,破著臉,大鬧一場,伯府顧忌臉麵,不和離也會休妻。


    詹夫人氣得頭暈眩,一眼瞥見下麵跪著的英姨娘,暗恨,這禍根留她不得,於是對詹少庭道:“明兒收拾一下,把英姨娘送回農莊。”


    英姨娘一聽,驚得五雷轟頂,頓時傻了。


    好半天,才緩過點神來,朝詹少庭投去求救的目光,詹少庭別過臉,不看她,英姨娘朝阮婆子央求道:“媽媽替我求求情,求夫人開恩,饒了婢妾,小產婢妾也不想的。”說吧,痛哭失聲。


    阮婆子看她身子虛弱,搖搖欲墜,像是要倒下,有幾分可憐,朝詹夫人為其求情道:“夫人,英姑娘才剛小產,在府裏調養一陣子,等身體複原送回農莊也不遲。”


    詹夫人實在不願意看見這惹事的妾室,轉念一想道:“那就先留她一個月,等身子好了,在送回農莊,莫讓外人說我伯府不厚道。”


    說吧,詹夫人無力地擺擺手,“都下去吧!”心裏想今兒這事跟老爺可怎麽開口說,跟親家可怎麽開口說。


    英姨娘叩頭下去,在門口等詹少庭,看詹少庭從上房出來,忙上前扯住詹少庭衣袖想解釋,詹少庭甩脫她的手,揚長而去。


    安陽王府


    “王爺,沈夫人娘家明兒有事,求老奴跟王爺說一聲,想回娘家一趟。”陳福小心翼翼地對正寬衣的趙世幀回稟。


    “去吧!”趙世幀心不在焉。


    陳福掉頭剛想走,“回來”趙世幀又想起叫住他,“她娘家何事?”


    “好像聽說是沈府姑娘嫁女。”陳福停住腳,轉回身道。


    趙世幀心念一動,妹妹出嫁,乃一大喜事,沈綰貞是否也會回娘家,想到這,忙道:“跟沈夫人說,明兒本王同她一起過去。”


    陳福愣住,心想,是沈夫人運氣好,得了王爺寵,還是為那伯府少夫人也去。


    若為沈夫人還好,畢竟是王爺姬妾,王爺怎麽寵都不為過,若是為詹少夫人,那事情可就不妙,陳福渾身汗毛孔都立起來。


    太後她老人家若知道,連王爺跟前的奴才都得遭殃,陳福心驚肉跳,別說娶有夫之婦,就是詹少夫人未出閣,這事都萬萬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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