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日,就是年三十,薛瑾命丫鬟關起門,在房中加緊練習舞蹈,琴技,年下家宴,她至少要準備兩個拿手的表演,一鳴驚人,把王府裏的一群女人比下去,好迷住王爺。


    薛瑾正在練習一隻曲子,已經很嫻熟,她仍然不滿意,一遍遍地反複練習。


    媚兒站在一旁,聽這首曲子耳朵都磨出繭子來,歎主子是個抓尖要強的,隻怪運道不好,又偏生是庶出,做了王爺的側室,可惜了的。


    正想著,薛瑾一曲終了,問:“我彈得如何?有進步嗎?”


    媚兒跟著主子,耳濡目染也多少懂點,忙道:“奴婢沒聽過比主子琴彈得更好的,奴婢聽多少遍,都不覺得厭。”


    “好比一首曲子不管好聽不好聽,聽習慣了,熟悉了,就覺得好聽,其實不一定是彈得好。”


    薛瑾一直對自己的琴技很有信心,但是王府裏燕夫人和小韓夫人還有一幹舞姬,都是靠著這項技藝混飯吃的,就專業水平而言,當是拔尖的,她因此不敢大意。


    “側妃,好消息,老爺奉調入京,已到京城。”小蓮兒跑進來,興奮地喊,“剛才門上的人捎信進來,說咱們府上有人來。”


    “真的”薛瑾一陣驚喜,一直為娘家離得太遠,借不上力懊惱,這回好了。


    “闔家都來了嗎?”薛瑾惦記她姨娘是不是也跟她父親上京。


    “奴婢不知道,剛聽信就急忙來回主子,咱們府上的人在偏廳等著。”


    “走,跟我去看看。”聽到這個消息,薛瑾帶著小蓮兒和媚兒急急忙忙趕奔前麵偏廳。


    進門後,薛府的一個小廝,看見她站起來,拱手,“給側妃請安。”


    “是我爹調入京師?”


    那小廝笑嘻嘻地道:“是,大姑奶奶,老爺特意派奴才來告訴姑奶奶一聲,都到京城了,先住在沈府,親戚家裏,皇上賜府邸,正著手收拾,收拾妥了就搬過去。”


    “我姨娘還好嗎?”薛瑾急著問。


    “奴才來時,潘姨娘特意囑咐奴才跟姑奶奶說,讓姑奶奶來家一趟,有許多話說。”


    “那你回去告訴我姨娘,就說今兒天晚了,我明早就過去。”薛瑾聽說她姨娘也跟著進京,很高興。


    翌日,一大早,沈綰貞和趙世幀正吃早膳,墨荷進來,“回王妃,薛側妃要回娘家一趟,請王妃示下。”


    沈綰貞抬起頭,“她娘家不是在西北,怎麽回京了?”


    “聽說薛將軍調入京師,舉家進京了。”


    沈綰貞瞅瞅對麵的趙世幀,趙世幀像沒那麽回事似的,低頭喝粥。


    “準薛側妃回吧,家人團聚,晚上就住娘家,不用急著回來了。”


    墨荷出去,趙世幀頭也沒抬,道:“薛將軍平調入京,任京指揮使司指揮僉事。”


    “薛家闔家搬來京城,薛妹妹有娘家走動,也不會寂寞。”沈綰貞說著,心裏卻想,薛瑾又有依仗了,薛瑾那個姨娘她見過,是個不懂事的,薛將軍一介武夫,不似文官好臉,家風不甚嚴謹,寵那個姨娘未免過頭,就薛夫人的性子軟和,若換了旁人,內宅不會消停,有得鬧。


    趙世幀剛吃兩口早膳,“王爺,宮裏來人,太後昭王爺進宮。”太監進來回。


    趙世幀放下碗,站起身就想走,沈綰貞忙阻止:“王爺吃了飯在進宮,太後知道王爺早膳未用,灌了一肚子冷風,又埋怨妾身不知照顧王爺。”


    沈綰貞故意這麽說,是心疼趙世幀別空著肚子走。


    趙世幀複又坐下,把剩下的粥喝完,沈綰貞這時也撂下箸,侍候他穿大衣裳,趙世幀道:“一會闔府下人拜見王妃,王府原來是韓側妃代為打理,我已吩咐下去,府裏內務從今兒起交由王妃管,你也別太操心了,有不知道的問陳福。”


    沈綰貞替他扣好袖扣,“放心吧,王爺”


    趙世幀出門去了。


    沈綰貞著正裝,高坐花廳裏受王府下人的禮。


    陳福把王府銀錢往來賬目都擺在沈綰貞身旁的桌案上,沈綰貞朝下一看,足有百十口子人,還不算王府侍衛。


    陳福帶著眾人給主子叩頭,“奴才們參見王妃”


    沈綰貞和氣地道:“起來吧!”


    眾人起來,垂頭恭立,陳福上前一步,把頭一排幾個管事的一一指給王妃知道,那幾個管事的又各自通報名姓,自己分管的差事和人介紹一遍。


    待這一切完事,陳福躬身道:“請王妃娘娘示下?”


    沈綰貞大略看了一遍,一下子也記不住這許多人,隻記住幾個管事,陳福是王府總管,王府二總管是薑懷德,一個矮短的中年男人,下麵就是具體分管事的人。


    沈綰貞琢磨還有一日就過年了,不易動人,等熟悉、了解了,不合適的在調換,於是道:“快到年了,大家回去忙活各自手裏的活,凡事按照以往的慣例,隻要盡心盡力,我是不會虧待大家的。”


    陳福看著眾人道:“聽見沒有,王妃發話,把自己的差事幹好,王妃娘娘寬厚,大家也都別偷懶。”


    眾人七嘴八舌,“奴才們不敢不盡心,別說如今府裏有女主人,起先沒有主子都不敢偷懶,絕不會讓主子操心。”


    “這就好,這裏大多是王府舊人,規矩我不說,都知道,我是賞罰分明,不拘誰是有後台,誰是沒後台,大家一視同仁。”


    沈綰貞最後一句,“賞”


    繡菊和巧珊拿著賞錢分發給眾人,眾人又叩頭謝主子賞賜,亂了一會,就都退下了。


    剩下陳福沒走,看了眼沈綰貞身旁桌子上的賬目,道:“這是府裏賬房往來銀錢所有賬目,請王妃娘娘過目。”


    沈綰貞順手拿起一本賬目翻了翻,“這賬本就放在我這裏,我得空慢慢看。”


    “陳總管有事先忙去吧。”


    陳福恭敬地彎著腰,道:“王妃若有問題,盡管問奴才。”


    沈綰貞點點頭,陳福退下。


    沈綰貞就命繡菊幾個道;“把賬本抬我房裏去。”


    閆婆子和錢婆子看賬本太多,也同著繡菊和巧珊一起拿,幾個人照著主子吩咐搬去寢殿東間,放在炕桌上。


    沈綰貞脫了繡鞋,盤腿坐上炕。


    先是找出去年的總賬翻看,發現王府進項大,開銷也大,又翻看進項銀錢來源渠道,都是王爺俸祿和皇上、太後賞賜,安陽王有大片的土地和農莊。


    王府每日的主要開銷,是采買一項,閆婆子不識字,也看不懂賬目,看著一摞子賬本嘖嘖,“這許多主子怎麽能看得過來。”


    “檢出去年的賬本我仔細看看,看一年的,就大概知道來龍去脈。”沈綰貞邊說邊從一堆賬本裏麵檢出一年的賬,指了指餘下的賬本,“把這些先放一邊去。


    繡菊和巧珊挪走放在窗下方桌上去,繡菊和巧珊也不大識字,隻簡單認識幾個字,就幫著主子把每一年賬本碼好,一摞摞的好找,餘下的也做不了什麽。


    這時,明間門外走來一人,春旺家的站在階前猶豫,想下台階走,可巧,墨荷出來洗茶杯,把殘水潑了,一眼看見她,叫了聲:“春大娘。”


    春旺家的站住,一看是王妃的貼身丫頭,王妃的貼身丫鬟比一般管事的媳婦大娘還有體麵,忙賠笑道:“是墨荷姑娘,這王府一二百號子人,難為姑娘竟認得我。”


    “大娘認得我,我豈能不知道大娘,大娘管內宅門戶上的事,鎮日操心,還能記得我的名字,可見大娘的腦子好使。”墨荷幾句話奉承得春旺家的心裏高興,其實王妃就三個貼身侍女,府裏誰不認識。


    “王妃忙嗎?”春旺家的試探著問。


    “王妃正看賬本子,大娘有事,我進去回一聲。”


    春旺家的一聽,來得正好,忙道:“煩勞姑娘通稟一聲,我正是要說這事才過來的。”


    沈綰貞正翻看廚房采買這一項的賬目,耗銀之多,令她咋舌,按說王府幾個農莊,產下的魚肉、菜蔬盡夠了,就是短些,稀罕物沒有,可也用不了這許多。


    “主子,春旺家的求見主子,說是為了賬目的事來的。”


    “那個春旺家的,是管著門戶上的事那個春旺家的。”沈綰貞問,春旺家的去過她娘家沈府,給她留下印象。


    “是,主子好記性,正是她。”沈綰貞方才見過闔府下人,把內宅幾個管事的婆子,大娘記牢。


    “讓她進來吧。”


    春旺家的進來,先給主子叩了頭,爬起身,束手恭立。


    “大娘找我有事,就直說不妨。”


    春旺家的既來了,就豁出去,把委屈倒一倒,說她男人起先是大廚房的采買,後來韓側妃管家,就換上現在的這個采買,聽大廚房的人說,買的東西貴,分量還不足,花銷比她男人管時多出不少,大廚房的人多有抱怨,春旺家的說了一堆不是,最後看著主子,打住話頭。


    沈綰貞聽出了,換上的這個采買是走了韓側妃的門路,就道:“你說的我記下了,你先回去,我會給你一個說法。”


    春旺家的沒看出王妃麵上有什麽起伏變化,猜不透王妃想法,但看著王妃似乎不反感,就叩頭下去。


    沈綰貞吩咐閆婆子道;“媽媽你帶著她兩個去廚房把去年一年的采購賬目都搬來,連同單據。”


    沈綰貞有一重想法,單單隻查新上來的采買半年的賬,好像是針對韓側妃,就把整個一年的都看了,也捎帶看看春旺家的是不是說了實話。


    閆婆子帶著繡菊和巧珊去大廚房,大廚房正忙著晌飯,一看她幾個來,廚房管事的鄒家的,賠笑跑過來,“媽媽來是王妃有什麽要吃的嗎?”說完,一想不對,要吃的一個丫鬟就夠了,還用這許多的人。


    “鄒大娘,王妃要看廚房去年一年的采買賬,煩勞大娘拿出來。”


    鄒家的瞅瞅她,一時心裏翻騰開了,王妃一上來就要查廚房的采買賬,可見對掌家是通曉的,廚房采買這一塊,最有油水,是個肥缺,新近采買換上了馮貴生,她渾家也分在廚房做事,礙著韓側妃的麵子,鄒家的對缺斤少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敢多說。


    就忙著招呼人去喚柳家的,不大工夫,柳家的聞訊跑來,一聽王妃要查大廚房的賬目,心不落地,柳家的識字,因此分派管大廚房賬,點驗和核實購入的原材料,負責保管發出。


    她在裏麵也不清不楚,因此,一聽要去年一年的賬,很緊張,閆婆子不懂這些,就照著主子吩咐,讓把收據出條也都拿去。


    柳家的更為恐慌,也不敢不拿,就都搬出來,讓閆婆子拿走,鄒家的一看這陣勢,心道,王府裏天換了,從此就是王妃正經主子當家,日後可得小心著點,王妃若說看賬,就不會是好糊弄的人,擱著一般新過門,一時不知如何下手。


    閆婆子幾個就把這些賬本,單據抱著回上房。


    她幾個一走,廚房就炸開鍋,紛紛議論,才剛拜見了王妃,王妃著手整理王府,真是個性子爽利之人。


    看閆婆子幾個把東西都抱回來,沈綰貞吩咐放在炕桌上,待細看。


    沈綰貞拿起單據,購進來的東西都有收條,每張單子上標注采購食材的名稱、數量、單價、金額,采購的人有落款有簽名,收的人挨著他簽字位置也有親手簽名,相應,領用多少,也有出條,收條上就兩個人簽名,一個是采買馮貴生,收的是柳家的,出條上就領用的就不是一個人,大廚房幾個人都有領過。


    沈綰貞還算滿意,不管怎麽說,這套管理手段,還算清晰。


    命繡菊道:“給我找一個算盤來。”


    繡菊挺奇怪,沒見主子使過算盤,也不敢多問,就去前麵賬房尋了算盤拿回來。


    沈綰貞一看,是那種過去的大珠子算盤,上麵通通是兩排珠子的,也沒有小的,將就使吧。


    趙世幀從宮裏回來,一進明間,就聽見裏麵‘劈啪’算盤珠子聲兒。


    掀簾子一看,沈綰貞正盤腿坐在炕上,一隻手捏著一把單據,二手指撚著,另隻手上下翻飛,撥打算盤珠子,聚精會神,趙世幀走近,也沒留意。


    趙世幀站在她身後,看她比那賬房上管賬的人都來得快,王府賬房是個年老的管賬,做事持重,有條不紊,趙世幀見過他算賬打算盤,看著枯燥,可今兒看沈綰貞精精神神的,小腰板坐得筆直,屋子裏很靜,就聽見清脆算盤珠子聲兒,沈綰貞左手飛快地撚著單據,右手極快地撥打算盤珠子,趙世幀看她白嫩的小手靈巧異常,煞是好看。


    這時,巧珊端茶進來,看見趙世幀道:“王爺回來了。”


    才驚動沈綰貞停住手,回身一看,王爺就站在身後,笑道:“回來怎麽也不說一聲?”


    趙世幀挨著她坐下,沈綰貞往裏挪了挪。


    趙世幀抓過她的小手,仔細看看,道:“沒什麽兩樣,這雙小手為何打起算盤那麽靈活自如。”


    拿起她的小手,放在唇邊親了親,“王妃還有什麽過人的技巧是本王不知道的。”


    沈綰貞笑道:“沒了,王爺都看到了。”


    趙世幀把手強行自她衣領伸進去,捏了一把她胸前翹軟,暗昧地道:“還有想看的”


    沈綰貞看屋子裏,繡菊還在,忙推開他的手,趙世幀湊過去,沈綰貞躲開,“王爺大衣裳還沒脫,就上來了。”


    沈綰貞笑著,把桌子上的賬本收拾一下,就親自服侍他脫了外衣,道:“太後找王爺有事?”


    “今兒皇兄也過母後慈寧宮請安,問起上次說的事,我答複他想在國子監做點事,皇兄大感意外,開始母後不高興,國子監最高品級才是正四品,如此怕委屈了我。”


    “那後來皇上怎麽說?”


    “太後看我堅持,就答應了。”


    “皇上也很高興,大概我的要求很出乎意料,當時就定下來,皇上怕太後不悅,又要把戶部的一些事情交給我,太後雖然不太滿意,但是勉強答應了。”


    “王爺、王妃,午膳送來了。”


    趙世幀下地,道:“走,本王餓了。”


    沈綰貞和他一起往出走,邊問:“王爺沒留在宮裏陪太後用膳?”


    “本王想看王妃吃飯,本王也會多吃一碗。”


    二人對視了一下,沈綰貞心裏熱熱的,難得找到像他一樣的好夫君。


    韓側妃坐在玫瑰椅裏,麵無表情,聽馮貴生跟她學頭晌的事。


    “奴才聽說王妃派人去大廚房,把大廚房采買賬目都搬回王妃屋裏,把去年一年的賬本都拿回去了。”


    柳家的等閆婆子幾個一走,就飛跑去尋他,這馮貴生一聽,嚇得臉色都變了,問:“都拿走什麽了?隻拿走賬本嗎?”


    “連出入單據都拿走了。”柳家的有點害怕,馮貴生沒少給她好處,若馮貴生的貪查出來,捎帶她也就吃了瓜落。


    馮貴生急得直搓手,“她連單據都拿去,可見是個懂行的,裏麵貓膩瞞不過她,你先回去,我在想想折。”


    柳家的擔心地走了。


    柳家的一走,馮貴生即刻去韓側妃處,把這事學了一通,末了道:“表麵上看王妃是衝奴才,可闔府誰不知道奴才是側妃的人,奴才有錯,側妃便有錯,這是想拿奴才開刀,殺雞給猴看。”


    韓側妃皺了下眉頭,這下人話說就是粗魯,殺雞給猴看,誰是猴?


    馮貴生也發現自己說錯話,忙自己掌嘴,“奴才該死,奴才一著急口不擇言。”


    馮貴生是托人走了韓側妃的門路,當時,韓側妃暫時代理王府內務,正急於培植自己人,他找上門,又打點些銀兩,韓側妃新進王府,對王府也不熟悉,就想換上一些自己人,等正妃進府,她已把這府裏通通地都換上自己人,王妃掌家,就不好施展,寸步難行,這些人既受了自己恩惠,必然聽自己的,王妃說話,就沒什麽分量,日後王爺就會知道王妃的能力遠不如自己。


    韓側妃如意算盤打得好,可王妃進府才三日,就抓住要害,看樣子來者不善,她眯起眼,心裏冷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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