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沈綰貞剛吩咐巧珊,“去書房請王爺”


    吉祥就進內宅說,“王爺說有點事沒忙完,晚膳讓送書房去吃。”


    沈綰貞忙命人把沒打開的食盒直接送書房,怕飯菜冷了,催促下人快送過去。


    沈綰貞一坐到桌旁,就聞菜味特別濃鬱,吸了吸鼻子,突然胃口一陣翻騰,幹嘔一聲,彎腰就想吐,巧珊敏捷地取來銅盆,繡菊忙為她拍背,沈綰貞吐了兩口,手撫著胃部,還是不舒服,繡菊著急道:“主子這是怎麽了,傳太醫吧?”


    “沒事,吃的不對勁,大概是晌午吃了點涼東西的緣故。”巧珊端了熱茶,沈綰貞喝了兩口,壓了壓,胃舒服點了。


    看一眼桌子上的葷腥,又要作嘔,擺擺手,吩咐道:“撤下去”


    丫鬟們撤了桌子,把飯菜端下去,沈綰貞胃裏才平複了,腹內空空的。


    繡菊道:“主子見不喜油膩,奴婢告訴大廚房做點清粥,弄兩樣醃菜。”


    沈綰貞點頭,又囑咐道:“別告訴王爺,興師動眾的鬧得府裏不安寧”


    一桌子菜肴撿下去,上房留繡菊侍候,巧珊和幾個丫鬟和婆子坐在飯堂吃飯,巧珊叫一個小丫鬟喚閆媽媽過來吃,閆婆子看菜肴都冒著熱氣,道:“主子今兒吃得快,菜還熱乎”


    “主子吐了,不想吃”巧珊端起一碗飯,提起箸,夾幾筷頭子菜,蓋在飯上。


    “好好的怎麽吐了?”閆婆子嘀咕著,也沒心思吃飯,往上房去看看。


    巧珊在後麵大聲道:“菜給媽媽留著,呆會媽媽和繡菊姐一塊吃吧”就把兩三樣沒動筷的葷菜收起來。


    閆婆子走去上房,沈綰貞正半倚在炕上,閆嬤嬤問:“聽說主子吐了,主子那裏不舒服?”


    沈綰貞用手撫了下胃,“胃裏不舒服,沒事,一會喝碗熱粥,就好了”


    閆婆子瞅瞅,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大廚房又重新做上粥,差人送過上房,沈綰貞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幾塊醃黃瓜,撂下碗筷。


    她一直等到趙世幀回房,夫妻二人才安置,一宿無話。


    次日一睜眼,帳子裏通亮,沈綰貞撩起帳子一角,就見窗外白雪皚皚,窗欞上掛著冰淩,陽光一照晶瑩剔透,太陽已升起老高,看來又起晚了,這陣子總是困倦,一睜開眼,就已日上三竿,府裏雖沒有婆婆束著,可是府裏下人背地裏指不怎樣議論王妃懶。


    繡菊和巧珊侍候穿上衣裳,熱水和手巾、香胰、梳篦早已備好,不論主子何時起身,丫鬟都要提早預備下。


    沈綰貞一手執杯子,含了口青鹽水,正漱口,突然,胃裏一陣翻滾,‘哇’的一聲,吐了兩大口,緊接著口中噴湧而出,就吐開了。


    繡菊一時慌了,一邊為主子拍背,一邊道:“巧珊,快去叫閆媽媽來”


    巧珊即刻跑出去,到閆媽媽住的西廂房,剛跑到門口,一個小丫鬟道:“巧珊姐,做啥這麽急,是找閆媽媽?巧珊姐怎麽忙糊塗了,閆媽媽昨晚家去了。”


    正巧錢婆子往後院走,巧珊忙喚,“媽媽快去看看,主子不好了,一大清早的吐開了。”


    錢婆子一溜疾走跟她去上房,沈綰貞把胃口的東西都倒出來,方舒服點,錢婆子進門看主子嘔吐得小臉煞白,道:“這是怎麽話說,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


    巧珊道:“主子剛起,還沒吃早膳,昨晚就喝了幾口粥”


    錢婆子突然恍然大悟道:“別是有了吧?”錢婆子一輩子沒有子女,也不知道懷孕是個啥滋味,猜測大概□□不離十。


    冉家媳婦去大廚房看早膳,告訴大廚房送點清淡的,正巧進門,看銅盆裏吐的米湯,甚是驚奇,喜道:“主子八成是懷上了”


    錢婆子一聽這話,就著急往出走,“我去叫人請太醫來”


    繡菊和巧珊兩個一左一右就上前攙扶她,沈綰貞虛弱無力地道:“還不知是不是,瞧你們緊張的”


    一炷香的功夫,太醫院一位姓吳的禦醫,匆忙趕到安王府,向床帳裏仰躺著的安王妃行大禮,“微臣叩見王妃”


    沈綰貞溫柔聲傳出來,“大人免禮,看座”


    繡菊搬了把椅子放在床前,吳太醫在太醫院資曆頗深,醫術精湛,手一搭脈搏,心裏就有數,為了慎重起見,又問了沈綰貞近日的身體狀況,直到十成把握,方道:“安王妃是害喜”


    屋子裏靜了片刻,接著就是一陣聲歡呼,沈綰貞瞬間被巨大的喜悅充斥,仍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吳禦醫道:“微臣敢確定王妃有了身孕”


    沈綰貞默念一聲,上天保佑,終於有了,好不容易懷上了,她一直懷疑自己不能生,無數次想過,若總不懷上可怎麽辦,讓趙世貞的姬妾為他生下子女,她從心裏不願意,可是若始終沒有,趙世幀不介意,太後盼孫子,三年五載都等不了。


    太醫走了,繡菊告訴大廚房送點可口的飯菜,開胃小菜,沈綰貞心情好,就著醬菜,吃了一小碗碧梗米飯。


    王妃有身孕的消息,不出半日,王府傳遍。


    月兒在園子裏聽說,就急忙往回走,蕭夫人正看著地上五六隻箱籠發呆,聽見外間屋門吱呀一聲,知道是貼身丫鬟月兒,道:“我讓你等王爺,你怎麽回來了?”


    月兒急忙掀簾子進了裏間屋,“主子,王妃有身孕了”


    蕭夫人微微一怔,杏目圓睜,“誰說的,你怎麽知道?”


    “府裏都知道,頭晌禦醫來了,診脈說王妃有了”


    蕭夫人瞬間像是被人抽去的筋骨,神情萎頓。


    許久,月兒小心地道:“主子還要見王爺嗎?”


    蕭夫人苦笑,支著頭的手果斷撂下,“見,我一定要見王爺,否則我走也不甘心。”


    “可是,萬一惹怒王爺”月兒膽小,有點害怕。


    “惹怒又如何?不過跟現在結果一樣,被攆出王府,你馬上去門口等,這是最後一次機會,錯過了,我將遺憾一輩子,有一分勝算我也要賭一把,我不信就一定能輸”


    黃昏時分,沈綰貞問閆嬤嬤:“蕭夫人沒什麽動靜?”


    閆嬤嬤道:“一整日關在屋裏,收拾東西,準備明早出城,趕奔京郊寺廟。”


    蕭文繡難道就老老實實的離開王府,是自己看走眼了,想多了,沈綰貞不信。


    “都申時二刻,王爺怎麽還未回來,繡菊你去大門口看看。”


    繡菊匆匆走到中門,問門上的婆子,“王爺回來了嗎?”


    “王爺半剛回來,好像讓蕭夫人屋裏的月兒找走了。”


    原來,蕭夫人派月兒守在二門,等趙世幀一露頭,月兒馬上迎上去,攔住去路,蹲身道:“王爺,我家主子請王爺過去,我家主子明兒一早就離開王府,明兒一別,今生怕再難相見,有件重要的東西給王爺,還有一件事情放不下,說務必請王爺過去,交割明白。”月兒說得淒婉。


    趙世幀正要拒絕,月兒雙膝跪地,哀求道:“求王爺去一趟,我家主子就說幾句話,不會耽擱太久,王爺若不應承,奴婢回去沒法跟主子交代,月兒這廂給王爺叩頭”說吧,頭一下下磕在灰青磚地,砰砰作響。


    趙世幀一想反正是最後一次,道:“好了,我跟你去一趟”


    月兒忙忙爬起身,前麵引著,往蕭夫人屋裏去了。


    月兒前腳進門,喊了聲,“王爺來了”


    裏間屋裏傳來蕭夫人略帶喘息的細弱聲兒,“王爺稍等片刻,婢妾換衣裳馬上出去。”


    趙世幀就坐在堂屋裏等,月兒走到窗前方桌前,用清水刷了杯子,提起茶焐子暖著的茶壺,斟上茶水,手微微有點抖,由於背對著趙世幀,趙世幀也沒看見,月兒端著杯子的手頓了一下,回身,捧上茶盅,“王爺請用茶”


    趙世幀接過茶盅,月兒道:“王爺略坐,奴婢進裏間看看夫人”


    月兒一進裏間門,人馬上靠在牆壁上,手按住胸口,她不敢呆在王爺麵前,怕王爺瞧出破綻,月兒靠在牆壁,須臾鎮靜下來,望了屏風後一眼,頭腦裏算著時辰,主子下在茶水裏的藥量,不出半刻,就見效。


    這時,屏風後輕輕叩擊聲,月兒膽怯心虛,強穩住心神,蹭著步子出了裏間屋,腳步一邁出門檻瞬間,驚慌地喊:“王爺,不好了,我家主子暈過去了。”


    趙世幀喝了一盅茶,越發口渴,又自己斟了一盅,片刻,就覺得渾身像澆了桶熱油,燥熱難耐,月兒這時一喊,他沒想便跟著她進去。


    趙世幀進門,裏間屋桌案上放著一盞琉璃燈,突然,朦朧光線下,就見一個絕色美人從屏風後走出來,這個美人身披薄紗,隱約可見香豔*,一縷幽香飄來,趙世幀恍惚,似沈綰貞朝他走來,他上前兩步,定睛一看不是沈綰貞,他緊閉一下眼睛,那天仙般的美人嬌滴滴地道:“王爺,讓婢妾侍候王爺”


    他睜開眼,驚見美人身上的薄紗衣滑落,他通身像燃起大火,口舌幹燥,胸口劇烈起伏,他猛地一轉身,大步朝外走,蕭文繡絕望中變得瘋狂,不顧廉恥,一下子從後麵撲在他身上,臉貼在他脊背上,雙手死死摟住他的腰,幾盡哀求喃喃道:“王爺別走……”


    趙世幀雙眉緊蹙,朝後用力一甩,蕭文繡倒退幾步,站立不穩,倒在地上,趙世幀出了門,蕭文繡爬起身,追到門口,淒厲的叫一聲,“王爺…..”


    趙世幀理都沒理,已開門走了,出去外麵,冷風一吹,心裏燥熱去了幾分,他疾步往上房走去。


    上房門口傳來重重的腳步聲,趙世幀一邁進堂屋門,西間屋裏就傳出綿軟嬌聲,“王爺回來了”


    繡菊挑起大紅猩猩氈簾子,趙世幀幾步就跨進去,沈綰貞含笑迎上前,趙世幀猛地打橫托起她,大步朝炕邊走去,唬得屋裏幾個丫鬟臉騰地就紅了,急忙躲出去。


    沈綰貞看他麵孔通紅,眼睛裏燃著熾烈火焰,動作粗暴,很反常,不由害怕,醒過神,忙道:“王爺,我們有孩子了。”


    趙世幀停住手,目光慢慢變得溫潤,滾燙的大手輕撫她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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