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玉麒麟獨自坐在簡陋但也潔淨的屋內,托腮看著窗外風景沉思。


    忽然,劉莊頭激動的從外麵奔了進來,遠遠的看見玉麒麟,便在窗外噗通一下跪倒磕頭。


    玉麒麟嚇的跳起身讓開:“劉叔,你,你這是?”


    “小人代東潞河全體莊戶人家,多謝少爺,多謝少夫人,多謝夫人!小人感佩主子們的恩德!”劉莊頭止不住的磕頭。


    “你快起來!到底什麽事?”玉麒麟說著便小跑出屋來,伸手去扶他。


    劉莊頭被她扶起,神色狂喜,結結巴巴說不清楚,最後索性一拍大腿:“少夫人請隨我來!您看到就知道了!”


    剛走到門外,玉麒麟便被眼前景象驚住了。


    麥場中間燃起一堆熊熊大火。幾個手推車停在一邊,顧長風帶著幾個青年漢子將推車上的賬冊一本本拿下,興奮扔進火堆。一邊,東潞河的村民圍觀,興奮激動,幾個老者甚至眼淚縱橫。


    江曉萱站在篝火前看著顧長風動作,神情激動歡欣。


    火光邊上,金元寶負手靜靜站在一邊,注視火舌吞吐,對身邊感謝聲貌似充耳不聞,臉上卻是帶著淡淡微笑。


    白衣如雪,墨發如瀑,火光映照著他,明暗間,仿佛有流動的光影。那光影,襯著他那不動如山的淡然神色,如刀刻一般的如玉容顏,就是一副謫仙人的畫卷……


    也許,這便是人們常說的絕世風華吧……


    “少夫人……”劉莊頭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打斷,他搶上一步,指著賬冊,聲音微微顫抖,“少爺仁德,他吩咐我把前三年的賬冊全燒了,說,這三年的盈餘,都歸我們,虧欠,全部一筆勾銷!”


    “什麽?!”玉麒麟大喜,望著幾步外火光映照下的金元寶。


    “還有……”劉莊頭顫抖的拭去眼角喜悅的淚水,“少爺還說,年景不好,想來這三年沒什麽盈餘……”他聲音抑製不住的拔高起來,“少爺說,就從今年起,免三年租子,而且,以後年年青黃不接的時候,會貸錢穀給我們!”


    聽到劉莊頭大聲的宣布,眾村民歡呼起來,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顧長風聽言,也激動起來,燒的更加起勁,索性將賬冊一本本撕開。


    江曉萱突然含笑上前,動手幫著顧長風一起撕開一本本賬冊,拋入火中。紙頁翻飛,猶如蝴蝶。


    玉麒麟熱淚盈眶,滿腔傾慕感激看著一邊的金元寶。


    一直不動聲色凝視火堆的金元寶感受到她的視線,微笑轉頭,玉麒麟走到金元寶身邊,抬頭凝視他火光下俊秀的笑臉。


    被她灼灼目光看得居然有點不好意思,金元寶清嗓子,打破寂靜:“怎麽樣?這個辦法不錯吧?”


    “嗯!”玉麒麟由衷讚道:“嗯,你的辦法更好。”


    看到她信服的模樣,金元寶隻覺得心裏甜如蜜,當即便得意洋洋的道:“那當然。就你那腦子能跟我比嗎。”


    當天夜裏,劉莊頭樂顛顛捧進一大簸籮紫薯花生荸薺等物送進大宅:“這是剛生火蒸好孝敬少爺少夫人的!這酒是咱們自家釀的,性子烈但是喝了不頭疼!主子們隻管放開喝,我就在外麵伺候!”說罷,便樂嗬嗬的退了出去。


    金元寶聽言,挑了挑眉,隨手撿起一個荸薺,笑道:“燒了賬冊,待遇立即就不一樣,都有自家精挑細選的鮮蔬了。”


    顧長風伸長脖子嗅著劉莊頭送上來的酒:“好香!”,隨即自懷裏掏出一個藥盒,“還好我早有預備!我看你帶了玉液釀,就帶上了我自己配的千杯不醉丸!”


    玉麒麟好奇的看過去:“那是什麽東西?”


    江曉萱聽言,好笑的道:“他自己配的,說是含在嘴裏喝多少不醉。”


    “切!”金元寶嗤之以鼻,舉手替顧長風滿上一杯:“我的玉液釀被你扔在後門口你還有臉說。來,我替你算著。”


    顧長風正正經經掏出一粒小白丸壓在舌下,方才喝下第一杯,隨即舉起藥盒向眾人殷勤示意,三人連連搖頭。


    四人對飲片刻,顧長風很快舌頭大了,眼神迷離,醉態可掬。


    金元寶看著他,一本正經的道:“看來這藥還有點用。這都第十七杯了,平時也就三杯倒吧。喂,你再努力,喝,喝上九百八十三杯,我就信你的藥!”


    顧長風驍勇的格開金元寶的手:“我不用你信我!我有雪兒!”,隨即豪邁的轉頭看江曉萱,拉起她的手:“雪兒,我……我很喜歡你!我自小喜歡當醫生,可是連我娘都覺得我胡鬧,隻有你願意聽我說方子,願意陪我製藥。我想和你過一輩子,你願不願意?”


    顧長風眼神閃閃發亮,誠摯執著,猶如天真小狗滿腔信任望著江曉萱,江曉萱被他握著手,掙脫不動,看著他誠摯眼神,江曉萱神色慢慢黯淡,半響道:“我也很高興我可以給你做幫手。”


    “嗯?幫手?”顧長風使勁眨巴眼,思索這是什麽意思。


    江曉萱垂頭,試圖抽出自己的手,無果。


    顧長風繼續大惑不解,金元寶使勁撐起身體,目光炯炯看著玉麒麟:“你的姐妹你比較了解,你跟呆郎中說說,她這話什麽意思?這是同意還是不同意?能不能直接說?”


    顧長風期盼看著玉麒麟。


    玉麒麟無言,隔著桌子和江曉萱對視。兩個男人均醉意朦朧,兩個女人均覺心中掙紮歉疚。


    顧長風等待半天,忽然再也支持不住,一下醉倒在桌上。


    江曉萱使勁抽出自己的手,起身獨自出屋。


    金元寶醉眼朦朧的望著江曉萱背影,感慨道:“還是她臉皮比較薄。”隨即,轉向玉麒麟,目光炯炯,伸手想撫摸她臉卻找不到準頭,“那你呢?”


    玉麒麟避看他火熱的目光,“我什麽?”


    金元寶支起身子,素日的冷靜驕傲全然不見,專注熱烈凝視玉麒麟,無言,等待。


    玉麒麟無奈歎了口氣,慢慢握住金元寶的手:”你這個人壞毛病好多,養尊處優嘴巴壞,仗著自己聰明就瞧不起人,我做什麽事情你都在一邊說風涼話……可是我也覺得你很好,你當捕快很好,你救人很好,你對我很好。元寶,我很喜歡你。“


    金元寶強撐最後一絲清明聽完最後一個字,露出滿意笑容,張口欲說,卻瞬間睡去。


    江曉萱獨自站在農莊一角,心事滿腹。玉麒麟自屋內走出,倆人默契散步,各自思索各自惆悵。


    “我現在才知道我母親說的,一根繩上兩個螞蚱,是什麽意思。”江曉萱苦笑。


    “你喜歡長風的,對不對?”玉麒麟問道。


    江曉萱輕聲,相是自嘲又像是給她回話:“是啊,就像你喜歡元寶一樣。”


    玉麒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


    倆人繼續沉默散步。


    又走了片刻後,玉麒麟看著天空爍爍的星星,想起昨天在星星穀的歡樂,忍不住問道:“你說,咱們能不能就這樣換下去?”,說完後,卻又失笑,“我知道,癡心妄想,不可能的。”


    江曉萱默默點頭:“萬一事情敗露,我們連累的就是兩個人……兩個真心實意對咱們好的人。”


    玉麒麟靜靜的看著星空,“其實我最害怕的都不是這些。”


    “是什麽?”


    玉麒麟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江曉萱:“你說,要是元寶知道我的身份是假的,你的身份是假的,知道我一直沒有對他說實話,他會怎麽樣?”


    江曉萱一驚。


    “他那樣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如果知道我一直在騙他,會怎麽樣?”玉麒麟臉上是難掩的痛苦,“可是我又舍不得他,一看見他我就不由自主的開心,就想永遠跟他在一起,拌嘴,吵架……怎麽辦?離不開,又靠不近。”說到這裏,她竟然覺得鼻子酸酸的。


    “所以,剛才我真的沒法回答長風,固然我心裏一千個一萬個願意……看見他的眼神我就說不出口。雪兒雪兒,唉,我什麽時候能讓他知道我的真名字?”


    玉麒麟懊惱道:“咱們犯了個錯誤。”


    江曉萱苦笑:“可是如果不是這個錯誤,我遇不到他,你也遇不到他。這……是個甜蜜的錯。”


    倆人唏噓半日,毫無辦法。初初發現戀情的喜悅蒙上淡淡陰影。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隻希望他永遠不要再追問我什麽,就這樣在一起,最好。”玉麒麟眼神漸漸茫然。


    江曉萱默默點頭。


    次日清早,四人團聚早餐桌前。


    玉麒麟和江曉萱心事重重,而金元寶和顧長風卻是在強忍宿醉,一臉疲憊。


    金元寶揉揉發疼的額頭問道:“我們昨晚喝了多少?”


    “不多,每人快兩斤吧。”玉麒麟隨口笑道。


    “啊?”顧長風呻吟:“劉莊頭不是說不頭疼麽?”


    金元寶見狀,忍不住諷刺道:“切,你不是還說你可以千杯不醉。”


    顧長風臉上布滿羞愧:“下次,下次改進……”


    倆人插科打諢,玉麒麟江曉萱卻隻是勉強湊趣說笑,金元寶很快注意到不對,斜眼研究倆人:“你們倆昨晚做了什麽對不起我們倆的事?”


    玉麒麟心跳,竭力裝作自然:“胡說八道什麽?我們能做什麽事?”


    “那為什麽都是一副鵪鶉樣?”金元寶麵色一怔,嚴肅的問道:“難道是我們倆做了什麽對不起你們倆的事?”


    江曉萱聽言,瞬間臉紅。


    玉麒麟連忙拿筷子敲他。


    金元寶敏捷躲開,忽然正經的道:“不過我真的覺得昨晚上好像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思索了一下,“好像還是好事。”


    顧長風聽言,附和道:“我也覺得有什麽事忘記了。不過好像不知道好不好。”


    玉麒麟和江曉萱迅速交換目光。


    金元寶摸著下巴研究倆人,堅毅的喝道:“說!”


    玉麒麟心一橫,隨口胡謅道:“昨晚上你們倆提議今天大家鬥牌,你們倆一隊我們倆一隊,誰輸了誰去村子裏走一圈。”


    “不會吧?就這樣?”金元寶不可置信。


    玉麒麟聽言,越發來了興致:“還要梳頭點胭脂,換上女人衣服!”


    “不可能!”金元寶幾乎跳起,斬釘截鐵的道:“這不可能是我說的話!哪怕我醉了!這算什麽好事!”


    “我也覺得不可能。”顧長風連連附和。


    玉麒麟氣勢如虹:“為什麽不可能?你們倆加在一起喝了快四斤酒,還有什麽不可能??”


    金元寶氣勢漸落:“因為——”


    “因為你肯定輸?昨晚上誰那麽英勇說沒問題肯定贏啊~”玉麒麟激將。


    金元寶拍案而起,大聲喚道:“劉莊頭!拿牌九!”隨即,轉頭問道“你倆輸了呢?換上男人衣服走一圈?”


    江曉萱聽言,也細聲細氣幫腔:“跟你們一樣,換裝,不許塗胭脂不許戴釵環,穿上男人衣服走一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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