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司馬懿果然帶著垂頭喪氣的司馬朗出來。


    現年十九的司馬朗,身材高大,長得很有精神,就是有些熱血過頭,居然被馬日磾幾句話就挑動情緒,跑去孟津港砸了墨家的學舍,想要為儒門出一口氣。


    隨後王也跑來太學抓人,他才慌了神,不知所措。所以司馬懿勸了幾句,他便主動出來投案,想要爭取寬大處理。


    王也看著眼前這位“司馬八達”之中的老大,冷冷說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我罰你親自修繕破損的學舍,須親力親為,不得雇人代行。你可願意?”


    孟津港,墨家書舍。


    一群年輕人正在裝修房屋,引來了不少圍觀。


    隻見他們的穿著和氣質,與普通木匠相去甚遠,個個身上一襲青衫,眉宇間藏不住的書卷氣質,無不在說明著他們的身份。


    太學學子!


    天之驕子!


    路過的百姓頓時被吸引過來,當起了吃瓜群眾。


    “這些不是之前來這兒鬧事的那些人嗎?怎麽了這是?”


    “嘿,聽說是得罪了神武侯,被抓來修繕學舍了,不修好就不許他們離開。


    ”


    “原來如此,難怪這麽淒慘。”


    一聽是得罪神武侯王也,百姓們立刻就變了顏色:“我看他們啊,純屬活該,正經人誰會得罪神武侯啊?他們得罪了神武侯,肯定不正經!”


    我們不是正經人?


    周圍百姓的指指點點,讓司馬朗如芒在背,心態都差點崩了,一句句難聽的話更是直接戳進了他的心窩子。


    和他一起來修房子的太學學子心情也差不多的糟糕,他們往日裏有多驕傲,現在就有多丟臉。


    有幾個氣不過,還想出去和百姓理論。


    結果被司馬朗拉住:“算了,一群無知百姓,哪裏曉得什麽是大道之爭,你與他們爭吵,沒有意義。”


    同是學儒的,尚且有派係之爭,如今墨家複起,這學術話語權的爭鬥,自然更加激烈。


    司馬朗雖然認栽,內心卻並不服輸,對墨家也多有輕視乃至敵視之意。


    和他一起的太學學子,也都是儒門內部的激進派青年,之前來到學舍,亂七八糟的砸了一通,把翟康和翟介做出來的教學器具弄壞了不少,現在他們要全部修複,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這破玩意兒怎麽修?”


    “就是說啊,殺人不過頭點地,神武侯居然讓我們來做這木匠活,實在是欺人太甚!”


    一群太學學子,若是讓他們吹牛逼,說上一整天都能不帶重樣的,抨擊時事,口嗨群臣,人均儒學宗師的水平,仿佛天底下就沒有呀打他們不知道的道理。


    可讓他們動手做木匠活,那還真是比殺了他們都難受。


    在儒士眼裏,百工皆為賤役。


    我輩讀書人,豈能如此自降身份?


    因此手忙腳亂的弄了一番,發現完全搞不定,他們頓時打起了退堂鼓:“不如去找神武侯說項說項,大不了我們賠錢就是了,就這一點破玩意兒,難道我們還賠不起嗎?”


    “就是說啊!左右不過多賠點錢而已,我是不想遭這個罪了!”


    一時間,他們群情激奮,想要去找王也“講道理”。


    然而卻被司馬朗攔了下來:“諸位,還請聽我一言。”


    “伯達,你要阻攔我們?”


    司馬朗放下手裏的活計,搖頭說道:“非也,而是料定此舉必無功而返,甚至極有可能節外生枝加重處罰,所以不得不勸阻諸位。”


    司馬朗平日裏無論品行還是才能都十分出眾,因此在太學學子當中頗有聲望。他的話,大家還是願意聽的,但也不解其意:“難道賠錢還不行嗎?”


    “唉,諸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司馬朗之前一時衝動,現在見過王也本人,加上沉下心來細細思量,總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頓時為同伴解惑道:“神武侯專營雪鹽買賣,所獲錢財難以計數,難道缺我們這點賠償嗎?”


    大家一聽,還真是這樣。


    雪鹽這東西,他們各自的家中也有購買,一小碗就賣一貫錢,這錢來得簡直比去搶劫還輕鬆。


    光是售賣雪鹽,王也就坐享厚利,說句日進鬥金都絲毫不誇張,哪裏看得上他們手裏那三瓜兩棗的?


    “伯達,那你說說,神武侯將我們羈押在此,究竟何意?”


    司馬朗見左右也無外人,便小聲說出自己心中的猜測:“以我觀之,神武侯此舉無非是小懲大誡,我們損壞之物,很多都是墨家培養門下弟子的教學器材,想要修複,沒有一定的專業學識,如何做得?神武侯此舉,想必是牛不飲水強按頭啊。”


    “嘶?想不到竟是如此!”


    大家倒吸一口涼氣,顯然都被司馬朗的話給嚇到了,但隨後細思,又覺得還真是這樣:“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他們都是儒門內部的激進派,忠義的思想更是時常掛在嘴邊,現在王也居然要讓他們去學墨家的知識,這種對自身學派的“背叛”,讓他們難以接受。


    司馬朗苦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看還是學吧。”


    其他學子麵麵相覷,最後還是向現實屈服了。


    至於讀書人的傲骨,可以以後再說,畢竟修不好東西,他們一輩子都別想離開這裏,哪裏還有什麽以後。


    隨後司馬朗作為代表,悄悄找到了翟康。


    翟康比他們稍長幾歲,卻也屬於同輩,因此司馬朗以“交流”的名義找了過來,省得大家麵子上過不去。


    畢竟他們這些人都以儒門學子自居,拜一個墨家的老師,實在是太不像話,說不定日後還會成為洗不掉的人生汙點。


    而同輩人之間相互交流學術見解,那就無所謂了,咱們雖然是儒門學子,有點自己的小愛好也是很合理的吧?


    正是保持著這種鴕鳥心態,司馬朗帶著小夥伴們一起找到了翟康。


    而翟歳則是詫異地看著司馬朗等人:“你們打算向我學習《墨經》中的知識司馬朗輕咳一聲,尷尬道:“是交流,交流你懂嗎?”


    翟康無語地凝望了他們幾人一眼,最後點頭:“好吧,你們打算怎麽個交流法?”


    確定不會落人口實之後,司馬朗暗暗鬆了一口氣,然後開始認真地請教一些相關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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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翟康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墨經上的內容,包括新增加的《力學》部分,向司馬朗他們傾囊相授。


    比起枯燥無味的儒學經典,還有那些聽起來深奧想起來頭疼的聖人教誨,經過王也改良的的墨學顯然更加生動有趣,尤其是各種讓人耳目一新的各種物理學實驗,饒是自詡心誌如鐵的司馬朗,都有種大開眼界抨然心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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