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以慶功為名,在西園設宴,召集麾下文武齊聚一堂,共賀勝利。


    就連遠在河內郡的太守荀或,也以提供糧草,守土有功,受到了王也的邀請,順便回京述職。


    而荀或此行,也捎帶上了郭嘉和戲誌才。


    坐著四輪馬車,郭嘉和戲誌才又看著沿途景致的變化,不由嘖嘖稱奇:“看來除了竹葉青和四輪馬車,天工坊的出現,為整個洛陽帶來了不少的變化。”


    最大的變化,還是書籍的價格。


    洛陽城中,甚至以及出現了專門的書店,出售各類經由印刷局批量印製的書冊。


    郭嘉拿起一本東漢經學大師馬融所注解的《春秋三傳異同說》,翻開之後,認真讀了幾段,不由露出震驚的表情:“標點符號的斷句方式,確實新奇而且實用,更難得的是,印刷出來的字體,竟然如此清晰,印刷術果然神奇。”


    戲誌才也拿起一本被王也魔改過的《墨經》,讀完後感慨不已:“《墨經》我也讀過,這本內容似乎與我所讀的那本,差別甚大。”


    荀或笑著給戲誌才解釋道:“這是經過神武侯增刪之後的版本,我也看過,就內容而言,比起原本淺顯易讀了許多,但見解與認知,卻遠勝之。”


    墨家現在幾乎唯王也馬首是瞻,兼愛非攻什麽的,雖然也掛在嘴邊,但實際上越來越多的門徒,開始沉迷於技術的海洋,追求起最純粹的知識。


    因為王也強調過,任何社會製度的改良,本質上都是為了適應生產力的發展。


    而與其去糾結何種社會製度更先進,不如先沉下心來搞科研,提升生產力,這才是墨者應該追逐的目標和使命。


    很顯然,墨者們很快就認同了這種理念,並且身體力行。


    郭嘉和戲誌才也是第一次接觸到這種理念,同樣心裏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神武侯的想法,初聽之下,覺得荒謬,但細細思之,對比曆史,卻又契合無比,當真是發人深省。”


    郭嘉此前並未實際接觸過王也,對他的許多情報,也是靠道聽途說而來。


    因此還真不太清楚王也在思想和學術領域方麵的建樹,畢竟儒門的影響力仍然巨大,王也種種“離經叛道”的行為,經過名士們的嘴流傳出去之後,自然被黑得很慘,基本上就沒什麽好話。


    不親自來洛陽一趟,根本看不見真實的狀況。


    郭嘉雖然是學儒出身,卻是實用派,因此直接吐槽道:“唉,俗語有雲,宰相肚裏能撐船,但世上的道理,從來都是知易行難,儒門的氣量啊。”


    戲誌才哭笑不得:“誒誒?,奉孝還請慎言,別誤傷友軍啊。”


    郭嘉一拍腦袋:“差點忘記了,你和文若也是儒門出身。”


    荀或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啊,就是氣我不給你酒喝,所以趁機埋汰我。”


    “誤會,誤會啊?”三人有說有笑,繼續上路。


    但這份輕鬆與喜悅,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有。


    大牢內,種輯垂頭喪氣,王服也沉默不語。


    不一會,外麵傳來聲響,牢頭拿著鑰匙走過來,不耐煩地提了提牢門:“喂,你們兩個,有人探視。”


    帶著懷疑和錯愕,兩人離開牢房,看見了朱儁。


    “太仆大人?”


    朱儁麵沉似水:“當初我就說過,你們不會成功。”


    王服同樣冷著一張臉,冷笑著反駁:“所以呢,你就眼睜睜看著王也奪走我們的榮耀與尊嚴,將士族打落塵埃?”


    “唉,現在爭論這些,已經沒有意義。我今日來,也不是和你爭論對錯的。


    “那你來做什麽?”


    “告別。”


    朱儁看向王服和種輯的目光,帶著沉痛和惋惜,兩人本是士族之中的英才,卻因為做錯了選擇,萬劫不複。


    歎息一聲後,朱儁閉目說道:“對你們的處置,已經出來了。三日後,東門馬市,斬首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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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種輯和王服,全都心頭一震,心情跌入穀底。


    千古艱難惟一死,慷慨激昂的話說得再多,但怕死終究是人的本能。


    朱儁沒有再去看種輯和王服臉上絕望的表情,他轉身離開了大牢,坐到馬車上時,看著街道兩旁此前受到戰火波及的房屋,他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煩悶。


    自上次奉劉協之命阻擊王也之後,他就一直閑賦在家,雖然太仆的職務沒有被解除,但基本上已經有名無實,被底下的人給架空了。


    “去衛將軍府!”


    “是,老爺。”


    衛將軍府門前,遞上拜帖沒多久,朱儁就被恭恭敬敬地請進府中,並且很快就見到了王也。


    大戰方休,回到家裏沒什麽大事要處理的王也,自然是忙著陪老婆,卻沒想到朱儁突然造訪,所以很是好奇:“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太仆大人今日到訪,所為何事?”


    看著王也優哉遊哉的模樣,朱儁心中慍怒:“就因為你的計劃,死傷了這麽多人,你難道就沒有一絲的愧疚嗎?”


    王也笑了,目光坦然地與朱儁對視:“人又不是我殺的,我為什麽要愧疚?太仆大人就算要怪,也該去責問始作俑者的種輯和王服兩人啊。”


    朱儁卻是不肯罷休:“但他們卻因你而死,本來你可以提前阻止這一切,但你什麽都沒做,隻是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就為了營造現今這個局麵,對你的改革最有利的局麵。比起王服和種輯,你才是最大的陰謀家!”


    凝重的氣氛,因這一聲聲指責,讓空氣也為之凝結。


    而麵對直指心靈的拷問,王也的表情卻始終淡然,平靜的目光之中,更是不見任何一絲的波瀾。


    王也沒有回答,而是向朱儁發起了淩厲的反問:“六年前,黃巾之亂爆發,你與皇甫義真和盧子幹三人合力平亂,在這個過程之中,太仆大人可曾有想過,被你斬殺的叛軍之中,有多少人是被亂黨裹挾,被官逼民反的無辜百姓?事情結束後,你又可曾有過一絲的不安與愧疚?”


    朱儁大怒:“這兩件事情,豈能混為一談?”


    對於朱儁的反應,王也一點也不意外,甚至輕蔑地笑出聲:“我懂,大局為重嘛。為了平亂,參與造反的百姓可以全部處死,但事情結束之後,那些逼得百姓活不下去最後不得不揭竿而起的世家權貴與地方豪族,為何沒有受到應有的處罰?太仆大人,你能夠回答我這個問題嗎?”


    朱儁喉頭一動,想要開口,最後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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