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義當天下午召集會議。(.無彈窗廣告)在這次會上議定三個問題:成立抗日民主政府;成立婦救會;成立抗日遊撃大隊。大家一致認為,順城縣抗日鬥爭揭竿而起的時機已經到來! 這一天是臘月二十八日。“順城縣抗日民主政府”的大字門匾掛在皇台鎮鎮公所大門口。一直悶在百姓心頭的疑團終於揭開。百姓們借著新年的喜興,敲鑼打鼓放鞭炮、扭秧歌、跑旱船、貼對聯。人們個個歡天喜地、笑逐顏開,恭賀新春佳節,慶祝抗日人民政府成立!從這天開始,縣抗日民主政府就在這裏辦公。縣婦救會辦公室設在縣長辦公室隔壁。縣遊撃大隊在賀家義西院辦公,縣大隊下設三個小隊。周顯成任兼任一小隊隊長。二、三小隊隊長分別由兩個戰士擔任。每個小隊隻有十五個人。


    因為賀家西院足有三畝地大,遊撃隊員可以在這裏進行軍事訓練。從這天起,遊撃隊員每天列隊跑步喊號、瞄準射擊、拚刺、投擲等軍事科目訓練。太嶽軍區派來的戰士當執鞭教官。


    縣抗日政府決定,鬼子建的炮樓改建成兩層崗樓。一聽說建自己的崗樓,各村都積極支持。派來強壯勞力、派來能工巧匠、送來灰石木方。大家說,過年不歇年,正月十五要完工!


    賀家梅一上任就忙得團團轉。為了發動群眾抗日救國,為抗日救國出人出力,她每天走東村去西村、走家串戶作思想發動工作。根據縣委會議決定,以她為主,負責組建一個兒童團,配合縣抗日遊撃大隊站崗放哨。灣道山的王娥娥和肖翠翠馬上舉雙手支持。王娥娥給周玉報了名;肖翠翠幹脆把女兒周珍珍交給她。灣道山村一共有七家報名。很快,王家峪、將軍嶺、肖家店,離皇台鎮三五裏遠的村都有人給孩子報了名。再加上皇台鎮報名名單,一匯總,遠遠超出原定名額。


    何家峪的何雲良比周玉大三歲,離皇台鎮又近,其父是順城府師範學校教工,就選他當兒童團團長。賀家義的兒子賀永新,王娥娥的周玉,肖翠翠的周珍珍……挑選了二十名七八歲至十一、二歲的兒童,組建兒童團。從此,這二十來個孩子全集中在皇台鎮,住在賀家梅的中院。每天早起出操,飯後,除三人上崗樓值班,其餘的集中在一起上文化課。賀家梅當教師。


    為了防備鬼子的突襲,縣政府辦公地點公開場合在鎮公所,其實遊弋不定。重要會議都選在各村裏、村外、山坡、墳地。辦公地點隻留一兩個人值班。縣遊擊大隊除每天要訓練半天外,其餘時間要參加春耕秋收。白天兒童團站崗放哨,晚上遊擊大隊隊員上崗值班。


    過了正月十五,東山崗崗樓已經建好,值班地點就設在這裏。


    皇台鎮在太行山東邊沿,這裏與平原分界明顯,地勢峻峭。鎮北邊是灣道山村,村北就是七裏河,河中水流湍急,而且北岸是鵝卵石和黃沙,足有三五裏寬,所以除走大道外,從北邊進皇台鎮很難。


    賀家義將父親留下的五千大洋,留下周玉那份,全部捐出。開春不久,派周顯成等人趕馱子隊去山西太原購買武器彈藥。五天後,馱子隊回來,沒有買到槍支,隻買回了各式槍用子彈和地雷。


    孫運達除每天訓練縣大隊遊擊戰士,還在各村挑選了十名石匠,製造石雷。山上雖有鐵礦,但無法冶煉。石匠把石頭先鑿園,再在外皮鑿三個園孔,把石球裏邊鑿空,裝上炸藥、雷管、拉線機關。最後用瓷土封死三個園孔,一試爆成功,威力還不小。大家一看試驗成功,非常高興,就把生產石雷任務交給了太嶽軍區派來的四個老戰士。後來生產的石雷,分拉線雷,地趟雷,掛雷多種。在打擊日本侵略者的戰鬥中,都起到了為軍民報警、消滅敵人的作用。


    二十個兒童團員,就像一群小鳥,每天早起,跟著賀家梅上早操,順著皇台鎮街麵跑步。吃完早飯,由賀家梅講文化課。因為沒有新教材,隻好講“百家姓”、“千字文”。每三個團員為一組,去鎮東邊崗樓站崗,上下午各一班。兒童團長何雲良,年歲不大,卻長得虎頭虎腦,他平時頭上愛蒙一條羊肚手巾,穿一身土布衣裳,冬穿黑,夏穿白。他辦事認真,吃苦耐勞,說話幹脆,不會說好聽話。孩子們都怕他,因為他訓斥人,一說三瞪眼。這天,何雲良和周珍珍、賀永新三人站崗放哨。忽然從東邊走過來一個扛板凳的“磨剪子——戧菜刀”的老漢。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問他家在哪裏,他說家在臨清。問他從什麽地方來,他裝聾作啞。小雲良心裏盤算,看年紀,不象老大爺,聽聲嗓倒象年輕人。為了不露馬腳,他故意拉住“老漢”的板凳說話。他說:“俺這裏家家都有磨刀石,沒人磨剪子。隻有過年才吃頓肉,也沒人戧菜刀。你還是回去吧!”


    “老漢”說:“你們三人拿著苗子槍,夠嚇人的,這是幹嘛?”


    何雲良說:“不幹啥,就是不讓你這樣的人進俺們皇台鎮!”


    “老漢”說:“孩子們,可別耽誤俺們做生意呀,俺們還仗著它糊嘴呐!”


    小雲良故意說:“你今天在俺這磨剪子,準沒人磨。到了晚上你回不了家,俺這裏狼多,怕你喂了狼!”


    “老漢”說:“孩子們,別逗大爺了,大爺要做生意,快讓俺走吧!”


    小雲良看“老漢”走遠,腳步利索,回想他扛的那張板凳半新不舊,那磨刀石也沒有刀鏽。他讓周珍珍和小永新站崗,馬上把發現情況向賀家梅報告。賀家梅馬上去找孫運達。孫運達帶人追那磨刀匠。磨刀匠見後邊有人追,慌不擇路,跑進了一條死胡同。把他帶回來一審,果然是日本憲兵隊的偵緝隊密探。不過這個密探不是日本人。這次進山,就是偵查皇台鎮地形、八路活動情況。還交待了鬼子最近襲擊目標。


    孫運達看他再無油水可榨,就教育了一頓,說:“皇台鎮是邊區縣中心,這裏沒有大兵,隻有幾個八路,歡迎憲兵司令藤野先生光顧。”磨刀匠說不敢,孫運達說:“你就這麽說!”說完,便放磨刀匠下山回順城府。


    磨刀匠回到順城府,不敢說自己被俘虜,隻說皇台鎮到處是八路,少說也有兩個團兵力,而且看見八路有大炮、機槍。山上到處埋地雷,山下都挖了陷阱和地溝……


    藤野半信半疑。因為據他掌握情報,八路軍不過三萬兵力,而且已直奔雁北前線。太嶽軍區不過一個團兵力,還有兩個團的民兵。但對磨刀匠的報告又不可不信。藤野眼珠一轉,決定讓皇協軍派人繼續偵查。


    侯仁接到藤野的命令,要他親自去皇台鎮偵查。


    侯仁辦事,如同上台表演節目那樣小心謹慎,處處不可出現紕漏。他不帶槍,不帶刀,隻帶兩名助手。他想,就憑自己這身功夫,有十個八個的八路能奈我何?當然傳說中八路有一武功高深者,與自己相比,未必能贏了自己。巴不得會會這個高人、過過招哩。弄不好或許讓我給“作了”,那不是侯某可在藤野麵前有吹噓之資本?當時他的左膀右臂雖被八路給砍了一條,現在我侯某人又長出一支!這一天,正是春霧繚繞的早晨,侯仁帶著這兩個人趕著五匹騾子,要“進山去山西馱炭”。一個人是被“張平”打死的王信武的接任人張忠江,另一個則是侯仁的右臂劉世文。


    周顯成昨日剛從山西返回來,因為日本侵略者正在北線忻州一帶進攻,閻錫山的兵工廠已經轉移,所以通過熟人關係在太原府城外買了五萬發子彈和幾十顆地雷返回來。今日上午去山頭看地形,這幾十顆地雷應該埋在哪兒,另外哪兒還應該設崗布哨。正在山頭轉悠時,遠遠看見山下來了一支馱子隊。這個馱子隊一拉溜五匹騾子,馱著空筐向皇台鎮走來。再看馱子隊前頭有人牽韁引路。牲口記性好,隻要走過一次生路,再重走這條路,它就認識這條路,連叉道都走不錯。所以有一句話叫“老馬識途”。而這支馱子隊卻要人牽韁引路,這顯然是一支新馱子隊。小日本侵占了華北,原來的駱駝隊、騾子隊都不再趕腳了。這條路上有幾條馱子隊,周顯成最清楚,甚至連馱子隊的主人他都認識。所以山下這支騾子隊的反常,引起周顯成的注意。他立刻跑下山頭,來到皇台鎮東山口,見小周玉和小永新在站崗。周顯成說:“孩子們,你們向東看,那邊來了個馱子隊,我看不照頭(土話不正常),你們把他們攔住,我來處理!”


    小周玉馬上拿起苗子槍(紅纓槍)上前攔截。馱子隊停在哨口,一個人說:“小家夥,我們可是趕腳馱炭的,你們為啥攔截?”小周玉說:“任何人過這路口,都要查問,這是政府的規定。你們是從順城府方向過來的,更要查問!”小永新一伸苗子槍又問:“我問你們,你們從順城來,是王家還是張家的馱子隊?”


    來人蠻橫地說:“百家姓我不管,我們是關家的馱子隊!怎麽著?小家夥,我們從這裏路過還犯法嗎?”


    周顯成在崗樓裏聽話看動靜,馬上走出來說:“看來你們是新組馱子隊,你們也不怕鬼子兵痞搶你們的騾子?”


    一個人看看周顯成,一臉不在乎地說:“看誰敢搶咱們的騾子?嚇破他苦膽!”


    周顯成一聽有來頭,便說:“看來你們的後台根子硬,所以你們才敢大搖大擺地去山西馱炭!不過,今日這個地方可不比你們順城府,在這一畝三分地,你們要遵守這裏的規矩,請到我們鎮公所接受檢查!”


    這時,走出一個年紀不過三十五六歲的中年人來,此人幹柴身子,刀削臉,走路無精打采,但兩隻黑豆眼滴溜亂轉,上前打了個揖說:“這位老弟,我們隻是路過此地,抄近道去山西,就不必再麻煩去鎮公所了,以免耽誤我們行程。”


    周顯成心中更有主意了,說:“咱們向前走,隻有半裏之遙,到鎮公所說說清楚就行了。”


    周顯成在前邊引路,小周玉和永新隨馱隊跟在後。


    那個年歲較大的便是侯仁。他想,如不去鎮公所,必然會引起注意,如去鎮公所,一查準露餡!所以決定趁機動手。就憑這兩個乳臭未幹的尿苔小兒,還有這個剛長完筋骨的小夥子,哪裏是我三人對手?想到此,用眼神一個暗示,這二人躥上前去想按倒周顯成,周顯成做事從來是膽大心細,早看出這三人不是“好棗“,心裏早有準備。周顯成是山裏車軸漢子,筋骨強壯,雖不會武功,但有蠻勁巧力,自小學會摔跤。這二人一按他的脖子,他順勢向前一翻,倒地順手拉住二人的手,就地一滾,也把二人拉翻,一翻身便壓在二人之上。侯仁看兩手下被一山裏漢子壓在地上,飛身就去救助,沒想到他身後的兩個小娃娃突然向前刺來,抵住胸口,他想“白手奪槍”,誰知這個臭小子一個“回身擺”躲過,反手就一上一下地紮向他的身子。他隻好來一個倒側身,躲過兩把苗子槍。嚇出一身冷汗。沒想到這兩個毛小子還會武功!正在這時,孫運達聽見外邊吵嚷聲,應聲走出鎮公所,正見周顯成和兩個人打起來,兩個孩子正用苗子槍打鬥一人。他飛身一跳,伸手抓住那二人,一人一腳,那二人立刻躺在地上不動了。侯仁見此人拳法利落、腿功有力,不是等閑人物。忽想起他的大弟子王信武,可能就慘死在此人之手!想到此,兩腿發軟,如今兩手下凶多吉少,自己又是個空瓤子貨,真動起手來,在人家家門前,沒有好果子吃。還不如先來個撒腿溜邊——快逃!想到此,躥上一匹騾子,扭頭往回跑。


    孫運達不知事情的因果,也不追趕。讓周顯成趕走這四匹騾子,他把兩人提到鎮公所,讓周顯亮和賀家梅審問。過了有一袋煙工夫,這二人才晃晃悠悠清醒過來。開始不說話,後來聽說一個人騎騾子跑了,二人才交待口供。這三人中,騎騾子逃跑的就是皇協軍司令侯仁。這兩個人一個是一大隊長王信武的接班人張中江,另一個是三大隊長劉世文。最後還交待了鬼子最近的活動情況。想再深究點口供,無奈他們也不知情。


    這次守株待兔收獲不小。繳獲四匹小歲口騾子,還得到兩把王八盒子,上次處死了侯仁的左膀王信武,這次又送來他的右臂劉世文。縣遊擊大隊根據調查,三大隊隊長劉世文罪惡累累,民憤極大,被判死刑。一大長張中江剛剛接任不久,受到嚴厲警告。要他時刻牢記自己是個中國人!看他態度還算老實,就放他下了山。


    兒童團因此受到縣政府表揚。特別提到小周玉和小永新,別看年紀小,卻英勇果敢鬥奸細。何雲良一聽小周玉二人受到表揚,心裏不是滋味。因為自己那次站崗,抓到一個奸細,隊裏卻隻字未提,這次卻大會小會表揚。就發牢騷說:“那是因為周顯成叔叔的功勞,不能算他二人的功勞!”


    小永新不服氣地說:“我們還和那侯司令真刀真槍打仗了呢!你幹啥了?”


    小周玉對這些事從不爭論,隻是默默無言地笑。他與人從不爭高下,自小就是這樣的人。


    賀家梅每天一起炕,身邊就圍一堆兒童團員,總是嘰嘰喳喳,象一窩小家雀。今天這個吵嘴,明天那個打鬥了,賀家梅既當他們的頭頭,又當他們的媽媽。哄笑了這個,又去說哭那個,一天到晚這二十來個兒童團員圍在她身邊轉。她除了領導教育他們,還要去鄰近各村做婦救工作。發動婦女給前線八路軍做軍鞋、軍襪、做民兵家屬工作;解決軍屬家中困難……


    賀家梅下鄉,兒童團的領導工作就落到何雲良肩上。何雲良剛剛十一歲,在兒童團裏不算大,也不算小。他有很強的上進心,工作認真,也有頭腦。當然也有缺點,最突出的就是三個字“橫、愣、衝”,他管小團員全是命令式,說話聲粗音大,他幹工作不講價錢,從不拖泥帶水。誰要不聽他的命令,上去就是小拳頭。因此兒童團中都很服他,也很怕他。但不管他發多大火,隻要賀家梅一聲令下,他都乖乖地服從。這次爭功,賀家梅就批評了他,他很快就認了錯。何雲良雖然長的粗大,但他卻怕小周玉和小永新。別看這二人比他年歲小,身體也單薄,三人湊在一起,小周玉和小永新自成一派,二人一說一唱,總是咬文嚼字,他聽不懂,隻好生悶氣。他們互相打逗找樂,你推我搡,何雲良力氣再大,也打不著這二人。要想對這二人耍粗動野,他從心裏發怵。即使這樣,他三人總是形影不離,三個人中缺少一個,就覺著丟了什麽似的。兒童團晚上吃住在一起,別的小男孩總要遠離何雲良,隻有小周玉和小永新愛往一塊湊。


    侯仁又吃了大虧,上趕著給人家“送貨”,還不打收條。他不敢讓憲兵司令藤野知道。但是三大隊長劉世文被八路處決,一大隊長張中江被八路放回,藤野很快知道消息。張中江如實捎來口信,“隻等藤野派兵進山,抗日政府在山裏恭候!”。藤野氣極敗壞,大罵侯仁是無能鼠輩。侯仁自覺吃皇協軍這碗飯,上邊受小鬼子的窩囊氣,外邊受“八路”的氣,自己卻像老鼠鑽風箱——兩頭受氣。決心要大幹一番給小鬼子看看,我侯仁不是鬆包軟蛋!


    縣委、縣大隊根據情報分析認為,藤野派兵進山掃蕩,一時兵力不足。但皇協軍進山隨時都有可能。縣大隊根據群眾的抗日鬥爭情緒越來越高漲,將三個小隊又擴大了編製,每個小隊已增到三十人,武器也逐漸增加、更換。縣大隊又把三個小隊進行了戰鬥分工。一、二小隊主要留在皇台鎮,三小隊下到平原,主要活動地點以順城府“十裏鋪”村為中心,開展遊擊戰。隻要三小隊下山去平原活動,孫運達必然悄然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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