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各位觀眾朋友們,早上好!今天是二月二十二日星期二,農曆正月十五,歡迎收看《早間新聞》。一月十一日,a市在c區公園發現一具無名女屍,衣著完整,手表首飾及現金均在,被發現時身體已經僵硬,手腳有被捆綁的痕跡,且頸部被利器刻有不規則的記號,當地警方已經全麵展開調查。時隔十一日,也就是一月二十二日,c區再度發現一具頸部刻有同樣記號的年輕女屍,經分析係同一人所所。發現女屍的地方是一片雜草叢,高度足有2米,而這片區域剛剛拆遷,到處是碎石和廢棄的廠房,很少有人前往。本月十一日,仍逍遙法外的凶犯行凶並沒有就此結束,當日又殘害了一名花季少女。該女屍被環衛工人在c河清理水上垃圾時,在c橋下發現。有不具名的警官透露,警方分析凶犯會在每月的雙數日犯案,根據推算,今日若再發現同一作案手法的女屍,便應證了他們的分析。”


    紀淺坐在辦公室中端著茶杯淺抿,平日裏雙瞳剪水卻因麵前電視機裏播報的內容而變得複雜,幾個正值大好青春的少女就這樣香消玉殞,無限惋惜之際剩餘的便是對凶手的憎恨與厭惡。無論出於何等原因,如此草菅人命也未免太過暴戾恣睢。


    餘光瞥見端坐在臨時辦公桌前的李波不動聲色地做小動作,紀淺歎息一聲,故作厲聲嗬斥:“李先生,從你來就診的短短半小時內,已經是第十五次讓我提醒了。”


    “紀醫生……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克製不住。”李波麵露委屈,好好的一個大男人饒是臉皮再厚也抵不過在同一件事上犯下多次錯誤來讓人提醒吧。


    紀淺端著茶杯款款走到他跟前,素手一揮,臨時辦公桌上被李波好不容易悄悄擺好的物件瞬間東倒西歪。瞅見李波臉上展露出略微的掙紮,紀淺捧著茶杯娓娓道來:“佛說,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但因妄想執著而不能證得。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因緣和合而成,每件事從它的開始到消亡都有潛在的規律。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李波一斂眉,深思半刻答道:“人生來皆有智慧德相,就是都有認清這些規律的佛性,隻是因為妄想和執念才把這些智慧和福報埋沒了。”


    “正解。”紀淺打了一個響板,見李波怯怯地縮起脖子立馬捂著嘴巴低低笑起來,自從昨天他留下來接受治療時無意間撞見她催眠的過程,似乎對她的響板很是敏感,當下收了笑意正色道,“所以人生在世要受到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熾盛等各種痛苦和煩惱,究其根源就是在於自己心中的‘執念’。”


    發現李波在自己說話之際又蠢蠢欲動,紀淺輕輕敲了三下桌子以作警示,等他收斂了才繼續說:“我給你的治療方法是森田療法。而森田療法正是在對這一點的參透下誕生的,所以它是一種講求順其自然、為所當為的心理治療方法。”


    何為“順其自然”?森田認為,要達到治療目的,說理是徒勞的。正如從道理上認識到沒有鬼,但是夜晚路過墳地時照樣會感受到恐懼一樣,單靠理智上的理解是不行的,必須在情感上有所改變才可以。


    就拿無論是凡夫俗子還是滿腹經綸的才子都為之困擾的失戀來說,人的情感變化有它的規律,注意力越集中,情感越加強。每個人都無法逃脫失戀必經的低潮,你越是警告自己不要再關注她的動態,不要再回憶隻屬於你們的甜蜜,就越是沒出息的心口不一。情感錯綜交織,一麵告誡自己不可以如此,一麵不經意間總將她掛在心頭,這樣就是所謂的放不下。


    反之,聽其自然,不予理睬,反而逐漸消退。在同一感覺下習慣了,情感也變得遲鈍麻木。不是常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嘛,久了、累了、不再熱臉貼冷屁股了,久而久之,你對她的關注淡了,你放下了。


    因此,對患者的苦悶、煩惱情緒不加勸慰,任其發展到頂點,也就不再感到苦悶煩惱了。所以要求患者首先要承認現實,不必強求改變,要順其自然。一方麵接受症狀不予抵抗,一方麵帶著症狀從事正常的工作和學習活動,不把身軀和心理症狀當做自己身心內的異物,對它不加排斥和打壓,有就讓它去好了。


    “紀醫生,道理我都懂,可……”


    紀淺聞言粲然一笑,眼底分明帶著魑魅魍魎的蠻橫,“這不是有我嗎?”


    從紀淺侃侃而談起,秦疏桐就已經站在門口冷眼旁觀,直到他們之間的交流結束,她才邁著優雅的步子朝紀淺走去,“小淺。”


    回眸,一抹詫異從紀淺臉上滑過,下一秒便恢複如初,笑著迎了上,“老師,你的患者這麽快就確診完了?”


    “早上預約的客人臨時有急事來不了,所以今早我可以給自己放個小假休息下。”秦疏桐自然地取過她捧住的茶杯,湊到自己嘴邊喝了一口,即使眼帶寵溺口氣依舊威嚴,“小淺,你是醫生,不是老師。每次你都給我們的客戶詳詳細細地講解,看來過不了多久我就要帶著你去喝西北風了。”


    聞言,紀淺忍不住掩嘴噗哧一笑,她在秦疏桐手下工作了這麽多年,哪會不知道她不是為了所謂的就診費,而是擔心自己被有心之人利用。行行都有競爭,就算是別人特地偽裝來她們這取經,可倘若人家真存在什麽問題,她哪有不醫治的說法。


    “喝西北風就是我不懂得尊師重道了,就是不知道我請老師吃頓豐盛的晚餐可否賞臉呢?”


    “自然。”


    “下麵插|播一條新聞。”電視機裏沉穩的播音腔打斷了師生二人的交流,“今日七點四十五分於a區某小區內女車主的車裏發現女車主屍體,經查證,係c區刻碼殺人案同一人所為,同時也證實了警察方麵的推斷,行凶者會在每月雙數日犯案……”


    a區公安局會議室。


    啪——的一聲,靛藍色的文件夾被重重擲在會議桌上,黃總督察吹胡子瞪眼顯然是被刻碼殺人案氣得不輕。他是洛思的直屬上司,即便他們昨天才破了連環搶劫案也隻有低頭挨罵的份,畢竟案情已經從c區轉移到了a區,在她們的管轄範圍內失事,就是她們的失責,沒有任何托辭可以推卸責任,單單憑她們肩膀上的警徽就足矣。


    “歹徒如此目無王法,你們一個個身為警官,逮捕非|法分子是你們的職責,可如今到好,人家都已經騎到我們脖子上了你們連一個頭緒都沒有!”黃總督察平日裏算是一個好講話的長官,然而在正事麵前他的剛正不阿正是蕭子懿所欽佩的,公是公私是私,捫心自問,就連蕭子懿自己都無法辦到這一點,想起她初入行時幼兒園挾持案,蕭子懿心中一痛。


    “那也不能全怪我們,以前他又不在我們管轄範圍內犯案,我們總不能把手伸到人家地盤上去搶案件吧。”身為重案組組員其中之一的陳建輝心直口快道,壯碩的身軀即便是穿著便服也無法遮擋他手臂上的肌肉線條,他是組內最為驍勇善戰之人,但為人有些魯莽衝動,憨厚的臉龐上寫滿了不滿之意,


    坐在他身旁號稱百發百中的狙擊手楊磊不著痕跡地在桌下踢了他一腳,本還想說些什麽的陳建輝識趣地住了嘴,低下頭認錯道:“對不起,長官!”


    黃總督察掃了重案組一眼,繼續沉聲道:“距離下一個雙數日還有十八天,務必在歹徒殘害下一個無辜生命之前將他緝拿歸案!這個案子由重案組負責,其他小組積極協作配合,聽到了沒有!”


    “是,長官!”會議室內所有的警官起身挺直身板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目送黃總督察離開才拿了資料陸陸續續地回他們的辦公室。


    “真是好事多磨啊,洛督察。”


    聽到其他同僚的調侃,洛思以淡淡的笑顏回應,直到偌大的會議室走得差不多,她才站在蕭子懿身後,卻見她盯著資料上的照片看得出神。


    四具女屍脖子後被利器刻上了長達二十個由數字和字母組成的亂碼,從案件一開始她們組私底下就研究過一次,結局自然是無果,不然哪會連續發生了四起無回天之力的命案。


    蕭子懿拇指拂過照片上的亂碼,83879198b2b4c4cbd1e7……到底有什麽深層的含義……犯人是想向他們傳遞什麽消息,是破案的關鍵?還是隻是為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而設的障眼法?四張照片上無論從大小還是刻的深淺上看,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一樣,要不是女子膚色不一,蕭子懿怕是要以為是法醫那邊故意在同一個屍體上拍了四張照片來刁難她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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