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說不定這真是個多夢的季節呢。”他輕輕一笑,垂下腦袋,似乎在回想,又作罷的搖搖頭。


    饒是如此還不了解紀淺用以何為就不是當了多年的刑警的蕭子懿了,她可親自見識過紀淺那邪乎的解夢能力,不用紀淺再吩咐徑自開始套話,“看來我們是同病相憐,我可不信你的內容會比我的還令人無地自容。”


    “還真有雷同的。”二牛憨憨淺笑,讓紀淺詫異的是,一個待開庭的囚犯竟會在親手抓自己進牢的警|察麵前作放鬆的姿態和她閑聊,靠在椅背上那愜意的姿態和下垂的肩膀根本看不出對蕭子懿的防範,隻聽他繼而道,“我夢到我小時候躺在爸媽的懷裏,感受他們對的照顧和嗬護,因為是在家裏,他們建議我脫掉衣服。然而我突然感覺想小便,就自己去找廁所,但是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一直徘徊在夜幕中,導致我迷了路。在街頭,我發現很多動物的死屍,然後把我嚇醒了。”


    聞言,紀淺眯了眯眼,對著耳機說了句:“隨便和他聊一會兒就出來,我在車上等你。”便率先走了出去,倘若二牛的話不假,那麽他夢所表達的含義很顯而易見,這個案子肯定另有隱情。


    他的父母,其實是她內心長期斷絕聯結的那一部分,需要他們的照顧和嗬護。


    父母要他脫下衣服,實則是卸下他的保護層,展示他真實的自己。夢到想要小便,可能是他的內心需要一片清晰安全的領地,好比如大多數哺乳動物靠小便標記領地範圍一樣。


    而後的找廁所,象征著有需要找到自己的安全空間。一個可以表達自我和自身真實需要的地方,如果因為找不到廁所,則充分說明他在顯示生活中很難找到合適的定位,總是出於一種被動和容易受傷的處境中,感到無處傾訴,且不被尊重。


    “街頭的死屍”意味著過去陳舊的事情仍在困擾著他,而“徘徊在夜幕中”,則說明他的很多困惑已然是處於他潛意識的秘密陰暗中。


    當她把她的分析全數告知蕭子懿,卻遭蕭子懿的調侃,“神棍就是神棍,說得我都快要全部信了。”


    紀淺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倘若不信還跟她坐一起辦案幹嘛,她蕭子懿就不能不那麽口是心非麽?不過想歸想,紀淺可不會真的表達出來,不然麵前這個稍有風吹草動就縮進龜殼的人又要對自己有戒備之心了,“現在你有什麽打算?”


    “當然是查下去,”蕭子懿說得義正言辭,可被問到從何處下手去查時,兩手一攤,回答得理直氣壯,“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還這麽理直氣壯,還真以為想出了什麽絕妙的對策呢……


    紀淺跟在蕭子懿身邊,等她們回了局裏把車歸還已是中午,被她拉著順路一道吃了午飯。紀淺本是想去跟洛思報道,可自己都已經遲了,倒不如隨了蕭子懿去,跟洛思打照麵還沒跟蕭子懿一起要來得有趣。她發現,蕭子懿從探監回來身體便一直處於亢奮的姿態,眼底暗藏的狂熱讓她整個人顯得幹勁十足,似乎是真的對這個案子投入了。


    可按理來說,這些當警|察的不應該是能早結案就早結案,能早甩鍋就不背鍋?為什麽到了蕭子懿這裏就完全成了唱反調,煞有一副案子不破誓不罷休的樣子。不難看出,蕭子懿是真的對破案感興趣,隻是單純的感興趣,不為其他。


    褪去以往平日裏隱藏什麽的她,紀淺知道,這才是蕭子懿真實的自己,和她印象中的……很不同。


    等紀淺從蕭子懿這個地主剝削中逃出來的時候,她去找洛思報道,果不其然挨了一頓訓,竟二話不說讓她在下班之前呈交一份報告上去,不禁讓紀淺懷疑,洛思是不是在公報私仇……不就是被發現跟蕭子懿睡了一覺,至於嘛……


    可沒等她從a區重案組的熱情歡迎中抽出身,蕭子懿就急匆匆得從外麵跑了進來,當著洛思的麵牽了她的手二話不說往外跑。


    紀淺心底咯噔一聲,完了,別說歡迎會擺不成,她的檢討書啊……感覺又要多一份了……她抿嘴一笑,返牽了回去,改為十指緊扣。倘若她這幅模樣入了秦疏桐的眼,肯定會讓對方詫異,紀淺跟在她身邊這麽多年,何時如此放縱一個人過……更別談舉止如此親近。


    “組長……這……”唐書有些疑惑,蕭子懿不是向來都隻拉著自己跟著她一起風風火火的麽……


    “組員有變動,以後你就和齊紹一組。”洛思收起心底湧出的煩躁感,公事公辦,“以後不用再喊我組長了,組裏是誰帶頭還需要上頭去定奪,目前為止做好本職工作就行。我帶完你們這個案子,人員職位調動就會分配下來。”


    “是!”


    一行人站得筆直,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不是什麽生離死別的場麵,可好像洛思一升職就會和他們再也不會有曾經有過的親近般,這大概就是一成不變的職場定律吧。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人家高了他們兩級。


    “我們去哪?”


    似乎這句話快成了紀淺的口頭禪,她和蕭子懿在一起,說得最多的就是問去哪兒,而蕭子懿往往隻是神秘一笑,開自己的車不予以回答,就好比現在,蕭子懿徑自忽略了她的詢問,說:“紀醫生不是那種乖乖女類型,隻去過學校、辦公室、家吧?”


    紀淺目光一淩,鑽入耳朵的言語成了無比刺耳的話,“你就是這樣看我的?”


    “嗯?”蕭子懿反應不過來,隻是匆匆向她座位傾了一邊耳朵,目光依舊望著車前的路,“我們待會去的地方有點亂,你要跟好我,免得被說我帶壞你。還有。誰跟你搭訕都不要理,我會幫你擋著,但是我需要你幫我接近一個人幫我套話。這個區的人對我太熟了,不方便我自己出麵,不過我能向你保證我絕對會對你的安全負責。”


    原來是這個意思。


    紀淺深知自己是誤會了她,也僅僅隻是緩和了麵色,低低應了一句沒有再說話。是不是之前她在蕭子懿麵前表現得太過主動,所以才想到讓自己去做這種近乎“色|誘”的事情?


    不過紀淺萬萬沒想到,她一路上想盡所有有關“色|誘”場麵的電影片段後,她們抵達的地點不是她料想中的酒吧、夜店、紅燈區之類的,結果是——貧民區。


    她用下巴點點廢棄的大樓,示意紀淺進去,囑咐道:“問問死者以前的背景,以他的知名度裏麵會有知道他的人。”


    “想查他背景去翻檔案室不是一樣嗎?”


    蕭子懿搖搖頭,關了車門繞到紀淺身邊,靠在她旁邊,“有些東西,人——往往比那些紙上寫得知道得更準確、更詳細。去吧,你既然選擇做這一行,就要學會去布自己的眼線,以你看人的能力應該用不著我了,我會在暗處保護你安全,不會妨礙你的。”


    紀淺一愣,順從地往裏頭去。她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原來蕭子懿所謂的亂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種人性上的亂,而是環境的亂。她是在教會自己如何在這個工作崗位上如何更好地去生存下去。那麽,這算不算蕭子懿柔情、善良的一麵?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紀淺走到一塊空曠無人的地方,喚了一聲“子懿”,便見有個身影從角落裏走了出來。她拍拍身上蹭到的灰,吸吸鼻子,“怎麽樣,問到了?”


    紀淺轉身投入她的懷中,嬌柔的身軀軟弱無骨地依偎在她懷中,蕭子懿以為她是沒有習慣跟這樣的人打過交道在後怕,隻是將她的身子擁緊了些,免得她腿軟跌了去,到時候要背她去擦藥苦的還是自己。約莫片刻,紀淺清潤的嗓音在這個充斥著腐朽味的廢墟裏顯得格外舒心,她湊向蕭子懿的耳畔低喃道:“我若說,我是真的對你好奇了,該怎麽辦呢?”


    蕭子懿怔怔的望著前方,又迅速理好思緒,“我也對你很好奇。”


    “哦?”


    “我好奇你這次到底有沒有打探到我想需要的關鍵信息。”


    話音剛落,蕭子懿就感覺自己臉頰不輕不重地挨了一個巴掌,力道對於她來說倒更像是在被撫摸,她抿唇,“怎麽,我臉上又有蚊子需要紀醫生幫我打了?”


    “你知道就好。”


    牽著蕭子懿回到車裏,紀淺將她打探到的訊息在腦中整理後告訴了蕭子懿。


    原來在十幾年前,死者並不是a區的人,而是常駐c區開了工廠,日益壯大起來,在他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出了一次交通意外,整家人賣掉了工廠拿了第一桶金轉戰a區,慢慢地有了如今的財富。


    “交通意外?”


    “是的。據說是開貨車去進貨的路途中,開著遠光燈沒看清人,撞死了一對夫婦。不過法官最終沒有判他很重的刑,根據他當時的口供,說是因為那對夫婦在車道上逆行。”


    “他的口供?沒有攝像取證?”


    “沒有,那片攝像頭很巧壞了,所以沒有拍到,但是有人證證明那對夫婦是逆行。”


    兩人一來二往地交談,蕭子懿皺起眉頭,“那對夫婦是不是大牛二牛的父母?”


    “不是,他們膝下無兒無女。”


    聽到這,蕭子懿眉頭斂得更緊,難道是她想錯了,不是因為以前的恩怨去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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