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君回來後知道了沈櫻的事,既傷心又無奈,跟夢生獨處的時候哭了一鼻子。雅君原以為夢生受到的打擊最大,開始還不住地勸夢生不要太難過,但夢生似乎對這件事已經漠然,內心仿佛更加深沉,反倒勸雅君不要因為這件事情緒上受影響,也不要在同誌之間談論關於沈櫻的話題。更多的是希望雅君明白,戰爭不僅造成了自己的悲劇更多的是整個人類社會的悲劇。


    雅君有些不能理解,但夢生近乎冷酷地態度使她有些不快,憤恨地對夢生說:“到底君王負舊盟,江山情重美人輕。”


    夢生沒有回應,隻是似笑非笑地咧了咧嘴。


    過了幾天,李夢生和王潼去軍區開‘反掃蕩’鬥爭部署會議。正式開會前,夢生因為沈櫻的案子被點名批評,受到黨內警告處分。消息傳到晉北軍分區,雅君才明白了夢生的難處。


    回到晉北,因為敵情緊急,夢生馬上全身心投入到晉北軍分區反掃蕩的戰略部署上。連王潼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喜怒不形於色和以大局為重的積極態度。雅君安慰他的時候,夢生說小鬼子都打到門口了,來不及抱委屈和發牢騷。


    大同的日軍得到了華北派遣軍的增援,出動了兩個混成旅團在韓明舉及其偽軍的配合下對山區的八路軍-晉北軍分區進行掃蕩和清剿。晉北軍分區再次將部隊改編成三個團,並化整為零,以營為單位分散突圍到外線作戰,防止被日寇圍殲。


    馮滿林和連柱分派到各團指揮作戰,軍分區機關大部分人員也分派到各營以減小目標,森迪和他的醫療組被調到軍區。褚嶽任要選些原來特別行動隊的隊員保護夢生,被夢生拒絕了,好鋼要用到刀刃上,這些人是要打鬼子的,不是來做保鏢的!夢生、王潼和吳強等人隻帶著幾名參謀和魏小的情報處在一個警衛連的保護下秘密渡過桑幹河,到達晉冀交界河北一側的陽原縣附近。


    小野二伸沒有料到夢生竟敢深入占領區腹地,這裏的駐守日軍剛剛被調去大同支援掃蕩,因為陽原縣建立了偽政權,附近又沒有抗日根據地,所以日軍並不擔心該地區的治安,隻留有一個大隊的日軍和兩個團的偽軍,兵力相對薄弱。


    陽原縣地處燕山餘脈,東行不遠便可進山,山中地勢險惡,山林茂密,是絕佳的遊擊地,夢生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率隊前來。山口處有一村莊,叫劉莊。夢生的隊伍晝伏夜行,到達村子的時候天色已經蒙蒙亮,為了不打攪村民,命令在村外宿營。等到天亮,王潼命雅君和僅有的幾個女兵挨家挨戶做動員,把村子裏的群眾集合到一片空地上。


    村民們抱兒帶女、拖拖拉拉極其不情願地踱到空地,眼中表露著明顯的敵意。夢生悄聲對王潼說:“這是敵戰區腹地,百姓還不知道八路軍是幹什麽的,你可要想清楚再說,別讓他們把我們當成偽軍和土匪,否則我們在這裏無法立足!”


    王潼點了點頭,走到村民的前麵,站到一處稍高些的地方開始向村民宣傳我軍的政策和抗日的決心。王潼苦口婆心、滔滔不絕地講了半個小時,村民們麻木的表情和不耐煩的小動作明確告訴他,這種宣傳無效!


    夢生見王潼有些灰心,說話的速度也明顯放慢,快要說不出什麽了,就上前打斷了他的宣講。夢生站到人群前,高聲道:“告訴我,你們最需要的是什麽?!”


    一個穿著破爛的二十來歲小夥子說道:“我們缺糧食!”他身旁的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說:“你瞎說啥?!惹惱了他們把你抓走!”


    那小夥子執拗地掙脫開老人的拉扯,對夢生說:“你們說了大半天,跟小鬼子和保安隊說得沒什麽兩樣,都是要讓我們過好日子,可小鬼子和狗日的漢奸說一套做一套,還是把我們的糧食和棉衣都搶走了!前幾天土匪也來告訴我們,說他們是打鬼子的,可是最後還是要我們把糧食給他們!你們說得再好,也不做數!反正我們沒有糧食了!”


    夢生笑嗬嗬地走到小夥子跟前,對他說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夥子把頭一歪:“我叫山子!”


    他身邊的老人擠過來向夢生陪笑道:“長官,這孩子從小沒爹沒娘,缺管教,不懂事,您別為難他!我跟您賠罪了!”


    夢生沒理他,對山子說:“山子!你小子是不是爺們?!”


    “是咋了?不是又咋了?”


    “敢不敢跟我去見識見識八路軍打鬼子的本事?!”


    山子使勁係了一下圍在破棉襖上的麻繩說:“有啥不敢的!?”


    村民們誰都不敢再阻止,都不吭聲了,老人不住地搖頭歎氣。山子用手背擦了一下凍出來的鼻涕說:“走!我跟你們走!”


    夢生讓王潼、吳強帶非戰鬥人員在村外暫時休息,自己帶著警衛連向劉莊西麵的趙家溝村出發。趙家溝村有一個日軍的據點,四層高,裏麵常駐八個日本兵和二十個偽軍,趙家溝村成立了偽政權,村裏的一個地主當了漢奸村長,村裏還有一支二十多人的治安隊,平時都在地主家吃住。這些情況早就被先期到此探路的偵察員摸清了。夢生想過要打掉這個進山口附近的據點,以便可以依山建立抗日根據地。隻是目前的首要任務是在附近村民中建立威信,所以隻好提前開始戰鬥。


    來到趙家溝村外,夢生命令一個排負責切斷村內外的聯係,斷絕交通,並負責阻擊有可能來增援的敵人,另一個排負責解決村裏的治安隊,消滅頑固分子,夢生帶著山子親率一個排負責據點裏的敵人。


    夢生見村子外圍已經被戰士們控製,於是命令開始攻擊。一個排向地主家衝去,夢生帶著另一排向村子邊緣的日軍據點衝去。


    華北剛剛失陷時,日軍曾在陽原駐紮大批士兵,準備從此地進攻山西。大批日軍的駐紮使得附近國軍遊擊隊沒有了生存的環境,於是撤出了陽原。那時八路軍的影響力遠未到達這裏,所以陽原縣附近除了有一股土匪外,沒有任何抗日武裝,也從沒發生過嚴重的抗日事件,日軍曾把陽原稱為‘治安模範區’。幾年的平安日子使日軍逐漸鬆懈,趙家溝據點附近沒有挖壕溝,據點除了一個偽軍在門口站崗,沒有其他的警戒措施,平日裏日本兵和偽軍經常到村子裏偷雞摸狗、調戲姑娘,村裏的漢奸也都隨意出入據點到裏耍錢喝酒。


    夢生率領的一個排的戰士衝過村子的時候,有些在門口閑聊的村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更沒見過灰布軍衣的八路軍,眼睜睜看著他們衝過身旁,都愣了。夢生衝到據點跟前,見站崗的偽軍正拄著槍打瞌睡,劈手奪過他的槍,又一腳把他踹翻在地。戰士們衝進了據點,據點裏的偽軍有些到村子裏喝酒,剩下的十來個人在裏麵聚精會神地賭錢,直到戰士們把槍頂到他們腦袋上才發覺已經做了俘虜。


    夢生把從偽軍手裏搶過的步槍順手遞給了身邊山子,舉著手槍衝上了二層。二層是偽軍睡覺的地方,地鋪上有一個偽軍在呼呼大睡,夢生沒理他,帶著幾個戰士衝向三層。


    三樓是日本兵的寢室,六個日本兵正圍著桌子喝酒,喝到了高興處,大聲唱著日本小調。夢生衝上樓抬手一槍幹掉了一個唱得正歡的日本兵,其餘的戰士也衝上前一陣亂槍把日本兵全部擊斃,戰士們不等夢生發話,搶先衝向四層-警戒樓,這時從村子裏也傳來了零星的槍聲,夢生打開據點裏射擊口的小門,觀察村子裏的情況。


    衝上樓的戰士很快就下來了,一個戰士興奮地對夢生說道:“報告司令員!抓到個活的!”


    夢生詫異地回過頭,見幾個戰士押著一個日本兵走了下來。一個戰士報告:“我們剛衝上去的時候看見這個鬼子一邊看這東西一邊哭,就把他給抓了!”說著把那個日本兵看得東西交給了夢生,夢生見似一封家信,就遞還給那個日本兵,沒想到那日本兵竟說了句中國話:“謝謝!”


    夢生問:“你會中國話?”


    那日本兵答道:“是的!我從小在滿洲長大!”


    夢生道:“這是給誰寫的信?”


    “我的妻子!”


    夢生道:“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哭?”


    那日本兵說:“我叫鬆下浩,上個月我被帝國陸軍征召的時候,我的妻子馬上要生孩子,我的父親也病重,今天剛收到妻子的來信,說我的父親已經去世了……我想回家,我想我的孩子,我不想死!”說著又哭了起來。


    “別哭了!”夢生吼道。


    日本兵急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淚,立正站好。


    山子湊到夢生身邊說:“原來小鬼子也怕死!”


    夢生道:“小鬼子也是肩膀上扛個腦袋,一槍也能打得爛!有什麽可怕的!?”


    山子道:“我不怕他們!”說著舉起手中的槍要向鬆下浩開槍。


    夢生忙製止住他,說道:“抓個鬼子俘虜不容易,先帶回去!”


    山子忿忿地放下槍,用*捶了一下鬆下浩,喝道:“打你個小鬼子!走!”


    村裏的戰鬥早已結束,戰士們押著偽軍和治安隊的漢奸站到夢生麵前,排長匯報說,衝進地主家裏的時候,地主正跟一個日軍軍曹喝酒,那日本軍曹不投降,想反抗,連同那個地主都被擊斃了,剩下的偽軍和漢奸沒費什麽勁全都繳械投降。


    偽軍基本上都是在附近被抓的壯丁或是混飯吃的二流子,夢生教訓了他們一通就放了人,讓他們馬上回家,不要再做漢奸,否則必定嚴懲。


    炸掉了據點後,夢生又命人打開地主家的糧倉,把糧食分發給村子裏的窮苦百姓,又不失時機地對他們宣傳了八路軍的抗日主張。村民們對夢生感恩戴德連聲道謝,興高采烈地把糧食扛回家。夢生向村民們借一些獨輪車,把剩餘的糧食和繳獲的戰利品裝上獨輪車運回劉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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