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亮的屋頂,柔弱的旗子和人


    它們細小地走動著,沒有揚起灰塵


    我已經來臨,再不用苦苦等待


    隻要合上眼睛,就能找到嘴唇。


    ——顧城《來臨》


    他們來到的是一個並不起眼的路段,它夾在兩條繁華的街道之中,卻因為有些破舊的房屋與住宅而得不到商戶們的青睞。


    在路的一角有棵繁茂的大樹,樹上開著黃寶燦所不知道的白色的花。有些掙脫不開地心引力的花瓣沒有了枝葉的保護,幹脆就張開懷抱與纏綿的雨絲共舞。


    路旁的遮雨棚輕輕晃動著,風中傳來清香。


    隻一眼,她就沒有抵抗的愛上了這一份寧靜。


    “就是這裏了。”


    全誌龍帶著她停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店門口,之所以說不起眼,是因為這家店子的門夾在兩個修理電器的門麵中間,並且看起來隻能容許最多一個半人進去的樣子。


    真的小到毫不起眼……他是怎麽知道這裏的?


    像是看穿了她心裏所想的一樣,又或者他之前有帶過另一個誰來過,而對方顯然與她的反應是一樣的,所以全誌龍微笑著向她解釋道,


    “這是以前在地下樂隊認識的一個朋友介紹的。”


    他說著,然後率先跨近兩步,一手用傘撩開了店門口垂下的簾子,另一隻手在空中半懸著劃了兩個圈,最後放在自己的腹前,微微頷首。


    “請進。”


    黃寶燦被他特意誇張的動作給逗笑了,一開始還能勉強繃住自己的臉,但不知為什麽,就是無可抑製的高興,由內心深處,某個被她遺忘許久的地方,開始慢慢蔓延的情感,完全掌控了理智。


    店鋪雖然很小,但也可以放下三個小桌子,拉拉麵的是一個看起來四五十多歲的老爺爺,穿著條紋衫外麵套了一件圍兜,在與餐桌隻隔了半身牆的廚房裏用力的甩著麵。


    這裏的人並不多,可能是因為已經過了飯點,但仍然有不少的人來來往往的來店裏打包,看起來像是周圍的住戶。


    這是黃寶燦在等麵時觀察出來的結果。服務員也是一個老奶奶,她把端著的兩碗熱氣騰騰的麵放在桌上,然後又非常敏捷的回到收銀台準備好一些打包的工作。


    “真好啊。”


    黃寶燦突然出聲道,全誌龍順著她的目光回過頭,去拿麵的老板娘一手接過麵,另一隻空著的手順便幫拉麵師傅把不小心沾在臉上的麵粉拭去。


    然後兩個人相視一笑,又轉過身各做各的事情。


    “以後如果在沉浮的社會裏拚夠了,像這樣開一家溫馨的小麵館似乎也不錯呢。”


    像是被頭頂橘黃的燈光所營造出來的溫暖氣氛所影響,黃寶燦突然說道。


    她的眉眼因為主人此刻的心情而柔化,門外淅淅瀝瀝的又開始下起大雨,用來擋風的簾子半透明的,一眼望過去就像是霧裏看花。


    全誌龍正想說些什麽,突然一隻手撩開了簾子,帶來外麵青草混著泥土的氣味。


    她把手裏的傘收好,又順勢彈了彈裙擺上粘著的雨滴,這才抬起頭。


    “寶燦,誌龍。”


    黃寶燦的好心情從她的手掀開簾子的那一瞬間就開始不停的往下墜,直到她敏感的發現金真兒對全誌龍的稱呼已經從誌龍xi這樣的敬稱轉變為誌龍這樣明顯親近不少的稱呼,並且權姓少年還毫無反應的樣子時……


    咣當一聲,跌到了穀底。


    “真兒姐。”


    全誌龍笑著招招手,然後黃寶燦就看見,金真兒一臉歡快的走了過來。


    媽蛋…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這麽巧真兒,你也還沒有吃晚飯嗎?”


    金真兒用手將臉側有些打濕了的頭發撩到耳後去,然後對友好向她詢問的黃寶燦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本來早就出來了的,但是之前跟誌龍一起來過這裏,想著再來一次,結果一不小心迷路了。”


    然後她轉向一旁聽見她的話稍微有點吃驚的少年,狀似煩惱的說,


    “看來下次誌龍你推薦的地方,必須要先跟著你多來幾次才好啊。”


    全誌龍好像有點反應不過來似的愣了愣,隨即像想起什麽,點點頭


    “嗯,如果寶燦也覺得好吃的話,我可以多帶幾次路哦~”


    少年笑彎了眼睛,映著燈光,好像星屑一般灑在他的瞳仁裏,黃寶燦壓下心裏冒出來冷意,回以一個輕輕淺淺的笑。


    “那就拜托你了。”


    無盡的雨幕就像天空流不完的眼淚,那天的後來,黃寶燦還是沒能問問全誌龍她心裏的那個問題。


    站在門口看著兩個人的身影漸漸模糊,然後消失在雨水織成的布中。


    黃寶燦垂下眼睛,睫毛順著頭頂的光下在眼角投出一片陰影,然後她轉身開鎖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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