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宣的意識比身體更先蘇醒,周圍很安靜,不對,應該是死寂,沒有生命的氣息,連拂麵而來的風都帶著腐朽汙濁的氣息,最可怕的是連一絲靈氣都感受不到,難道死去之後進入的地方是沒有靈氣的嗎?


    漸漸的,身體的觸覺回來了,他艱難的睜開眼睛,一大片漫無邊際的昏黃瞬間襲入眼簾。


    荒無人煙!


    這裏莫非是傳說中的黃泉路?


    薑宣不確定,因為他身的邊“鴻鳴”正發出輕微的嗡鳴,若是自己死了,這把刀怎麽可能還在自己手邊?但若是沒死,自己又到了何處?


    伸手將刀柄握入掌心,薑宣撐著身子站起來慢慢往前走。雖然不清楚此處到底是何方洞天,但坐以待斃向來不是他的風格,主動出擊才是正道。


    之前的大戰實在太過慘烈,為了在藥物失效前結束一切,他根本沒有采取任何的防守,一切隻為進攻,再加上玄天雷的重創,如今隻稍稍一動全身上下就撕裂般的痛起來,然而他臉上卻帶著喜悅溫暖的笑意。


    怎能不笑呢?自己自小就資質過人,再兼有名師指點,有天材地寶用之不竭,若無意外必定能順風順水地一路走上巔峰。


    然而世事總是造化弄人。


    薑宣眺望著萬裏黃沙,仿佛又看到了師兄手持玄天雷和自己同歸於盡的畫麵。


    他怔怔出神,心裏泛起一絲苦澀。


    “名”與“利”真是那麽重要嗎?對師兄來說,或許是。


    重要到,能把師徒之情拋諸腦後,為了掌門之位而弑師,為了鏟除他這個競爭對手而把罪名嫁禍於他!


    他不能接受,師兄若是不服自己,那就來公平競爭,生死由命成敗在天,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為了嫁禍自己而弑師!


    薑宣不是以德報怨的聖人,以德報德,以怨抱怨才是他的行事準則。


    可惜他當時能力不足,師兄又掌控大局,自己隻好蟄伏三載,如同一隻喪家之犬,上窮碧落下黃泉,終於找到了能暫時激發服用者潛力的藥物,拚著玉石俱焚,他一把刀殺盡了參與此事的所有人!


    薑宣托起手中長刀,刀身狹長筆直,隻在刀尖上微微一挑,隱現鋒銳,漆黑的刀身,暗紅的刀刃,這就是陪伴了自己無數年的鴻鳴,無堅不摧,所向披靡,既有劍的煌煌正氣,又有刀的烈烈霸道。


    因為鴻鳴到了自己手中,所以師兄才會更加嫉恨自己。


    這上麵沾染了無數的鮮血,有敵人的、也有同門的。


    隻是如今大名鼎鼎的鴻鳴卻要來充當拐杖。


    薑宣撐著鴻鳴慢慢往前走。


    這個地方到處都是風蝕的沙礫和戈壁,沒有水源,沒有綠色,沒有生命存在的跡象,是一片徹底的荒漠。


    他身受重傷,又因為藥物的副作用無法動用法力,連靈識也收到極大的損傷,隻能像個凡人一樣探索著這個未知的世界。


    頭頂是火辣辣的太陽,高溫炙烤著地上的一切,一腳踏上去連皮肉都快灼熟了。


    薑宣抬頭看著碩大的太陽,舔了舔幹裂的唇,無法動用發力的身體和凡人並無太大的差別,他已經走了好幾個時辰,仍舊沒有發現任何生命和水源的痕跡。


    好不容易找到一出陰涼地,薑宣倚著粗糙的石壁慢慢坐下,翻出儲物袋將裏麵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隻有零零碎碎的幾塊靈石,而自己卻無法吸收。


    不能再往下走了!


    薑宣喘了口氣,等到天黑溫度降下來,自己才有希望。


    日頭落得尤其慢,薑宣從來沒有覺得白天竟會是如此漫長,仿佛依依分別的情人,戀戀難舍。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薑宣握緊鳴鴻重新踏上征程。師父在時曾教過他風水之術,但凡山川河流的走勢總是有跡可循,白天的時候他早已將周圍的地勢記在心裏,如今就照著自己的推測,毫不遲疑的往前走。


    沒有水,沙石中蘊含的熱量飛速的擴散,不一會兒溫度就降了下來,破碎的法衣完全遮擋不住刺骨的冰寒,動了動握著鳴鴻的手,他似乎能聽見劈裏啪啦的響聲,險些誤以為血管中流淌的不是溫熱的血液,而是冰渣。


    也不知道具體走了多久,地勢越來越低,然而卻依然沒有找到任何水源,眼看著天際已經微微發紅,太陽就要重新升起來了,而他也幾乎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若是常人在此必定要怨天尤人,甚至詛咒、自暴自棄、坐下等死,但是薑宣不,他從不去埋怨為何厄運會降臨在自己身上,隻會竭盡全力去尋找解決的方法。


    師兄殺了師父,又栽贓給自己,他不去聽他有什麽迫不得已的理由,也不怨恨他們的背叛,畢竟自己一直孤身在外,和師兄並無太多的接觸。


    但是那些無謂的被逼無奈,嗬,他懶得聽,也懶得知道。


    終於,在太陽露出來的那一刻,他找到了希望。


    雖然早已風化得麵目全非,但是還是保留了建築的痕跡,這裏之前應該是一個城市,薑宣笑了起來,果然在旁邊的廢墟中看到了“x城xxxx中心”的字樣。


    人群必定依傍水源聚居,若真的還有水源存在,那必定在不遠的地方!


    薑宣穿過斷壁殘垣,饒是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此刻也忍不住微微錯愕。


    他看到了一片自己從未見過的場景。那是無邊無際的鋼鐵的海洋,數不清的人型機關齊刷刷地站在一起,仿佛千軍萬馬。


    這時太陽已經完全躍出了地平線,薑宣走過去,驚歎地看著這些被腐蝕了的機械人,他粗通機關之術,但是這些機械人已經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認知。


    隻是不知是何人造出了這般奇異的人偶。


    薑宣穿過機械人的海洋,再一次的愣住了。


    方才還在奇怪此處的居民如今何在,答案立刻就揭曉了。


    麵前是一個巨大的深坑,一眼望不到盡頭,而坑中盡是森森的白骨,仿佛遍地的白色螞蟻,密密麻麻。


    大部分枯骨都已經徹底腐化,但隻留下的那一小部分也數目驚人。


    更可怕的是那些白骨上,長出不少扭曲的骨芽,像是些未發育好的爪子,也像是奇怪的角,有的長在頭部、有的長在前胸、或者長在四肢和背部,奇形怪狀,形狀恐怖。


    這是一個足以容納億萬人的露天荒塚,沉眠著難以盡數畸形生物!


    白骨堆積,黃沙漫天。


    薑宣心裏升起一股可怕的猜測,莫非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變成了坑底的枯骨,最終化作無邊的飛沙?


    薑宣殺過的人不計其數,他走的是以武證道的路子,殺戮於他而言不過是平常,但是即便是他,看到這樣的場景也忍不住心生悲憫,寒意如同扭曲的蟲蛇,從腳底慢慢往心髒攀爬。


    他繃緊了神經,那些機械人是怎麽來的?這些畸形的屍體是什麽原因造成的?又是什麽人殺了這些人?這個世界還有活人存在嗎?


    太多的謎團縈繞在心底,不管答案是什麽,薑宣能肯定,這個地方必定潛藏著巨大的危機。


    薑宣懶得想,但是此刻卻不得不想。


    他的預感是正確的,就在他出現的同時,泰納星係中央軍事監控台內,一陣急促而尖銳的警鈴聲劈開了它的寧靜。


    “警報!警報!探測到銀河係獵戶座旋臂中的md358行星上空有極強能量波動。成因未明!成因未明!”


    伴隨著冰冷機械的電子音,一麵虛擬屏幕刷得一下鋪滿房間,裏麵的畫麵正是遠在億萬光年之外的md358行星上空的情況。


    監控台內的工作人員五花八門,有軟噠噠的觸手人、有長滿複眼的蜘蛛人、還有泡在水缸裏的半魚人,這些來自不同星係、種族各異的員工齊刷刷地放下手中的工作,緊張的盯著屏幕上依舊寧靜的畫麵。


    未知原因的能量強波?難道是麥哲倫人又發明了什麽新型武器要和他們開戰?畢竟麥哲倫人還有一個“雅稱”——“宇宙攔路強盜”。


    但是不應該啊,md358行星一片荒蕪,毫無價值,除了聽說是宇宙中最珍貴的寵物——氤嫚的產地,可氤嫚早已在這顆星球是絕跡了,麥哲倫人為何會襲擊這裏?


    “各部門聽命,一級戰備啟動!”長了一身觸手的監控台最高長官當機立斷的下達命令,不管是不是敵襲,都不能掉以輕心。


    “是,長官!”機械啟動的滴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


    正在這時,一直凝滯不動的畫麵終於變了,隻見千瘡百孔的大氣層中突然生成一條細小的黑色裂縫,仿佛空間被撕裂一般。


    看到此處,監控台的眾人均屏住了呼吸,驚恐而絕望。


    是蟲洞!


    果然是麥哲倫人的軍隊到了嗎?


    緊接著,黑色裂縫突然爆開,有刺目的白光從中迸射而出,那光強烈到即使隔著屏幕都讓人短暫失明。


    等光芒漸漸暗淡下來,監控台長官抬起觸手揉了揉濕噠噠的眼球,不敢置信地看著畫麵中出現的生物,“這……這就是麥哲倫人派來的軍隊?”


    回應他的是長時間的寂靜。


    蟲洞和白光都消失不見了,原處隻留下了一個長相怪異的生物,和一把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奇怪兵器,他們懸浮在半空中徐徐下降。


    危機似乎解除了,嚇出了一身冷汗的工作人員七嘴八舌地開始討論,這個奇怪的生物看起來柔弱又無害,雖然和麥哲倫人長得很像,但是又不是。


    “不管他是什麽東西,立即帶人去md358行星,把他拿下!”觸手長官打斷部下的爭執,下了命令,鬧哄哄的工作人員立刻安靜下來。


    長官軟噠噠的嫩肉一指旁邊的副官,“三眼,你帶一隊人去。”


    “是,長官!”副官敬禮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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