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細雨中,薑宣躲在角落裏,看著萬人中央的皇帝陛下,他的軍裝已經被雨水徹底打濕,總是溫柔含笑的雙眼如同被傾盆大雨徹底洗滌過的天空,第一次被遼闊的悲壯全然占據。


    陛下麵前對著的是麥哲倫億萬公民,他的身後站著的是剛剛從拜特歸國的伊蘭特、是國防大臣、是其他內閣成員。


    他被眾人簇擁在帝國中央,他的身旁,沒有為一隻寵物留下位置。


    雨,越下越大。


    陛下拿著伊蘭特擬好的悼詞走到主席台。


    他冒著雨,對著在場的、不在場的所有麥哲倫公民,為帝國的這四十七位英靈做最後的道別。


    薑宣默默地撤去結界,和陛下一起,沐風浴雨。


    他想正大光明地站在距離陛下最近的那個位置上,無論何時何地,他的名字要和陛下連在一起。


    薑宣自己一個人悄悄折返回皇宮。


    那四十七個人死了,會有更多的人補上來,陛下身邊永遠不缺保護他的人,自己就算再厲害又能如何?他的價值不能永遠都隻是一個供人賞玩的寵物,更不能是個隨時都能被取代替換掉的護衛。


    薑宣剛回到皇宮,就撞上了有過一麵之緣的那個蛇精少年。


    迪亞親王還是一副不良少年的打扮,駕駛著敞篷的飛艇在皇宮裏橫衝直撞,並且毫不客氣地停到了薑宣麵前,堵住了他的路。


    薑宣看著橫在自己跟前的花花綠綠的飛艇,和從飛艇上跳出來的蛇精少年一陣無語,這個欠收拾的小混混,竟然是陛下的侄子,到底陛下是抱來的,還是這個少年是抱來的啊?


    自從陛下離開皇宮之後,迪亞親王就跟脫韁了的野馬一樣,徹底無法無天起來。他無意間聽說陛下讓人送回來一隻帶翅膀的氤嫚,在好奇心和之前在薑宣身上受挫的怒氣共同催動之下,簡直對這隻氤嫚著了魔一樣,在皇宮裏翻來覆去的找。


    可惜,陛下吩咐過,這隻氤嫚和薑宣不同,不能見光,迪亞親王找了很久都沒找到。


    如今,陛下已經回來了,他如果再找不到,就真的沒有機會了。於是迪亞親王再一次鋌而走險,悄悄進行他驚動了所有人的“暗探”。


    結果不言而喻,他再一次無功而返。


    滿心憤怒和抑鬱的迪亞親王一出門就看到了叔叔那隻寶貝得不行的氤嫚,失望而歸的親王閣下立刻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衝昏了頭腦,毫不遲疑地堵住了薑宣的去路。


    “嘿,伊蘭特說你喜歡吃多哈果,跟我走吧,本王有的是錢,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迪亞親王不愧他紈絝子弟的稱呼,連勾搭一隻寵物都不改其本質,那眉飛色舞的模樣,簡直讓人噴飯。


    薑宣被這個蠢材氣笑了,因陛下而起的滿心抑鬱也消退了不少。


    薑宣決定逗逗這個小蠢蛋,故作天真地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聽到薑宣講話,迪亞親王立刻露出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他張口結舌地指著薑宣“你你你”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親王早就聽說了叔叔的那隻寶貝氤嫚會講話,但是,這是他第一次聽到薑宣說話。


    原來真的有寵物聰明到會講話啊!


    親王在心裏暗暗打起了小九九,計劃著把這隻氤嫚從叔叔那裏要過來,到時候,自己就可以……嘿嘿嘿……


    迪亞親王笑起來的樣子實在是有些猥瑣,薑宣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心生厭煩,剛剛生起的興致立刻敗了個差不多。


    懶得再浪費時間,薑宣扭頭就走。


    “哎哎哎!”迪亞親王一臉懵逼地伸手就要拉薑宣,毫無意外地拉了個空。


    “我靠!”親王閣下毫無形象地罵了一句髒話,“那隻氤嫚就沒找著,好不容易逮到你,你還敢跑?!”


    薑宣大步離開的身子一頓,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帶回來的那個少年……去哪兒了?


    神識展開,隨即布滿整個皇宮,如同雷達一樣掃描著皇宮的每一個角落,緊接著薑宣的身影毫無預兆的在原地消失,留下迪亞一臉的目瞪口呆。


    “挖槽!”迪亞魂不守舍地喃喃自語:“這是空間躍遷嗎?不需要任何設備協助的空間躍遷?”


    失神過後,迪亞兩眼放光,他身為國防大學的學生,又是帝國的皇室成員,再不學無術,眼光還是有的。


    迪亞齜牙咧嘴地感歎:“太牛逼了!”


    就這迪亞這樣感歎的時候,薑宣已經毫無預兆地出現在皇宮的一個拐角處。


    不是迪亞找不到,而是皇宮裏很多地方,他沒有陛下的手諭,根本就進不去,這裏就是其中之一。


    當然,理論上來講,薑宣也是進不來的,但是,這僅僅是理論上。


    靈力擴張,形成一張完美的薄膜,徹底隔絕了建築內部的偵察係統,薑宣沒有驚動任何人,就找到了那個蜷縮在角落裏的少年。


    少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麵前的巨大熒幕,眼神和上次見麵相比,透著一種奇異的狂熱。


    他在看什麽?薑宣疑惑。


    薑宣繞道牆壁對麵,看到上麵的畫麵,這才明白過來。


    巨大的熒幕鋪滿了整麵牆壁,上麵的空間被平均分成兩部分,一半播放著被壓迫、被奴役的氤嫚生活,不允許擁有思想、不允許說話、不允許發出自己的聲音,而另一半則……


    薑宣微微睜大眼睛,另一半竟然播放著自己的畫麵,有時候是在曬太陽、有時候是在閑著亂逛,當然,更多的時候是和陛下一起,縱情享受自己的寵物生活。


    他竟然絲毫沒察覺到,這些視頻是什麽時候被錄製下來的。


    這是陛下的命令嗎?通過這種強製性的精神灌輸,讓這個少年幾乎被全部泯滅的人類本能重新覺醒?


    薑宣撤去隱身咒,出現在少年麵前。


    等到陛下回到皇宮的時候,發現竟然第一次找不到愛寵的蹤跡。


    伊蘭特盡職盡責的把方才發生的事情敘述一遍。


    陛下立刻就想到了愛寵可能會出現的地方。等他找到薑宣的時候,那隻被救回來的氤嫚少年正匍匐在地上,對著愛寵嚎啕大哭。


    那哭聲慘烈又淒厲,是他生命中的第一聲呐喊,嚎盡了之前所有歲月的悲慘和憤恨,嚎盡了他生命中貫穿始終的壓迫和悲劇。


    陛下溢出一聲帶著欣慰微笑的歎息,自己的計劃果然是有用的。那些視頻無數次的循環,鮮明的對比,都讓這個從未想過反抗和掙紮的少年徹底崩潰。


    陛下敢肯定,在這個少年未來的無數歲月中,他都會將愛寵視為他生命中不可違逆的信仰。


    這是愛寵第一個最忠誠的下屬,就由自己親手奉上,作為恭賀他走向另一條全新道路的賀禮。


    “宣。”陛下喚了愛寵一聲,“準備一下,伊恩已經安排好了,馬上啟程前往第二步兵新兵營。”


    陛下帶著愛寵回起居室,指著鋪在床上的衣服說:“換上這個,你的身份是麥肯的普通居民,你現在穿的衣服上有皇宮的標示,不合適。”


    陛下看著愛寵沉默地伸手就要脫衣服,露出玉雪雕琢一般的鎖骨和肩膀。


    陛下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聲音平靜地繼續說道:“還有眸色和發色,也要改一下。耳朵倒是不必要,麥哲倫人一般都不會把耳朵露出來,你注意一下就……”


    陛下聲音突兀地停住了,他拉回視線,看到愛寵已經整理好了一切。


    陛下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一瞬間而已,愛寵已經徹底變了模樣。深棕色的短發,外圍是金色碧綠雙瞳,穿著麥哲倫最普遍的灰色衣服,上麵沒有任何裝飾,除了五官沒有變化之外,愛寵看起來幾乎和麥哲倫人一模一樣。


    “宣……”陛下啞聲說:“眼睛和頭發的顏色換一下,眼睛不能帶金色,頭發顏色也不對。”


    愛寵疑惑地抬眸,問:“為什麽?”


    陛下指著自己的眼睛,解釋:“隻有皇室血統才會有帶金色的眼眸,普通的麥哲倫人都是金發碧眼。你可以照著伊恩的樣子來。”


    聽完自己的解釋,愛寵沉默了一瞬,下一刻,他的樣子就又變了。


    璀璨的金發,碧綠的雙眼,仍然美麗得令人目眩神迷。


    “很好。”陛下壓抑著自己內心紛亂複雜的情緒,麵色如常地誇獎自家愛寵:“真完美,在外麵的時候,一定要維持這個樣子。”


    “我永遠都不能露出真實模樣嗎?”愛寵突然問。


    陛下愣了一下,搖頭,“不,等你能讓所有的麥哲倫人都信服的時候,你就可以告訴他們,你的真實身份。”


    “讓你偽裝成麥哲倫人的模樣,並不是因為氤嫚的身份有什麽不好,而是因為,整個麥哲倫,基本上都知道我養了一隻氤嫚,我怕有人會顧忌我而給你特殊待遇,這並不利於你的成長。”


    愛寵今日前所未有的沉默,這是愛寵待在自己身邊的最後一段時間,陛下隻能盡力讓他過得更快樂一些。


    飛船已經啟動,發動機的微弱轟鳴無處不在,陛下親自送愛寵登機。


    “去吧,我會給你寫信的。”陛下承諾。


    這種原始的,早已被淘汰的通訊方式,日理萬機的陛下根本不可能使用,但是這是愛寵臨走之前唯一的要求,他一定會辦到。


    雨還沒有停,濕漉漉的空地上,孤零零地停著一艘宇宙飛船。


    陛下看著愛寵走在蒙蒙細雨中,一步步遠離自己。


    突然,愛寵回過頭來,隔著重重雨幕,問:“你會來看我嗎?”


    陛下一窒,愛寵所在的地方是新兵營,自己沒有理由、也不可能會去那裏。


    但是或許是雨水打濕了他的睫毛,愛寵的模樣看起來充滿了悲傷的希冀,陛下心一軟,回答:“會的,我會去看你的,隻要我有時間。”


    聽到自己的回答,他立刻就笑了起來,低聲回道:“好,我等你。”


    說完,他似乎拋下了所有離別的悲傷,找到了新的前路,大步跨進已經等了很久的飛船。


    飛船已經離開了,陛下仍然站在細雨中。伊蘭特跟在他的身後,猶豫了很久,終於輕聲提醒:“陛下,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陛下慢慢點頭,“是的,該回去了。”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貝拉礦、自己遇襲的事情、死去的四十七名烈士、烈士家屬和撫慰、還有帝國內的間諜……各種各樣的事情,哪一樣都缺不了他。


    愛寵已經走了,自己站在這裏毫無用處,隻是在白白浪費時間,但是為什麽,不想離開呢?


    陛下在心裏歎了口氣,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轉身,折返。


    前往第二步兵新兵營的飛船上,薑宣坐在窗戶旁邊,望著窗外漆黑無垠的宇宙。


    他什麽都沒有帶,除了身上的那身衣服,衣服裏的身份id卡,還有手腕上的那條黑龍。


    麥哲倫第二步兵新兵訓練營位於堪多星,作為非死刑囚犯的流放地,這裏當然不可能是繁華文明舒適的現代化星球,而是一顆原始而且破舊的費星。


    當然,比徹底荒廢的地球還是要好上不少的,至少,帝國沒有像泰納一樣,將這顆星球徹底放棄。


    堪多星上幾乎沒有任何的綠色植物,放眼看去全都是灰突突的荒漠和戈壁,地麵上建著一排排的低矮的房間,像火柴盒一樣一個接著一個,圍城多個圓圈,一個圈套著一個圈,最中央是食堂、訓練場和營長的住處。


    訓練營的入口處,兩名警衛員懶散地站在警衛室裏無所事事。其中一個看著外麵呼嘯著的風沙罵罵咧咧:“靠,這風還有完沒完了?老子出去尿個尿,沙子都快把我的jj埋了!”


    “你不知道嗎?”另一個接話:“堪多星一年隻刮兩場風:冬風和夏風,冬風刮半年,夏風刮半……”


    話說了一半,他突然站起來,捅了捅旁邊的夥伴,伸著脖子湊近窗戶,“誒,卡爾,快看,我怎麽看著外麵好像有個人啊?”


    卡爾不屑地冷嗤:“你老花眼了吧?這鬼天氣,站在外麵早就被刮到天上去了!”


    “誒,真的有人!我記得昨天的時候老大不是收到了軍部的消息,說是有一個新來的嗎,好像還是麥肯人!”


    “好像是啊。”卡爾如夢初醒,也湊到窗戶前往外看。


    窗戶外麵一片昏黃,狂風呼嘯著,沙土夾雜著大大小小的石塊劈裏啪啦地打到玻璃上,朦朧中,一個灰色的人影緩慢而且堅定地朝這邊走來。


    慢慢的,來人的樣子清晰起來。


    他有著璀璨的金發,碧綠的雙眼,肌膚又白又細,眉眼精致中透著淩厲。


    這是個怎麽看都不像是會來第二步兵的人。


    “媽的,他應該去第四指揮係吧,那裏才是少爺官二代們的集中營,怎麽跑堪多星來了?”


    在卡爾發牢騷的時候,官二代薑宣已經到了警衛室門口,他微笑:“你好,我是來報道的。”


    說完,薑宣默默地低頭吐出滿嘴的砂礫。


    “嘖,聲音還蠻好聽的,真不愧是帝都來的。”卡爾在喉嚨裏咕噥。


    “卡爾,去檢查一下他的證件,沒問題就領到老大那兒去。”


    “知道了!”


    薑宣站在風沙中,任由砂礫吹打到自己身上、臉上,他既然承諾了陛下,不用靈力,那就一定會遵守諾言。


    警衛室的門開了,走出來一個麵目粗獷的大漢來,他的皮膚粗糙,臉上全都是褶皺,戴著口罩和護目鏡。


    “id卡給我。”卡爾一臉不耐煩。


    薑宣抽出陛下給自己準備的證件,遞了過去,接著,一道紅光掃過自己的身體。


    id卡上的信息和掃描出的身體數據重合,卡爾看著手腕上的智腦亮起了綠燈,這才一揮手,粗聲粗氣的說:“跟我走吧。”


    薑宣老老實實地跟在他後麵。


    一進入內部,風沙立馬小了很多,至少不會一張嘴就灌進去一嘴土。


    卡爾偷眼去看這個叫辛迪的新兵,他看起來像是那些光鮮亮麗的大臣家的小少爺,怎麽會來全是囚犯的堪多星呢?


    好奇心讓他忍不住開口刺探軍情,“唉,小子,你犯了什麽事兒?”


    薑宣微微側臉,避開風向,微笑:“你猜呢。”


    “殺人?不像,你看著不像那種人。□□?也不對,就憑你這張臉,估計是被□□的那個。搶劫?也不對啊,看你也不像是缺錢的樣子……猜不出來,你就直說了吧。”


    薑宣反問:“你呢,為什麽進來?”


    “我啊?”卡爾豪邁地大笑:“我炸了一所學校,本來是要判死刑的,但是我當時才26歲,沒成年,就無期了。”


    薑宣眉眼微動,不動聲色地追問:“一所學校?”


    “對啊!”卡爾臉上透出一種難言的光彩,“一所一共八千人的小學,那場爆炸可真漂亮啊,那些人全都碎成指頭大小的肉塊,跟下雨似的,落得那兒都是……”


    薑宣微微攥緊手指,指甲狠狠刺入肉中,疼痛讓他壓下殺意。他笑:“那你可真夠風光的。”


    “是啊是啊!”卡爾興奮得手舞足蹈,“地上找不到血跡,肉都熟了,還冒著煙呢!”


    薑宣冷眼看著卡爾沉浸在他的豐功偉績中,心裏除了殺機就是疑惑,陛下為什麽讓自己來這裏?這裏的人都是卡爾這種垃圾嗎?


    為什麽?


    他來到這裏,究竟能學些什麽?


    麥哲倫的軍政總部——皇宮內,送走愛寵的陛下正準備回寢宮換下這身濕透了的衣服,結果正好撞上慌慌張張跑過來的侄子。


    “迪亞!”陛下叫住他,“又沒有去上課嗎?”


    迪亞尷尬地站住,強詞奪理,“今天教授講的東西我已經會了!”


    陛下蹙眉,“你再這樣下去,我覺得需要讓伊恩把你送到軍部去了。”


    迪亞的眼睛瞬間亮了,“叔叔,送我去第二步兵吧!”


    皇帝陛下一口否決,“那裏不適合你,你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努力考出好成績。”


    “為什麽?”迪亞不服氣,“我為什麽不能去?”


    國防大學內,流傳著很多關於第二步兵的傳說,有人說那裏是真正的人間煉獄,關押著帝國最泯滅人性的混蛋渣滓,但是也有人說,那裏是帝國將軍真正的搖籃,隻有經曆過第二步兵的殘酷訓練,才有可能成為一名優秀的將領。


    迪亞身為資深中二病晚期患者,一直夢想著能進入第二步兵,用自己的魅力征服那群窮凶極惡的罪犯,成為他們的老大,帶領他們橫掃整個宇宙,讓麥哲倫成為宇宙中說一不二的霸主。


    然而這個夢想被陛下毫不猶豫的戳破了,陛下擺出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太危險了,你是除了我之外,皇室的唯一成員,必須待在安全的地方。現在,立刻回學校上課!”


    迪亞氣哼哼地走了,叔叔不同意就算了,他是帝國親王,又是國防大學的學生,難道就找不到進入第二步兵的方法?


    此刻的迪亞完全忘了,他找一隻藏在皇宮裏氤嫚都找不到,更別說是進入遠在帝國邊疆的堪多星了。


    陛下經過愛寵的房間的時候,下意識地頓了頓。他推開門,裏麵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算算時間,愛寵應該已經報上道了吧。


    陛下默默歎了口氣,希望他能快些適應第二步兵的生活。


    陛下猜的一點沒錯,薑宣此刻剛剛見到新兵營的營長——摩根·維克多,還有摩根身後那一串排長班長。


    作為整個罪犯集中營的老大,摩根當然也有驚世駭俗的豐功偉績。他是一個性癮患者,不分男女,前前後後奸殺過三百人。如果不是麥哲倫幾乎廢除了死刑,他這樣的人死上十次都不夠!


    關於摩根的資料,薑宣在飛船上已經掃了一遍,此刻見到他,不出意外就對上了對方□□的視線。


    薑宣的模樣實在是是美麗,即使掩飾住了他極符麥哲倫人審美的黑色長發和雙眼,剩下的五官也精致且立體,再加上白皙潤澤的肌膚,一眼看過去,就像擱在瓦礫中間的明珠,和這群常年生活在風沙中的人完全不一樣。


    “辛迪·勞倫斯,對嗎?”摩根念著薑宣的化名,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辛迪,聽起來像個娘們兒的名字,對不對?哈哈。”


    薑宣不動聲色的微笑,“我應該去哪兒?”


    摩根摸了摸下巴,隨手點了一個士兵,“你,帶辛迪去熟悉一下環境,該發的東西給他發了,順便教教他規矩。”


    “是,老大。”被點名叫潘,是二排三班的一個士兵,哦,或許應該稱為罪犯更加恰當一些。


    薑宣跟著這個士兵離開,他想起那天見到過的幽靈之刃,與幽靈之刃相比,這裏簡直像是土匪窩。


    堪多星與其說是新兵訓練營,不如說是一個監獄,將這些罪大惡極的犯人困在這裏。


    潘把薑宣帶到一間六人宿舍,指著其中一張空床,“以後你就睡在這裏。”


    又扔給薑宣一把鑰匙,“這是你櫃子上的鑰匙,這裏可沒有帝都那麽多的高科技,跟原始社會似的,你這會兒多適應適應,明天就開始正式訓練了。”


    薑宣點頭。


    潘想了想,還是壓低聲音說了一句,“今天晚上無論發生什麽,你都別反抗,忍忍就過去了。”


    薑宣抬眸,問:“會發生什麽?”


    潘露出為難的表情,不耐煩地揮手,“別問。總之老老實實聽話就行。對了,還有件事得交代你一下。”


    潘從皺皺巴巴的軍裝裏掏出一本更皺的小冊子來,“喏,《軍紀》,隨便看看就成,別當真。”


    潘交代完就走了,剩下薑宣待在寢室裏。


    薑宣四處看看,這間屋子很大,另外五張床上都有人住,東西扔得亂七八糟的,臭襪子和內褲堆在一起,味道格外迷人。


    每一張床旁邊擺著一張小桌子,下麵是一個簡陋的櫃子,櫃子上帶鎖。潘給自己的那把鑰匙應該就是用在這裏的。


    薑宣打開櫃子,裏麵塞滿了生活用品,還有兩套軍裝。


    薑宣一頭倒在床上,還沒來得鬱悶自己悲催的生活,就聽到了一陣囂張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真可憐,要住在這種地方,你家陛下不要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薑宣腦中的那根筋一抽,他瞬間揪起纏在自己手腕上的那條黑蛇,惡狠狠地咬牙,“你再說一遍!”


    黑龍在薑宣指間來回扭動身體,不怕死的嘴硬,“你真可憐,你家陛下不要你了!”


    薑宣裂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你忘了,你傷還沒好,你修複液在我手裏,還有你那根龍角,也在我手裏,你再囂張,就當一條沒角的蛇吧!”


    黑龍瞬間蔫了,他絕對不要當沒角的蛇,醜死了!


    不對!


    “啾啾,你才是蛇,你全家都是蛇!”


    薑宣把炸鱗的黑龍扔開,靠在床上想心事。


    陛下給自己分析過這裏的形勢,麥哲倫疆域遼闊,人口眾多,即使公民素質再高,也會有殘次品出現,而且因為基數大,這個殘次品的數量還不少。


    這些“殘次品”可以申請進入堪多星,如果能通過新兵訓練,就能取得軍籍,加入第二步兵,成為一名帝*人,擺脫罪犯的身份。


    這幾乎是那些重刑犯取得自由和尊嚴的唯一一條路,按理說應該讓人趨之若鶩的,也確實曾經讓他們趨之若鶩,但是近些年來,情形正好相反。


    堪多星每年都會有一批罪犯進駐,但是,第二步兵正規軍已經很多年沒有得到人員補充了。進來的人要麽留在了新兵營,要麽就死去了。


    因此,新兵營的人數越來越多,國家規定,一個營五個連,一個連五個排,一個排十個班,一個班十個人。


    新兵營裏的人數應該在兩千五百人左右,但是近日掃一眼,估計至少要有上萬人。


    這些多出來的人都是沒能通過訓練,滯留在新兵營的罪犯。


    陛下說,自從第二步兵成立,送到堪多星的罪犯總共有四十萬人,通過訓練進入第二步兵的隻有十分之一,而活著留在堪多星的也有十分之一,剩下的八成,都死在了這裏。


    久而久之,再也沒有罪犯願意來走這條幾乎已經注定的死路了。


    堪多星與世隔絕,每月隻有一艘飛船來投放必須的給養,為了防止他們逃跑,這裏的軍用設備也已經很久沒更新換代了。


    薑宣忍不住露出微笑,輕聲呢喃:“你把我送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方。”


    黑龍似乎察覺到了薑宣的情緒變化,難得的乖巧了一會兒,盤起身子落到他的肩膀上,用那根斷了的角蹭了蹭薑宣的臉頰,然後徹底的安靜下來。


    一人一龍,相顧無言。


    黑夜很快就到了,屋子外麵慢慢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夾雜著無數髒話的叫罵。


    腳步聲停到自己的門前,然後,房門被粗魯地推開。


    薑宣抬眸,掃了一眼進來的人,又不感興趣地低下頭去。


    進來的五個人相互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最瘦小的那個跟在後麵,鎖上門,另外四個慢慢朝床上的薑宣走去。


    “嘿,你是叫辛迪是吧?長得真不錯,還是個雛吧?”


    輕佻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吵得薑宣煩躁,他紆尊降貴地抬眼看去,說話的那個一臉橫肉,右眼角上有一個圓形的傷疤,正靠在自己床邊上,扭曲地笑著。


    剩下三個跟在他後麵,也是一臉同樣扭曲的微笑。最後那個瘦子畏畏縮縮,一雙眼睛閃爍不定,四處遊移。


    這個五個人,沒有一個讓人看著順眼的。


    薑宣掃了一下就不想再看第二眼,繼續低頭看手中的《軍紀》。


    薑宣輕慢的態度顯然激怒了這四個人,傷疤臉瞬間拉下臉來,惡狠狠地開口:“靠,敬酒不吃吃罰酒。衣服脫了,趴床上,讓老子也嚐嚐帝都來的少爺是啥滋味!”


    坐在床上的那個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美人終於又一次抬起了那雙迷人的雙眼,冰冷地視線投射到刀疤臉臉上,讓他瞬間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薑宣慢慢放下手中的《軍紀》,輕聲問。


    刀疤臉咽了口唾沫,不怕死地繼續叫囂:“我說讓你脫衣服,給你哥哥嚐嚐滋味!”


    薑宣驀地笑了起來,他站起來,伸展手臂,“我不會,你要自己來嗎?”


    刀疤臉驚喜交加,他身後的三個人也紛紛露出急不可耐的表情。


    “好好好,我來我來!”刀疤臉是老大,有好東西當然他先嚐。


    還以為這個美人很難搞到手的,原來骨子裏是個騷|貨啊!


    刀疤臉伸出他油膩粗糙的手,迫不及待地去撕扯薑宣剛剛換上的軍裝。


    就在他的手碰上薑宣衣服的瞬間,慘叫聲刺破了黑夜的寧靜。


    夜風吹進來,攤開的《軍紀》上的內容赫然在目:……嚴禁打架鬥毆,但可進行正當防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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