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崔斯特的錯覺,霧氣變得更加濃鬱,就連近處的路燈,也像是即將要熄滅一般閃爍起來。


    抬頭仰望,天空一片灰蒙蒙的,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這座島嶼,這一座小鎮就好像與世隔絕了般。


    陸絆看向別墅的方向,那裏已經完全被霧氣吞噬,什麽都看不到,他有些擔心,不清楚琥珀和紅葉的狀況。


    手機自然是沒有信號的,陸絆的老手機也沒有衛星短報文收發功能,沒辦法在沒有信號的情況下打電話給琥珀。


    “隻能盡快找到問題的所在了。”


    陸絆喃喃自語道。


    好在他作為一名神選者,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就連外神的化身都和他談笑風生,對比之下,這個世界的希雅和崔斯特,實在太年輕了。


    這種情況,多半是島上發生了什麽,要麽就是舊日支配者蘇醒,要麽就是邪神作祟,反正肯定不會是氣候異常導致的濃霧。


    而且,剛才在酒吧裏經曆的那些,令陸絆相當確信,有超自然的力量正在影響這座島嶼。


    那些遊客隻是開始,不知道是吃了這裏的食物,還是別的影響,總之,如果繼續留在這裏,可能就連自己,或者身邊的人都會發生異化。


    想到這裏,陸絆又摳了摳自己的嗓子眼,將剛才喝下的東西徹底吐了個一幹二淨,盡管如此,他的食道和胃部依舊有強烈的灼燒感,肯定還有一些殘留,就是不知道會不會長出魚鰓或者蹼。


    “旅館應該是在這個方向,我們快走。”


    崔斯特指著前方說道,霧氣變得更加濃鬱,就連那旅館也若隱若現,隻有門口的路燈,像是黑暗中的燈塔,指引方向。


    “街上一個人都沒有。”


    希雅忍不住說道。


    “你也要加把勁?”


    陸絆下意識接話道。


    “嗯?”


    希雅看向他,不明所以,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自言自語般說道。


    “對啊,我們得加把勁才行。”


    陸絆立刻看向周圍,還好這島上私家車並不多,街上更是沒有什麽黑色高級轎車,不會突然冒出一群黑衣人把崔斯特突突突了。


    行走在霧氣之中,崔斯特感到一陣濕熱。


    這霧氣就像煮沸海水帶來的水霧,充滿著腥臭的氣味,有很強的粘稠感,沾染到身上,就像是從蒸籠裏走出來一般,令人悶熱難耐。


    他和陸絆與希雅保持著一人的距離,在逐漸濃鬱的霧中確認著彼此的存在。


    走了大約五分鍾,崔斯特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你們有沒有發現,我們好像走了挺久了?”


    他問道。


    從剛才的見到旅館的距離,按道理也就幾百米,五分鍾的腳程綽綽有餘。


    可現在看起來,那旅館卻依舊距離遙遠,好像要再走十幾分鍾才能抵達。


    這種感覺,就像沙漠之中的海市蜃樓一般,令人感到疑惑。


    “難道這旅館是幻覺?”


    陸絆認真看了看那裏,栩栩如生,就像真的有一座旅館一樣。


    “崔叔叔,你手機還有信號嗎?”


    希雅拿出了手機,確認了一下自己的信號,又打開攝像頭的閃光燈,當做手電筒。


    這光芒穿過繚繞氤氳的霧氣,照亮了附近的街道。


    “沒有。”


    崔斯特也用手機照了照,他看到,街道周邊的屋子顯得十分破落,牆壁上有許多斑駁的劃痕,店門口擺的招牌像是在水裏浸沒了很久般顏色深邃,鏽跡斑斑,這街道實在不像有人生活的模樣,倒像是毀滅已久的遺跡。


    陸絆回頭,發現那詭異的酒吧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已經隱沒在了霧氣之中,看不見蹤影。


    他就近走到一家店門口,發現這是他們下午的時候吃飯的餐館。


    透過落地窗看向裏麵,那桌椅東倒西歪,一片狼藉,如同遭到了劫匪。


    陸絆伸手,觸碰玻璃,冰冷而粘稠的觸感分布在玻璃上,讓人有一種塗抹了膠水的感覺,他收回手指,看到指尖有一些透明的露水,這些水滴的黏度顯然不是普通的清水,他嗅了嗅,有一股鹹濕的味道。


    忍住了品嚐一下的衝動,陸絆將其抹掉。


    畢竟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原本的自己了,亂吃東西是真的會死的,在沒有調查清楚這裏的情況之前,還是小心行事微妙。


    陸絆作為一名凡事謹慎,謀定而後動的人,他回過了頭,沒有試圖走進餐廳裏。


    可是他回過身卻發現,崔斯特和希雅不見了。


    “老崔?希雅?”


    陸絆叫了兩聲,可回應他的隻有濃霧。


    他仔細聆聽,想聽聽看希雅他們是不是不知不覺走遠了,可是夜晚的街道一片寂靜。


    不,並非寂靜。


    陸絆聽到,在那海霧之中,有輕聲細碎的呢喃。


    這呢喃像是來自大海深處的夢囈,充滿了幽邃,澹漠,狂亂的特質,令人感到強烈的孤獨與狂躁感。


    在這安靜的街道上,這樣的囈語如同用指甲在黑板上不斷用力抓撓一樣,在陸絆的腦中回蕩。


    他想了想,自己肯定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不如就朝著旅館前進。


    於是,陸絆重新邁開腳步。


    旅館門口搖曳的燈火穿透霧氣,很快成為了陸絆所見世界之中唯一的標記。


    他感覺地麵也產生了粘滯感,低頭發現地麵濕漉漉的,像是灑水車剛剛經過,而這水和餐廳玻璃上的類似,是膠水一般的流體,踩在地上,就像踩在了一灘雨後的爛泥上。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這可能就是在某些社交軟件上很多人推崇的踩屎感吧。


    陸絆又踩了兩腳。


    他繼續往前,那路燈卻沒有任何靠近的跡象。


    曾經有一位作家形容過死亡,那就是在路上走著,遇到了一麵牆,向著四麵八方無限遠,看不到盡頭。


    現在的陸絆,雖然可以朝四麵八方行走,但隻剩下前方的路燈一個信標,如果這麽持續走下去,那和死亡也無異了。


    他又呼喚了幾聲,除了耳畔的囈語,沒有任何回應。


    他走了幾步,忽然,口袋裏一陣顫動。


    陸絆伸手一摸,發現是自己的手機。


    手機震動著發出悅耳的鈴聲,在寂靜的街道回響。


    陸絆看到,上麵有來電顯示。


    是琥珀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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