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渡頭,田小午原本在腦海中一遍遍播放的鋤頭被惡人欺負的景象未曾出現,先到片刻的柳順翹著二郎腿悠哉自得的喝著茶水,鋤頭隨意的在一旁燒著茶水,二蛋及那些村裏幫忙的匠人照舊按部就班的在做著手上的活計,和泥的和泥,抬木頭的抬木頭,一切井然有序,要不是那兩個剛剛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差役站在一旁,鞠躬作揖點頭哈腰,田小午還以為先前的那一切不過是她自己杜撰的一場戲,還帶著略有誇大其詞毀壞國家官吏形象的嫌疑。


    柳順原本坐在那茶攤旁邊,任由這兩個人前倨後恭著不屑搭理,如今遠遠的一見他家少爺來了,立即起身迎接過來。


    隨即一番回話,便為田小午解了惑。


    柳順一來擺出要給鋤頭撐腰的架子,又放出王裕交代的一番話,那官差兩人倒是對那家世顯貴的京都王家公子早就略有耳聞,一時間不敢相信這鄉野之地的小事一樁竟是他過問交代的,還有些將信將疑,等見到柳順懷裏掏出的王公子的名帖私印,立即麵色慘白一頭冷汗,當即便收斂了原先的囂張跋扈,再無一絲一毫氣焰,點頭哈腰的求饒逢迎,竟是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一見那柳順對柳玉涵畢恭畢敬,當下以為是那傳說中的京師顯貴王裕到了,立即屁滾尿流的爬過去,將那頭磕的跟小雞吃米似得,連哭帶嚎的擺出死了老娘跑了媳婦般的可憐相,拚死求饒。


    說是此事不過是他們利欲熏心瞎了狗眼動了太歲頭上的土,一切事情他們家知縣老爺並不知情,還請貴人高抬貴手隱瞞則個,不然這碗官差衙役的飯碗想必都抬不穩當了,當下作揖叩首,求柳玉涵也就是他們口中的王公子大人大量手下留情。


    柳玉涵也沒有解釋,將錯就錯道:“隱瞞則個怕是不可能了,在來此之前,出於禮貌尊重,你們王知縣處我已是派人知會一二,想來這個時候,他早已是得了訊息快馬加鞭的趕著過來了吧。”


    那兩位官差老爺聽了,當場癱軟在地,麵如土灰,如喪考妣,唯有不住的磕頭求饒。


    田小午在一旁見狀,鄙夷不已,卻是暗暗的歎了口氣,斟酌著開口為他們求情了幾句。


    不是她善心大發,而是寧得罪君子,莫觸怒小人,她們無權無勢,總不能次次要人家王裕跟柳玉涵出手相幫,這要是將這些小人得罪狠了,免不了背後出什麽陰損招數,她跟鋤頭本分人家,自然是防不勝防,他們估計王裕跟柳玉涵的權勢,或許未必敢當真如何,可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要是果真得罪了這些豺狼虎豹,她今後怕是睡覺都不覺的安生了。


    那二人當差這麽多年,雖是這次出師不利陰溝裏翻船,可平日裏也是極為有眼色的,見田小午從旁說情,自然是順杆往上爬,一邊叩頭一邊求著田小午,好話說盡了一籮筐。


    柳玉涵也是擺明了想要賣田小午這麽個麵子,當下道:“既然田姑娘為你們求情,那,本公子也法外施恩,事到如今隱瞞雖是瞞不住了,可這手下留情卻還是可以斟酌的。”


    那差役二人如同聽見了天子特赦,喜出望外,更是對著田小午跟鋤頭又是賠禮道歉,又是感激涕零,越發的指天賭地的說是再也不敢了。


    “不過――,這手下留情卻也要看爾等是否真心悔過了。”


    “真心,真心,王公子,小的們知錯了,罪大惡極,罪不可赦,罪有應得,罪……,總之,還請公子萬萬留小的們一條活路。”


    “既是真心悔改,那就一五一十的老實交代,本公子可不是任你等欺騙蒙混過關的睜眼瞎,昨日裏這茶寮才開始動土,今日兩位差爺就登門興師問罪把人往死路上逼,天下間果真有這般巧合之事?想來,定是背後有什麽不可告人之事吧?如今我醜話說在前頭,若是現在和盤托出,說不定還尚有一線生機,若是一會兒王知縣來了,我在勒令他當麵徹查,那後果如何想必你們比我更清楚。(.)”


    這兩位衙役,聽了這話又驚又怕,怎敢還隱瞞半分,紛紛你一言我一語的坦白從寬,爭取戴罪立功寬大處理,當下將這背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原原本本的坦白交代了個清楚。


    不出所料,這事情怎會芝麻掉進錢眼裏這般的巧合的讓人蹊蹺,確實就是有人在背後興風作浪呢,且這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依舊是那毒心不死心狠手辣的王黑妹。


    原來,當初她找來那夥地痞無賴,卻沒從田小午這裏討得半分便宜,明麵上息事寧人各自做各自的生意,其實暗裏頭她可是氣憤難平,一直等著瞅準機會伺機給田小午背後一刀。


    明了不行,她就來個背後拉弓――暗箭傷人,地痞流氓硬碰硬的找茬鬧事整不死田小午,她就換了官爺差役堂而皇之的明搶明奪,反正不將田小午這個眼中釘肉中刺除去,她王黑妹就一天坐臥不寧吃睡都不安生!


    那王黑妹的茶寮在這渡頭上這麽多年一直安穩無事,倒也不是巧合,她家原有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方親戚在城裏做事,好巧不巧便是在那知府縣衙內討了個掃灑倒泔水的活計,雖是下等身份,但好在卻是跟縣衙這些個差役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混了個臉熟,彼此間見麵到也算相識的人情。


    這王黑妹也是個伶俐人,不知從哪裏知曉了這層關係之後,便拎著些吃食點心熱情的登門拜訪,好話說了幾大缸,跟這遠房親戚攀上了關係,平日裏托著這遠親在差役麵前多多托付,說些好話,她逢年過節的也不忘了做些個點心下酒菜的去打點一二。


    這些個衙役都是酒肉官差,一來二去也便對這王黑妹網開一麵,又加上她不過是在那荒郊野外的開個茶寮,沒什麽大的油水可撈,收不到幾個子兒,又不是在城裏的集鎮上,這來回的腳力都不夠呢,實在不劃算去跟個茶水鋪子較勁,便心安理得的吃著王黑妹逢年過年的點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由她去了。


    這些年來習慣下來倒也算是不成文的規定,竟是無人來找這王黑妹的麻煩,也不由的讓她更加得意忘形,自我感覺更是良好,每每有意無意的透漏出上頭有人罩著的訊息,氣焰也是越發的囂張。


    上次用盡心機沒除去這田小午,王黑妹不由的就動了這官匪的主意,咬著牙破費了幾壺好酒錢,又讓俺遠親從旁添油加醋的湊了半天的柴火,狠下心思讓那兩個色鬼上下其手的吃了幾把豆腐,這得了甜頭的胖瘦兩位衙役,才端著架子答應來幫這王黑妹出這口子惡氣,說是非將這田小午兄妹逼得傾家蕩產尋死無門不可。


    事成之後,敲詐的銀子自然收歸他們哥倆囊中,這王黑妹嘛,自然少不了再給哥倆個幾回甜頭嚐嚐,到也是財色兼收之事,如此便滿口應了下來,讓這王黑妹仔細盯著點,瞅準個機會,讓他們百口莫辯,他哥倆一回就折騰的田小午兄妹他們再無翻身之時。


    恰好田小午跟鋤頭要起這茶棚子,不但更是激的王黑妹怒不可赦,還恰好撞到了她的槍眼上,給了王黑妹這個千載難逢的下手機會。


    那一胖一瘦兩差役,每日裏喝酒賭博渾渾噩噩,卻是不知道這麽個窮鄉僻壤的升鬥小民竟跟那高不可攀的豪門侯爵扯上了關係,且還是京師權貴王大公子點名庇護之人,自家知縣老爺這幾天正為了能為王大公子效犬馬之勞而激動的跟打了雞血似的,連弄個文書房契都要千叮嚀萬囑咐的再三交代親力親為,沒那空閑功夫來搭理敲打他們這些個混日子的小衙役,他二人也正好得了空閑,這不就興衝衝的來找起了麻煩。


    原本是興致而來,誰知道,卻是一頭撞到了刀刃上,好處打了水漂不說,而今連這小命跟飯碗都有些危危可汲,前路堪憂!


    田小午一聽這來龍去脈,看了那相隔不遠的王家茶寮一眼,跟鋤頭對視苦笑,兩人皆是暗歎,果然如此!


    那女人是不把他們兄妹趕盡殺絕絕不善罷甘休了!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也算是好人有好報,他們傻人傻福,得了柳玉涵跟王裕這兩位貴人從旁庇護扶持,若如不是這份機緣巧合,而今當真怕是被逼的走投無路了。


    如今化險為夷,又真相大白,田小午跟鋤頭唏噓感歎,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王黑妹雖是心腸歹毒手段毒辣,可卻不過是幕後謀劃,也沒觸犯哪條律法,田小午他們雖是氣憤難平,卻也無法就這事奈她如何,想去她門口理論一通,又思及她那副伶牙俐齒,罵人不打咯噔的手段,田小午就是十個也不是對手,說不定還把自己氣個七竅生煙半身不遂的,想想還是作罷。


    隻能暫且自欺欺人的寄希望於老天,不是說罪孽自有天收嗎?祈禱著哪天惡有惡報,老天爺一個旱天雷劈下來主持個公道。


    倒是柳玉涵淡淡的瞟了那茶寮外麵悄悄探頭觀望的黑臉女子一眼,未置一詞,卻是冷冷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住,今兒個更新晚了,年底,應酬多,回來的晚了點。


    抱歉!


    讓各位久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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