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風雨瀟瀟,黛玉所居的院落。


    黛玉上著粉紅立領偏襟襖子,披著粉橙繡梅花對襟褙子,下著朱砂繡花馬麵裙,端坐在床榻上,手中正自拿著脖子上的平安符賞玩。


    此刻平安玉符已用一根紅繩兒穿起,係在秀頸上。


    這是一塊兒和田玉凋琢而成的平安玉符,質感細膩、溫潤,借著燈火照耀,瑩光清透,熠熠流輝,而其上影繪的小羊圖桉,線條工巧,栩栩如生,而平安玉符還有一小簇紅色瓔珞穗子,鮮豔如霞。


    這是賈珩尋了刀功了得的宮廷大家,提前摹刻,可以說頗費了一番心思。


    黛玉越看越喜歡,愛不釋手,不知何時,清麗臉蛋兒上已浮起淺淺紅暈,思忖著,“古人言,懷瑾握瑜,君子如珩……”


    想著“如珩”二字,她以後將這平安符戴著,想來也如人在身旁,守護平安罷。


    隻是在心口,似乎哪裏有些不對?


    “姑娘,還不睡著呢。”紫娟近前,柔聲說著,但眼中卻有一絲促狹笑意,她家姑娘從回來後,就賞玩著這平安符,觀瞧了好一會兒。


    黛玉輕聲道:“這就準備睡了。”


    說話間,將平安符就要往自己裏衣中塞著,繡著一朵芙蓉的淺紅小衣下,依稀可見才露尖尖角的小荷。


    “姑娘,晚上睡覺不安生,硌著了反而不好,不如還是取下,明日再戴罷。”紫娟見黛玉望著懷裏揣著,柔聲說道。


    “嗯。”黛玉低聲說著,倒也覺得頗為在理,遂將平安玉符取下,遞給紫娟。


    紫娟轉身取出一塊兒紅色絲帕,將玉符折角包好,放好平安玉符,轉身,輕聲道:“珩大爺這般忙,還惦記著姑娘的生兒,剛才聽說,還在外麵和人動著手。”


    “珩大哥今個兒是沒少遇著險處。”黛玉柔聲說著,晶澈星眸恍若倒映著高幾上的燭火,心頭擔憂。


    她方才想著,那策馬提劍,與人動手,也不知是何等凶險?


    而偏偏他在外出生入死,可家裏卻總是那般不省心。


    紫娟輕輕歎了一口氣,恰說著黛玉心頭所想,道:“珩大爺為著家裏的事兒,裏裏外外操持,不想家裏還時常不清靜,前不久因大老爺的事兒,還有二老爺的事兒,現在又因著大姑娘的事兒,鬧了一場又一場,也就是珩大爺脾性好,容忍著別人添著亂。”


    相比黛玉以及探春、迎春、湘雲,多少還顧忌著不好背後議論長輩,身為丫鬟的紫娟,言談間就少了忌諱。


    黛玉默然了下,低聲道:“珩大哥他的確不容易,許多事情其實都在暗中操持著,還有大姐姐的事兒,說不得也已成竹在胸。”


    雖在背後不好說著長輩是非,可人心頭也有一杆秤。


    “隻怕姑娘再過二三年,說不得也有一場風波呢。”紫娟忽而開口道。


    黛玉清麗臉蛋兒不由泛起紅暈,星眸微嗔道:“我能有什麽風波,你胡唚什麽呢。”


    好端端的,扯她身上做什麽。


    不過,紫娟的確為黛玉沒少操心,否則,在原著中斷不會黛玉在病倒時,躺在床榻上,流淚說著:“你我雖是主仆,但我卻拿你當姐妹,你白替我操了那麽多年的心。”


    紫娟笑了笑道:“我也是隨便說說,縱是老太太存了別的想法,老爺還在南邊兒,也不會讓姑娘……再說不是還有珩大爺的嗎?”


    黛玉先是想起賈母,罥煙眉蹙了蹙,抿了抿櫻唇。


    她也隱隱知道外祖母的一些想法。


    隻是,什麽叫……還有珩大爺?


    他又不好管著她的事兒。


    “你又渾說,珩大哥怎麽能管著我的事?”黛玉嗔惱道。


    紫娟姐姐越說越不像了。


    紫娟道:“將來的事兒,誰說的清楚呢。”


    “你……”黛玉被說得又羞又惱,氣呼呼扭過俏臉去,攥著手帕,似是真惱了。


    “好了,姑娘,我不說了。”紫娟輕笑了下,轉而道:“對了,上次大爺說,等天氣暖和一些,帶著姑娘出去走走呢。”


    黛玉收回紛亂心思,悵然若失道:“他和嫂子一同出去走動,我跟著也不大好。”


    紫娟笑而不語。


    就在這時,忽而聽到外間的雪雁說道:“寶二爺,你怎麽過來了。”


    此刻,廊簷下,寶玉一身大紅箭袖,頭戴綠抹額,麵如滿月,目似朗星,在麝月的相陪下,問道:“林妹妹睡了嗎?”


    黛玉在裏間聽著寶玉的聲音,心頭一驚,星眸抬起,看向紫娟。


    “聽著像是二爺的聲音。”紫娟凝了凝秀眉,低聲道:“姑娘……”


    黛玉遲疑了下,抿了抿櫻唇,低聲道:“都這般晚了,就說我睡了,讓寶二哥回去罷。”


    紫娟“嗯”了一聲,然後挑簾出了廂房,看著廊簷下的寶玉,低聲問道:“二爺,這過來是?”


    寶玉向著屋裏張望著,道:“紫娟姐姐,我來找林妹妹。”


    說著,舉步就向著裏間去,然而紫娟已不經意間,挪動步子,恰恰攔住寶玉去路。


    “二爺,姑娘睡了,姑娘原就睡得淺,這會兒才好容易睡下,二爺有什麽事兒,不妨明天再說吧。”紫娟壓低了聲音,輕聲勸道。


    寶玉滿月臉盤兒頓了頓,先是心底生出異樣,但想著黛玉已睡了,如是驚醒,的確有些不太好,搓了搓手,悻悻然道:“今個兒不是林妹妹的生兒?我這準備一些生兒禮,打算給林妹妹送來。”


    府裏一應姐妹的生兒禮,原在白日裏送著,但寶玉分明另有主張,打算私下送著黛玉生兒禮,當然寶玉這次也是帶著傷來,許是“苦肉計”更見真摯也說不定。


    “什麽禮?”紫娟凝了凝秀眉,詫異道。


    寶玉連忙從麝月手裏接過錦盒,央求道:“好姐姐,這是我讓茗煙從興隆街買了一對兒鐲子,平時見林妹妹手上沒有這個,想著送給林妹妹戴著,你幫我帶給林妹妹。”


    說著,麝月手中接過錦盒,錦盒中自是裝著一對兒翡翠鐲子。


    紫娟見狀,心下隱隱覺得不妥,下意識婉拒道:“二爺,這太貴重了,再說我們姑娘平日裏也不戴這個的,沉甸甸的,看書寫字都不大方便。”


    寶玉:“???”


    什麽叫戴著後,沉甸甸的,看書寫字也不大方便。


    寶玉想了想,壓下心頭一絲驟然而起的煩躁,輕笑道:“林妹妹以往過生兒,我也備過禮,沒什麽不妥的,紫娟姐姐,你就幫林妹妹收下吧。”


    說著,就上前拉紫娟的胳膊,然而動作之間,分明牽動了屁股上的傷勢,眉頭緊皺,口中頓時發出一聲輕嘶。


    紫娟見寶玉這般,唯恐爭執起來,忙接過錦盒道:“那寶二爺,我就先替姑娘收下了。”


    寶玉這才喜上眉梢,千恩萬謝道:“有勞好姐姐了,明天兒我再來看林妹妹。”


    說著,也不多言,與一旁的麝月提著燈籠,一瘸一拐地回自己住處去了。


    紫娟輕輕搖了搖頭,拿著手中的錦盒,隻得轉身挑簾去見黛玉。


    黛玉這會子正在床榻上坐著,外間二人對話聲音雖輕,但在這般靜夜,自一字不落響起黛玉耳畔。


    “寶二哥走了?”黛玉看向進得房中的紫娟,星眸熠熠問道。


    “走了,說什麽也要將生兒禮送給姑娘。”紫娟說著,就頗有些無奈地將手中錦盒遞給黛玉。


    黛玉卻並沒有接,心思有些複雜,歎道:“收起來罷。”


    畢竟是一起長大的表兄妹,在生日時送著禮,總不能不收,傷了情分。


    紫娟將鐲子收起,道:“姑娘,時候不早了,也該歇著了。”


    “嗯。”黛玉應了一聲,在紫娟的侍奉下,來到梳妝台前,去著頭上的釵環首飾,銅鏡中現著一張如春華皎月的臉蛋兒。


    豆蔻年華的少女,已有幾分「秉絕代姿容,具稀世俊美」的動人芳姿。


    然而說來也巧,就在黛玉去著釵環,頭發披散下時,忽然聽到外間傳來一道熟悉的說話聲。


    原來賈珩沒待多久,隻與元春說了幾句話,就起身離了元春屋裏……歸根到底,還是擔心旁人疑心。


    如是東府還好一些,西府人多眼雜,仆婦嘴碎。


    遂向著東府而去,路過賈母院落附近,想著似乎也應該過來看看黛玉,或是就在院落門口站一會兒,不想見著廂房燈火還亮著,恰好碰到雪雁端著一盆熱水,喚了一聲珩大爺。


    此刻,已近子時,風雨如晦,夜色如墨,凋花軒窗中的燭光透亮而來,萬籟俱寂。


    賈珩點了點頭道:“過來看看,這般晚了,林妹妹想來已睡下了吧,我先回去了。”


    他白天其實也沒有空暇過來,也就這麽一會兒。


    這幾天,還要訊問著工部、內務府等相關涉桉吏員,更沒有時間過來看黛玉。


    說著,就提著燈籠,準備離去。


    然在這時,從廂房中挑簾出來一個身形嬌小玲瓏的少女,俏倚門檻,罥煙眉下的秋水明眸瑩瑩如水,喚道:“珩大哥。”


    賈珩轉身之間,看向黛玉,輕笑了下,問道:“”妹妹這般晚了,怎麽還沒睡呢?”


    “一時睡不著,珩大哥不也是嗎?”黛玉聲音嬌俏,帶著幾分如黃鶯出穀的酥媚、婉轉。


    紫娟也隨之出來,見著賈珩,笑了笑道:“珩大爺進來喝杯茶。”


    賈珩點了點頭,與黛玉一同進得廂房,分賓主落座。


    紫娟提著茶壺,給賈珩斟著酥酪茶,熱氣騰騰中,一股甜香浮近鼻翼。


    “珩大哥是去了宮裏?”黛玉星眸熠熠,關切問道。


    賈珩道:“嗯,才回來,然後剛剛去大姐姐那邊兒坐了會兒,說了會話兒,天香樓那邊兒,傍晚時候你也瞧見了,想著她也不好受,就去勸勸她。”


    去向什麽的,就沒什麽好隱瞞的,而且愈是事無不可對人言,愈顯坦蕩。


    黛玉點了點螓首,表示理解,道:“大姐姐那邊兒,我原也是想著明天去看看她的。”


    紫娟將酥酪茶遞了過去,也順勢接話道:“今個兒前前後後的事兒,又是地動,又是議親的,大爺還要在外麵查桉子,喝杯茶解解乏才是。”


    賈珩笑了笑,看了一眼紫娟,讚道:“紫娟是個知冷知熱的。”


    紫娟卻被這話說的臉頰微紅,道:“大爺說笑了,我們姑娘才是謹細的,平時還說我丟三落四呢。”


    賈珩轉眸看向黛玉,頷首道:“有你照顧你們家姑娘,我也放心了。”


    黛玉心頭一顫,什麽叫他也放心了,他放心什麽?


    這話其實原是平常的關切之言,隻是此情此景,似又另有意味。


    “珩大哥這般奔波著,也該多多愛惜自己身子才是。”黛玉抿了抿櫻唇,柔聲道。


    “其實還好,也就這段時日尤為忙碌。”賈珩輕聲說著,問道:“等過段時日,天氣好一些,這樁桉子也了解,咱們出去走動,如何?”


    說來,這偌大的神京城,他還真沒有怎麽好好轉過。


    黛玉抿了抿櫻唇,聽著“咱們”,心湖蕩起圈圈漣漪,但口中卻輕聲道:“珩大哥和嫂子去著就好了。”


    她又何苦去,也打擾人家兩口,念及此處,心頭泛起一股酸澀。


    賈珩道:“這兩天和你嫂子走趟娘家,尋嶽丈有些事兒,順勢再逛逛,至於帶著妹妹,也是想著你和雲妹妹、三妹妹幾個,都沒怎麽出過門,這春暖花開,正好踏青野炊,放放風箏什麽的,我一個朋友在西山置有別苑,咱們去那邊兒遊園子,妹妹覺得如何?”


    晉陽長公主在西山就置有別墅。


    帶可卿自是不行,作死意味太濃,但帶著幾個年幼的族中堂妹、表妹踏踏青、觀觀景,或是小住一二日,就還好。


    按說,他也該置一座別苑以供炎夏避暑或是別居,這原是神京城中官宦勳貴的風氣。


    隻是一時間,並沒有合適的園子,等這幾天托人買座莊園。


    黛玉心頭一動,似乎為賈珩言語中描繪“踏青、野炊、放風箏”所吸引,隻是怎麽說著說著,還有雲妹妹和三妹妹?


    嗯,她究竟都在想什麽呀?


    似為了掩飾心緒的一片慌亂,連忙點了點螓首,柔聲道:“不耽擱了珩大哥的正事才好。”


    賈珩道:“怎麽會耽擱?古人言,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不僅是妹妹出去多多走動走動,我也當多出去走走,開闊下視野。”


    如論去的地方多,隻怕還是那位遊曆諸國,見識廣博的薛寶琴。


    紫娟笑了笑,輕聲道:“我們家姑娘自五六歲來了神京,一晃眼六七年過去了,還真沒有去過旁的地方,如是能去西山踏踏青,對姑娘也很難得。”


    賈珩聞言,打量著黛玉,心頭也有幾分感懷。


    黛玉生在這麽一個小小園子裏,目之所及,皆是寶玉的中秋滿月,怎麽不會為同齡的寶玉而牽動情思,以致淚盡而亡?


    好比身處荒島中的魯濱遜看到了星期五,嗯,這個比方不太合適,但大意無非如此。


    黛玉點了點頭,道:“以往在院子裏,嬤嬤總是擔心受不得風,也就不大出去。”


    賈珩道:“其實多走動走動才好,對身子骨兒好一些,上回清虛觀打醮,咱們爬山,妹妹就看著中氣不大足,現在應好一些了罷。”


    黛玉星眸凝了凝,微微垂下眸光,看著自己手中的手帕,輕輕歎了一口氣。


    見黛玉情緒低落,賈珩笑了笑道:“好了,不說這些了,妹妹,姑父那邊兒最近可有書信過來?”


    黛玉搖了搖頭道:“父親上次來信還是上月了。”


    賈珩道:“想來正在路上罷,妹妹過生兒,姑父怎麽也不會忘了的,不久前,京中派了一位閣臣南下,這段時日,揚州的消息可能多一些,我可能會多過來,叨擾妹妹。”


    黛玉聞言,心頭微訝,凝睇含情地看向對麵的少年。


    賈珩寬慰道:“現在去了一位閣臣,姑父那邊兒反而沒那麽多險處了,南邊兒的錦衣探事也會暗中保護,不會讓姑父有什麽事的。”


    黛玉點了點頭,星眸熠熠流波,感激道:“有勞珩大哥了。”


    方才聽珩大哥話裏話外的意思,似這幾天會時常過來看她?


    賈珩說著,轉眸看了一眼天色,溫聲道:“這時候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擾妹妹歇息了,這就回去了,妹妹也不用送,外麵挺冷的。”


    這時候都快子夜時分。


    不過,黛玉終究還是送著賈珩到門口,站在廊簷下,柔聲道:“珩大哥慢走。”


    卻說寶玉,提著燈籠隨著麝月離了黛玉院落,坐在鋪著軟褥的椅子上,吃著茜雪端來的酥酪茶,抬眸望著門外漆黑如墨的夜色,不知為何,竟有幾分坐立不安,確信不是來自屁股傷勢的不適,而是來自心頭的莫名煩躁。


    心有所感,不由起身,走到門口外,眺望著抄手遊廊上的一串串兒紅燈籠,道:“麝月,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氣。”


    原也在床上躺了有近月,靜極思動。


    “哎,二爺,都這般晚了,二爺還要去哪兒?”麝月正在鋪著床上,愈見豐腴、妖嬈的身段兒輕輕扭動著,回頭說道。


    她今天又從圖冊中,學了一些新樣式,準備給自家二爺嚐嚐鮮,也好舒緩一些痛處。


    寶玉凝了凝眉頭,低聲道:“我想去看看林妹妹。”


    麝月愣了下,忙道:“二爺,都這般晚了,林姑娘也早就睡了。”


    “我就站在廊簷下看一眼。”寶玉執拗說道。


    麝月一邊兒伸手展開被子,一邊兒勸道:“二爺這怎麽想一出是一出的,這時候吵著了林姑娘,反而又再生了氣,又鬧著別扭。”


    自顧自說著,扭頭看去,卻見寶玉不知何時已離了廂房,心頭一驚,對著從裏廂進來的秋紋道:“你怎麽也不攔著?”


    秋紋麵帶委屈道:“我都沒怎麽留意,二爺就走了。”


    “快跟過去看看,別出了什麽事才好,二爺身上還有傷呢。”麝月急聲道。


    然而,這時候寶玉已經獨自一人,提著燈籠,向著黛玉院落快步行去。


    寶黛二人雖不再住在賈母院中,但兩處院落實則離的不遠,隻隔著一道花牆,這時,寶玉沿著抄手遊廊,繞過花牆,剛剛走到月亮門洞。


    寶玉麵色一愣,分明聽到那廊簷下傳來的小聲說話聲。


    攏目望去,隻見廊簷下正在說話的二人,頓時如遭雷殛,愣怔當場。


    林妹妹她……不是已經睡了嗎?


    定睛細瞧,忽見那道身影熟悉至極,心頭更是一驚,那是珩大哥?


    他怎麽來看林妹妹?


    就在這時,二人似簡單道了別,而那少年也一副要轉身過來的樣子。


    不知為何,寶玉下意識心頭一慌,連忙將燈籠隱在牆後,自己也向著月亮門洞處的一棵芭蕉躲去,唯恐被瞧見。


    “嘩啦啦……”


    芭蕉樹上的水珠,頓時打落至寶玉肩頭,浸濕衣衫,蕉葉覆首,鬱鬱青青。


    飯團探書


    直看著那少年從另一條遊廊離了宅院,而黛玉也進得廂房,寶玉才從芭蕉樹下走出,橘黃燈籠暈出的圈圈燭光,映照著一張震驚莫名的滿月臉盤兒。


    不是的!


    定是有什麽事兒,珩大哥才喚醒林妹妹,許是因為林姑父的事兒?


    好像在方才的記憶碎片中,搜尋到一個片段,林妹妹去了頭上釵飾,而頭發也披散著,似是剛剛起身的樣子。


    念及此處,寶玉長長舒了一口氣,心頭漸漸生出一股埋怨。


    這半夜三更的,珩大哥他有什麽事兒不能明天說,非要打擾林妹妹歇息?


    就在這時,從回廊處來了麝月和秋紋,見到寶玉正在芭蕉樹下,低聲道:“二爺,你怎麽在這兒,回去了。”


    寶玉訥訥點了點頭,一步三回頭地被麝月拽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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