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表情為什麽這麽淡定?”李布衣的性格與其宿命身原主相差較大,他還沒到對方那個必須要穩重的年紀,也沒有肩負起要維持江湖安定的重任,行事自然無需太過謹慎。


    再加上泉昭李氏對他保護的不錯,即便曾經作為一個笑話,遭受了不少冷言冷語,但族內卻對其專修卜算一門大為支持,因此他看上去反倒有些跳脫。


    就像此刻他毫不避諱的盯著元隨雲,好似也沒想掩蓋剛才提出大劫一事,就是為了試探對方的反應。


    元隨雲神色平靜的帶著李布衣朝族內走去,並說道:


    “那我應該如何,大呼小叫嗎?”


    “這是大劫!可能關係到我泉昭李氏存亡的劫難!”李布衣正色道。


    “所以呢?現今世道已經不同,每一家勢力都有隨時可能滅亡的風險,細說這兩年,徹底在江湖上消失的勢力名字也不少,其中還有梓農謝氏。


    那你泉昭李氏要是倒楣,惹了不該惹的人,從而導致全族覆滅,那也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元隨雲是知道一些秦凡關於東南州府的布置,其中道域占得那一域之地讓其如鯁在喉,第一次談判也不太順利,這裏麵除了道域各方派係的反對外,泉昭李氏也順勢助攻了一波。


    因此這李家很可能被鬼尊已經記在小本本上,甚至動了滅族的心思,也並不奇怪。


    況且這危險也不隻是來自鬼市,那根拴住整個家族的功德鎖鏈是其一,道域隨著天外降臨後,很可能也起了全麵吞並李家的心思是其二,以後意外惹到某個強大的天外獨行客是其三。


    大玄皇朝的清算是其四,佛道之爭引發的牽連是其五。


    類似的可能性實在太多太多。


    即便泉昭李氏之中也有一個與道神宮宮主實力相當的怪物,但與天外相比,實在是太渺小了,整個泉昭李氏放在如今的山海界,都排不上前五,所以區區一個隻是囊括了李氏滅亡的大劫真算不上什麽。


    而李布衣也被元隨雲的這番話給說懵了。


    隨即他開始盤算起來這兩年滅亡的勢力,當一個個勢力名稱從其口中說出時,其臉色也變得愈發蒼白,他好似是第一次開始正視那一個個名字將要消失之際,所蘊含的也是千千萬萬條生命隨之覆滅。


    而一旁的元隨雲,神色依舊淡定。


    雖然他的眼睛看不到,卻也通過精神力發現對方的情緒波動起伏劇烈。


    “你你們”李布衣欲言又止。


    因為他已經發現自己剛才說出的那些勢力,貌似近乎全都滅亡於鬼市的那個男人之手。


    “想指責我,亦或指責鬼市?”元隨雲突然湊近,聲音輕輕在其耳畔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將要脫口而出的話,才是引發整個泉昭李氏的滅亡大劫的原因。


    你自以為算到了一線生路,實際上這可能本就是命運的一環呢。


    所以不要說多餘的廢話,否則真的會禍從口出。”


    李布衣呆愣住了,自從被元隨雲在十二歲呼了兩個大比兜之後,他就很少參與八大世家年青一代的聚會,因此對元隨雲的認知,還停留在當年。


    一個不懂天命且粗魯的野蠻人!


    可如今他卻駭然發現,兩人不知不覺已經有了一段難以跨越的距離,這距離非是來自於實力,而是心靈方麵的強大。


    換言之,他被元隨雲短短幾句話就給嚇到了。


    這一刻,他甚至不懷疑對方是在虛張聲勢,因為元隨雲是鬼尊親自任命的西南州府的州牧,其所說的話語是真正有著能夠實現的力量。


    而也就在其心神失守之際,元隨雲繼續道:


    “以你們李家和道神宮的關係,應該已經知曉了天外的存在,其實你真正求助的對象不應該寄托於一場卜算,反倒應該找上那些前輩。”


    “前輩.他們的任務隻是伺候那個小祖宗,且我能感覺出,他們眼中根本就不把我李家當成一回事!”李布衣脫口而出道。


    也是這一瞬間,他的冷汗布滿全身,原本湊在他耳畔的元隨雲也與其拉開了距離。


    “到了,請吧。”


    “請?去哪?”恍惚間,李布衣發現自己貌似泄露了一個重要情報,但被元隨雲一打岔,還是下意識回答道。


    “你來元家,自然應該去見這真正的主人了,說來也是有趣,從我成為西南州牧,已經很久沒有回這族地了,偏偏你在大門外,就直呼要見我。


    我不知道是你的卜算之術算到了什麽,亦或是你李家就沒有放鬆對我的監視,這個原因本就不重要,但在我確認你的目標是我就夠了。


    當然,也可能是時候不到,如今放在這元家,首要目標隻能暫時鎖定在我的身上。”


    元隨雲輕笑一聲,隨即揮了揮手,語氣莫名溫和了許多。


    “我在外麵等你。”


    李布衣下意識點了點頭,看著微微皺眉的李滄海,以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的元忠,他沒有在此刻解釋什麽,隻是懷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走入了大廳。


    這個時候在大廳外,綰綰走到元隨雲的身旁道:


    “想要從那個叫李滄海的女人口中套得一些關於道域的情報不算難,但需要一些時間,我看你這邊貌似有了一些成果。”


    元隨雲微微頷首。


    “李布衣和當年一樣,太稚嫩了,即便成為宿命身也沒有太大的成長,一上來明確目的可以看作自信,也能說過度自負,結果幾句話就漏了怯。”


    “我看你是給他施以的心理壓力太大。”綰綰輕笑一聲,嬌媚的神態立馬吸引了四周元氏族人的目光。


    元隨雲則是淡然道:


    “這也是和那一位軍師大人學的,借助己方大勢,一步步擊潰其心理防線,如果他在這裏,能比我做的更好,且應該將該得到的情報都搜集完了。”


    “你還真是對他掛念。”綰綰好似有些吃醋,但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中,卻充斥著一種濃厚的興趣,“現在再與他對上,你覺得自己有幾成勝算。”


    “零。”元隨雲沉聲道,“隻是學了他一成,我就有這麽明顯的提升,也是因此我更加認識到他的可怕之處,把短期目標放在他的身上太不現實,真的要追上他,我感覺需要很久。”


    隨即其略顯陰鬱的麵容,卻流露出一個由心的微笑道:


    “但就是這樣才有趣。”


    而就在兩人沒聊幾句時,李布衣和李滄海又走了出來。


    “元兄,剛剛的話”


    “放心,我不會說是你告訴我的。”


    “不,我是說能不能幫我保密。”


    “可以。”元隨雲微笑道。


    但就這表情卻讓李布衣更加恐慌,隨即他無奈的歎了口氣,主動略過了這個話題。


    “剛剛和元族長以及元前輩見了一麵,對方答應我們在元家暫住一天,並稱明日會很熱鬧。”


    “嗯?”元隨雲挑了挑眉,他認為這件事應該不是元士霄以及元十三限能做得了主的,雖然李布衣很稚嫩,一個天象境中期的李滄海放在鬼市也算不得什麽,但他們的出身可能起到極其深遠的影響。


    泉昭李氏這個世家的情況有些特殊,與駐紮在西玄州府的臨琅段氏不同。


    後者雖然算是佛土的一份子,但段家族人卻沒有加入幾個最大的佛門派係,反倒是部分族人選擇出家重開一脈,所以他們和佛土的禪宗、密宗、慈航一脈的關係很是微妙。


    而前者卻是真正融入了道域。


    李秋水和李滄海雖是道神宮宮主·逍遙子的外門弟子,但那是因為宮主想要收衣缽弟子必須是道子才行。


    上一任道子·寧逍遙是早就被張三豐一眼相中,逍遙子這邊原本甚至以為不會再收衣缽弟子,誰知道突然冒出來個雪無暇。


    且李家的那個老怪物還在道神宮中掛了個長老之職,李氏族人在武道方麵有天賦的也拜入道域內的各大教派。


    因此要想對付泉昭李氏,是無法將其盡數從道域中剝離開的。


    也是因為這身份上的優勢,元隨雲才無比確認在李家同樣也算是天才出身的李布衣,一定早早就接觸了來自九天道宮的門人。


    而剛才試探出的結果也不出其所料,隻是那什麽小祖宗,倒是讓其有些好奇。


    “元兄,你別想再從我嘴中套什麽重要情報了!”看著元隨雲陷入沉思,李布衣連忙道。


    元隨雲無奈的搖搖頭,然後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我隻是想著接下來怎麽好好招待李兄,畢竟我也是元家的一份子,必須盡主人待客之禮。”


    一旁正與李滄海套近乎的綰綰,聽著這話下意識翻了個白眼,前麵也不知道誰說的這次前來元家族地,估計是最後一次,什麽也算是跟曲溪元氏做了一個真正的了結。


    那態度真恨不得立馬和整個元家劃清界限。


    結果轉過頭來,又臉不紅心不跳的承認自己是元氏一份子,那信誓旦旦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元隨雲對元家有多麽忠誠和熱愛呢。


    果然,當一個男人開始不要臉之後魅力怎麽變得這麽大呢!


    李滄海見到綰綰莫名的癡笑幾聲,不由一頭霧水。


    接下來兩人是真的采取了一盯一的戰術,男的盯男的,女的盯女的,各自用盡手段進行攻略,同時,整個元家關於功德鎖鏈的討論也戛然而止。


    這些族人都知道族地來了兩位泉昭李氏的客人,自然也就清楚有些話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無所顧忌的說出來。


    而被一盯一的李布衣,原本還想打聽打聽明日有什麽熱鬧看,結果光是應付元隨雲明裏外裏的各種試探,就讓他應接不暇,因此早就將這想法拋之腦後。


    同時,他的心情也愈發煩亂,一開始他跟元隨雲說的並非假話,自己千裏迢迢在這個微妙的時間跑到曲溪域,順便還拐著自家小姑姑當保鏢,絕非是一時興起。


    而是他真的感覺到能在曲溪域找到一線生機,不過生機之地也絕非一處,隻是當天時地利都趕上了之後,他再不來湊一湊,很可能會直接錯過。


    但被元隨雲一頓連騙帶嚇的,他又不由擔心自己是不是成為了導致李氏滅亡的一個因素,如果自己不這麽上躥下跳,說不定泉昭李氏就好好的呢。


    懷著如此忐忑不安的心思,他迷迷糊糊的在這元家族地過了一夜。


    翌日。


    走出房間的李布衣沒有見到癡纏了他一天的元隨雲,但同時也感覺到整個元家的氣氛變得肅穆了許多。


    當與李滄海匯合後,還不等兩人詳細交談下,就被元忠請到了大廳。


    在這裏,李布衣再一次見到了元士霄、元十三限、元隨雲、綰綰,以及幾位臉色鐵青的族老。


    隨著氛圍愈發凝重,他心中也升起了一絲不妙的感覺。


    坐在主位的元士霄並沒有說什麽,隻是讓李布衣落座等候,這反倒讓其更加不安。


    下意識間,李布衣開始用其九宮天算大法,開始推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結果算了沒兩下,一股心悸感急速萌生,見此他連忙停止卜算,臉色慘白的看著坐在其對麵的元隨雲。


    他什麽都沒有算到,卻迎來了一股讓其感到近乎致命的反噬危機。


    但即便他沒有得到任何答案,可也通過這種方式確認,元家今天絕對要搞一個大的,至於多大,他不清楚,反正自己這個小身板絕對扛不住。


    ‘不行!必須要撤!’


    隨即李布衣朝著又湊到綰綰身旁,兩女親密無間的開始竊竊私語的李滄海使眼神。


    李滄海後知後覺的回瞪了他一眼,那意思還是在嫌棄他打擾自己沒眼力見。


    見此李布衣隻能悄悄傳音,李滄海無奈答應後,兩人就準備起身告辭。


    但這個時候一個急匆匆的元家族人走入大廳道:


    “族長,青龍閣閣主持請帖而來。”


    “請他們進來。”元士霄神色淡定道。


    而李布衣的心中則是掀起了萬丈波瀾,因為感覺兩個根本湊不到一起的勢力,怎麽會突然私下會麵,難道元家要造鬼市的反!


    真尼瑪,瘋了吧!昨天元隨雲還用鬼市嚇唬自己,還是說對方故意用這一套說辭來掩飾真實目的。


    要糟!要糟!


    瞬間,李布衣冷汗直流!(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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