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徑十米內的裝甲車輛隻要觸發了反應性攻頂反坦克雷,幾乎沒有逃出攻擊的可能性。敵人坦克徒勞地在山坡上急速轉彎向下撤退,但炙熱的鉭金屬射流輕易地撕裂了這頭巨獸的頂甲,準確無情地引爆了炮塔後部的彈藥。雖然鬼子的炮彈發射藥是鈍感炸藥類型,但在炮塔狹小的空間裏爆炸仍然造成了不可彌補的破壞。放置在炮塔後部的榴彈彈頭也隨即被引爆,巨大的二次爆炸破壞力徹底將炮塔掀向空中,坦克車身則以極不自然的姿勢在爆炸聲中向山下滑去。


    “消滅後麵的步兵戰車!”我自言自語道。


    趁著煙霧飄過的瞬間,我從觀瞄鏡裏捕獲住一輛距離我們陣地一千多公尺遠距離的裝甲指揮車。


    發射!


    導彈拉著長長的尾焰飛快地沿著山坡撲了下去。一股濃濃的煙霧將敵人這輛裝甲指揮車籠罩住了。


    煙霧遮蔽!


    激光瞄準儀沒有像往常一樣傳來敵人目標的數據信號,導彈仍然在慣性的作用下向敵人裝甲車原來的位置飛去。


    我固執地用觀瞄器照射著那團在不斷擴散的煙霧叢,期望能夠因為敵人的疏忽而捕獲目標。


    一秒,兩秒,三秒,導彈就快要到達目標區了。


    “狡猾!怎麽還不露頭?”我暗暗罵道。


    有信號!敵人運動到距離原來位置六米遠的地方。


    導彈在這一瞬間的信號導引下修正了命中點,雖然隻有不到半秒鍾的時間,隨後煙霧再次將鬼子裝甲車罩住,但已經沒有再次逃逸的機會了。


    導彈準確地穿透了裝甲車的車體,四散分飛的車體殘骸宣告又一輛鬼子戰車連同裏麵成員生命的終結。


    我坐在地上長出了一口氣:“好險,差點撲空!”


    回過神的我現在發現戰場形勢已經對我們大大不利了。敵人更多的戰車投入了戰鬥,突前的幾輛坦克更是已經衝上山頂,正在到處碾壓開火!


    陣地上的能見度現在仍然很差,到處飄散著灰黑的硝煙,雙方的遠程火力都在傾盡全力打擊對方的後方縱深;從天空到地麵,整個戰場都陷入了瘋狂的混戰之中,雙方的戰場指揮官都在極力試圖控製住局勢,難以計數的真假戰場信息估計會像潮水一樣湧入戰場指揮所。


    敵人在我們這一帶交戰抵禦擁有絕對的火力和機動優勢,我們步兵在少量的迫擊炮支援下艱苦地抵抗著敵人的反複衝擊。僅僅在我們連陣地正麵就有敵人超過30輛裝甲戰鬥車輛組成的突擊梯隊在瘋狂進攻。這根本就不是敵人作戰的曆史風格。


    “想從這突破防線?沒門!”我開始在陣地上爬行搜索沒有引爆的反坦克雷。導彈發射器已經沒有彈藥了,我讓徐達把發射器扛回坑道裏去獨自拎著衝鋒槍爬進了陣地表麵的塹壕裏。找了半天都沒有發現反坦克雷,還差一點被一輛坦克碾死,幸虧動作快,一頭紮進一段深一點的塹壕裏。


    一個士兵突然從坑道掩體出口處站了起來,幾乎沒有瞄準就向一輛不遠的坦克發射了一枚火箭彈,然後以比出來更快的速度鑽進坑道,連頭都沒有回。


    “偏了!混蛋!”我蹲在一條塹壕裏抬頭看到這一幕後直搖頭。真是膽小,這麽打,十有**沒戰果,還白白浪費了寶貴的彈藥。


    更多的戰士衝向了占領我們表麵陣地的敵人坦克,十分鍾後鬼子在我們陣地上扔下七八輛坦克殘骸後逃了回去,但我們已經有幾十名戰士永遠躺在陣地上了。


    回到坑道集結地後我才知道我們的情況已經非常不妙了。


    “我們排還剩3個人,其中還有兩個輕傷,一個重傷。導彈還剩三枚,火箭彈隻剩兩發,但,沒有反坦克感應雷了。一班剩二個,二班剩六個,三班,三班隻剩兩個了。”老柳大口地喘著氣,瞪著眼對我說道,頭盔被他扔在一邊。


    老柳的右肩膀上纏著繃帶,顯然沒有把自己算作傷員,因為旁邊地上坐著的黃彪頭上也纏著厚厚的紗布,靠著黃彪背另外的一個一班戰士小孫也受傷了,小腿上還在涔著鮮血,衛生員正在給小孫包紮。


    坑道裏一片沉寂,郭永靠著牆壁一聲不吭地擦拭著自動步槍,程小柱在旁邊幫另外一個二班的戰士修理皮帶;三班長徐少波沮喪疲憊地躺在地上,看來,剛才敵人瘋狂的一輪進攻幾乎耗盡了他的精力,三班的損失最大,無形中也給徐少波造成了巨大的壓力;黃彪正在往自動步槍彈匣裏一顆顆地壓著子彈,動作緩慢,好象試圖記住每一粒子彈。


    外麵敵人又開始了沒完沒了的炮擊。昏暗的坑道裏回蕩著炮彈落地的爆炸聲,老柳抬起頭聽了一會後開始埋頭把自己裂了個大口子的膠鞋用一根繩子纏上。


    衛生員陳雨走到我的身邊坐了下來靠著我的耳朵說道:“老衛,照這個樣子咱們連挺不過今天了。剛才連長來電話統計傷亡,咱們連傷亡過半了,一排情況最糟糕,現在隻剩四個能戰鬥的。”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


    “現在還是中午一點,離天黑還有至少六個小時,還有一個漫長的夜晚。得想辦法!”我暗斟道。


    “老柳,我們倒打火力點還剩幾個?”我大聲問道。


    “沒了,都被摧毀了,還搭上了兩條命。媽的!”老柳粗聲粗氣地答道。


    “郭永,帶上兩個人到連裏看看他們有沒有感應雷富餘,爭取弄幾個來。”我對郭永下令道。


    “對了,看看他們還有沒有反坦克火箭彈。”我朝郭永的背影加了一句。


    “黃彪,還能戰鬥嗎?不行就先撤下去。”我走到黃彪旁邊問道。


    “排副,我沒問題。”黃彪挺直了胸膛。


    “那,你就和我們一起勘察陣地。老柳,我們不能再讓敵人那麽輕易地衝進陣地了,這樣我們的傷亡太大了。我看,咱們必須與敵人拉開縱深。”我轉身對老柳說道。


    “那怎麽打?”老柳疑惑地抬起頭問道。


    “敵人每次進攻都有大量的煙霧屏蔽掩護,這同樣也限製了鬼子自己對我們陣地的觀察與攻擊。但是,敵人在裝甲和機動力上的優勢使得他們掌握了戰場主動,而且,敵人的目的就是迅速穿過我們步兵防守的前沿陣地然後向我們後方穿插。從鬼子今天進攻組織的戰術來看,我想,這決不是他們慣用的方法。老柳你看呢?”我開始耐心地調動這些職業軍人的腦子,希望他們能夠振作起來,盡管我知道憑我們的力量幾乎不可能獨自堅持到天黑。


    雖然單靠這些裝備簡陋的步兵不可能在敵人今天這樣的持續攻擊下堅持到天黑,但是我們還是要傾盡全力。


    “是,排長,敵人進攻的戰術有點奇怪。他們應該投入步兵進攻我們的陣地,充分利用自己手頭上火力密度的優勢殲滅我們的有生力量。怎麽今天他們擺出一副不要命的死纏爛打的陣勢,好象我們這裏是裝甲部隊主力集結地?照這樣對陣,我們很難再次阻止敵人突破。”黃彪在一旁說道。


    “那,我們就分散火力。敵人沒有抵達我們陣地的時候就在遠距離上殺傷他們,遲滯敵人的機動,迫使他們降低進攻速度。還有,我們需要和其他陣地上的部隊統一行動,盡量快速打擊突入陣地的敵人坦克。沒準鬼子下一撥進攻會加強步坦協同,還要提防鬼子步兵。”老柳開始動腦子分析了。


    “連長來了!”一個戰士在黑暗中喊道。


    連長拉著老柳和我檢查了一下我們排的剩餘戰鬥力和陣地。我們幾個連的坑道表麵陣地已經麵目全非了,整片丘陵地帶的地貌完全被這兩天激烈的戰火摧殘得失去原貌,原來設置在各個角落的模擬器材被炮火轟成殘片,大批坑道出口的掩體部分已經坍塌了,原來密布的樹木也下反複的轟炸與褐紅的土壤一樣變成齏粉。


    轉了一圈後我們回到陰暗的坑道集結休息室。


    連長沉默了片刻開始發言道:“同誌們,今天大家表現很出色,擊毀了大量鬼子坦克和裝甲戰車,有效地消耗了敵人的裝甲突擊力量。師部對我們前沿陣地的指戰員予以高度的表揚,並要求大家繼續努力,牢牢地牽製住敵人。”


    “可是連長,照這樣打我們的陣地恐怕堅持不到天黑了?”躺在地上的徐少波有了些精神,坐起問道。幾個戰士也開始點頭附和。


    “是,我知道大家非常艱苦。敵人如果再來幾次上午這種規模的進攻,難保我們團的陣地不被突破。不過,有個消息可以向大家通報。”連長環視一周,接著說道:“我們江北的戰略突擊部隊已經在昨天晚上開始渡江了,正在兼程向我們這一帶陣地援馳。”


    坑道裏的氣氛活躍了很多,連長擺手讓大家安靜下來後接著說道:“西南方麵軍的支援部隊已經橫向運動了一百多公裏,前鋒部隊和我們南線的狙擊部隊在兩天前就在聯合構築縱深防線,敵人從南麵突圍或解圍的可能性非常小了。


    現在,敵人已經把打通撤退通道的寶壓到突破我們師駐守的這一帶防線上了。


    你們也許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們的電子對抗部隊在我們師縱深陣地上成功地進行了電子佯動,模擬了大規模機械化部隊在我們這一帶戰術機動的假象。而且我們師的機械化團昨晚也同時對敵人發動了一次反衝鋒,更加堅定了敵人的判斷。


    從今天上午的交戰情況來看,敵人上當了。他們今天在向我們團防線進攻的時候以為我們在這裏預先配置了大規模的裝甲部隊,所以才會投入如此龐大的裝甲突擊群和反坦克直升機群。敵人通過戰場偵察也了解到我們師的防守地域還沒有得到後續部隊的支援,所以判斷我們為爭取有利的防守姿態肯定會在這個時候投入裝甲部隊加強防禦能力。”


    “田忌賽馬?”我突然發問道。


    連長轉身看著我,臉上浮起了微微的笑容。“是,同誌們,田忌賽馬,我們就是下驥。以下驥對敵之上驥。用步兵依托坑道消耗他們最精銳的裝甲突擊群。”


    “敵人吃了虧,肯定會改變戰術。估計他們接下來的進攻會按部就班地推進,很可能會再次利用他們擅長的立體火力組織進攻。大家在運動的要注意戰場隱蔽。團長要求我們一定要在這條防線上堅持到天黑!師裏會在下午給我們一些支援的。”連長接著說道。


    趁敵人炮擊轉移結束前連長調整了連裏的編製,全連剩下的指戰員縮編成兩個排。三排與二排合並,老柳任二排排長;一排和連部其他人員合並由原一排長領導,我被抽調到炮排加強連陣地遠距離反坦克力量。


    “敵人上來了!”炮排長吳賁趴在我身邊低聲地自言自語,好象生怕被敵人聽到。


    我笑了起來。這是個典型的山東大漢,幾天工夫攢下的絡腮胡子再加上滿臉的煙灰,吳賁現在的樣子和李逵差不多了。


    “小鄭,注意及時向炮兵連報告敵人的位置和數量。”吳賁已經是第三遍向蹲在一邊手捧電話機的戰士下令了。


    “咱們埋伏在大石頭後麵的倒打火力點不知情況怎樣?”我擔心地對吳賁說道。


    “沒問題,用火箭彈射擊,打完就撤。”吳賁說道。


    看我用狐疑的眼光看著他,吳賁解釋道:“這個位置正好後麵的鬼子戰車難發現,敵人突前的坦克又不可能把炮塔倒過來前進。唯一要注意的是鬼子步兵。看,敵人改變戰術了,有步兵配合。就看其他排的狙擊手了。”


    遠處敵人開始緩慢向我們陣地推進,這次敵人隻是投入步兵沿山丘前麵開闊地的隱蔽物靠上來。鬼子坦克、戰車、直升機等重裝備都滯留在2000公尺以外的地方籍有利地形掩護步兵前進。鬼子步兵中負責火力掩護的自動榴彈發射器不停地向我們陣地上已經坍塌的掩體發射密集的榴彈。


    我抬起手看看表,現在是下午兩點。鬼子大約一個連的步兵已經接近到我們陣地附近了,打頭的尖兵距離我們連陣地不到一百米了。


    “吳賁,是時候了,要不要呼叫後麵的迫擊炮幹掉鬼子的自動榴彈發射器,哪個家夥比較討厭。”我問道。


    “等一下,讓前麵的鬼子再靠近一點。”吳賁邊回答,左手還在拔著胡子。


    等敵人尖兵的牙齒我們都看得清楚的時候吳賁向旁邊的戰士發令了:“9號地區,一個急促射!”


    隱蔽在一段溝渠裏的兩個鬼子火力手飛快地扔掉自動榴彈發射器尋找安全的地方躲避突如其來的迫擊炮彈。可惜,這個一上午都在向鬼子開火的迫擊炮連沒有讓他倆逃脫死亡的召喚。裝有空炸引信的迫擊炮彈在空中爆炸後,兩個倒黴的家夥再也沒有站起來,自動榴彈發射器也被轟進了溝渠裏。


    敵人估計已經把我們營的迫擊炮連恨透了,因為他們發射的裝有空炸引信的炮彈對敵人戰車上暴露的傳感器和觀瞄設備而言簡直是惡夢。整個上午敵人都在試圖摧毀這個炮兵連。可是在轟炸過無數次後我們的迫擊炮仍然在向鬼子開火。現在敵人的前線指揮官差不多被氣瘋了。


    前沿陣地的戰士們這時突然冒了出來,自動步槍和衝鋒槍子彈象風一樣刮過去。幾個伏身走在前麵的敵人應聲栽倒。接著我們的戰士眨眼之間又全部消失在陣地上。反應過來的鬼子開始手忙腳亂地開火還擊。


    敵人步兵在遭到打擊後沒有撤退,火焰噴射器手在後麵戰車和直升機的火力支援下開始掃蕩我們的陣地。我們開始陷入了與鬼子步兵糾纏的艱苦陣地戰!


    敵人的火力超出了我們的承受能力,他們幾乎沒有停止開火。為了阻止敵人步兵,我們的戰士不斷從掩體裏探出身子向外麵掃射。但是我們的機槍幾乎沒有機會進行壓製射擊,戰士們隻能從坑道裏向外麵投擲手雷。但是由於敵人火力密度太高了,我們的傷亡開始直線上升。


    下午兩點半,在得到我們後方榴彈炮群火力支援後我們終於打退了敵人步兵第一次進攻。


    “哎呀!偏了!”我痛惜地喊了一聲,然後連滾帶爬地和吳賁紮進了坑道裏。外麵的掩體經受不住敵人的炮火終於被徹底轟平了。


    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了,我正在配合吳賁向一輛鬼子步兵戰車發射反坦克導彈,可惜沒有命中。


    一天沒有吃飯喝水,我的腿現在直發軟。敵人下午簡直是瘋了,一撥撥地向我們連的陣地發動衝鋒,都後來敵人坦克看步兵進攻效果不好也加入了衝鋒的行列。


    “還有導彈嗎?”我問道。


    “沒了!已經找過兩遍了,這是最後一發。***,竟然脫靶!”吳賁在一旁恨恨罵道。


    我們炮排的火箭彈早就消耗待盡了,剛才吳賁發射的導彈是我們連陣地上最後一枚反坦克導彈。現在我們隻剩反坦克雷了。我和吳賁麵麵相覷。


    “沒有彈藥了!”我頓時感到渾身發虛,靠著牆壁坐在地上,在我的旁邊放著炮排幾個犧牲戰士的遺體,炮排現在隻剩我和吳賁、小鄭三個人了。在下午的戰鬥中我們排僅僅為了擊毀一輛快突入陣地的坦克,在一個火力點上就犧牲了三個戰士,前後不到十秒鍾。第三個戰士的遺體被我拖進坑道裏時,但他的頭已經被鬼子炸得稀爛。最後還是吳賁玩命地抱起沾滿鮮血的反坦克火箭筒把鬼子坦克炸毀。


    下午三點營預備隊就不得不投入戰鬥了,因為我們連打得隻剩二十多個人。


    就在我打算說點什麽的時候,旁邊坑道裏響起了手雷爆炸的聲音。


    敵人攻進來了!


    “給我顆手雷!”我向小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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