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師長站在老辛身邊,自己的眼睛還死死盯著大屏幕。


    “是啊,誰能想到我們自己的炮兵指揮中心居然會被鬼子特種兵端掉,否則也不用如此冒險。”


    辛政委無奈地搖搖頭。


    轟!轟!


    外麵的山坡上隱隱傳來陣陣爆炸聲。


    我的注意力被外麵密集的爆炸聲吸引過去了。是55榴,雖然隔著厚厚的岩石層,但炮彈的爆炸聲仍頑強地透過蜿蜒曲折的坑道傳到我的耳中。大廳坑道口灰白的牆壁上懸掛著的應急燈散發著暗淡的光線,執著地投射在過往的軍人身上。


    敵人的炮火已經能夠覆蓋我們師部所在的陣地了,不知道我們前線的戰士現在的情況怎樣?


    老柳,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還有黃彪和郭永。對,還有居無竹,那個炊事班班長,矮墩墩的家夥,這小子喜歡不停地摸自己的胡子。


    “鬼子在用炮兵攻擊我們的微波壓製係統。”


    辛政委大致分辨了一下動靜後對薛師長說道。


    “那他們得把這座山轟平才行。”


    薛師長的臉上破天荒浮起了一絲微笑,旁邊的辛政委和老劉也會意地笑了起來。


    “哦,老劉,柴師長他們的‘竹竿’係統能再提高一些效率嗎?他這幾天一直在抱怨防空部隊的火力沒有充分發揮出來。”


    薛師長好象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頭問劉工。


    “我們給柴師長他們的‘竹竿’係統重新修改了馬爾科夫決策部分的算法模型。設計小組這幾天重新設計了一個新的動態神經網絡規劃方法,這個新模型我們總參信息戰總部的技術人員已經用最小平方最優化方法進行了訓練,神經網絡的輸入-輸出映射和利益的未知非線性映射F匹配得很好,優化後的貝爾曼隨機最短路徑問題方程達到了我們的期望值。原來‘竹竿’係統裏的蒙特卡羅模擬近似策略迭代現在可以給出更合理的戰術命令,整個新係統完全可以滿足柴師長他們進行實時動態預測分配作戰目標的要求。


    技術小組的人已經出發了,應該能夠在幾個小時內給柴師長手頭上的‘竹竿’係統升級而不影響他們的作戰任務。


    對了,薛師長,我們的防空部隊還是要注意截擊鬼子的電子偵察機,特別是他們裝備了複合偵察係統的EH-0L黑鷹和R-7B德哈維南偵察機。我們前沿作戰部隊的微波壓製係統比較單薄,現在又無法進行長程戰場機動,很容易被鬼子的測向係統截獲壓製係統和3I係統設備的坐標。”


    老劉說了一大通專業術語,也不管兩個師領導是否能夠聽懂,末了還擔心地提醒了薛師長一句。


    “是的,鬼子現在已經可以通過u波段衛星恢複一部分戰場協調指揮工作,反應速度肯定會有所提高。老辛,通知老柴,讓他們多注意和空軍的截擊機配合獵殲鬼子的EH-0L和R-7B。葉雨,通知李瑋盡快到我這裏來。”


    薛師長拍了辛政委的肩膀一把後扭頭衝一個通信參謀喊道。


    “政委,柴師長的電話通了!”


    旁邊一個通信士官按照辛政委要求叫通了防空指揮中心。


    “哎!江壘,你怎麽在這裏啊!快!快到隊長那裏去報道,有新任務了!我去找個看守電源的,馬上就回去。”


    這時一個工程師模樣的人跑到我們身邊毫不猶豫地搖醒了還在熟睡的江壘。


    江壘一個激靈頓時沒了睡意,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半天不知道東西南北。


    “哎!王工,別找了,這裏就有。衛大仙,走,跟我去指揮分隊!”


    江壘看我還傻站在旁邊,也不管我的抗議,一把拉著我拔腿朝大廳北麵的一個坑道跑去。


    江壘他們的信息戰分隊工作間緊挨著大廳,是個不大的房間,已經被我們的工程兵們改造成一個機房了。機房裏滿滿當當地簇擁著各種設備,操作台上有十來個人正在工作著。


    一個頭目模樣的軍官連忙招呼跑進來的江壘準備開始工作,是個女軍官。


    怎麽聽聲音這麽熟悉?


    我一時回憶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麵。


    我被這個軍官安排了一份工作,給大家看管電源係統。


    信息戰中心的幾台發電機還沒有完全修複,這個機房就使用後備電源供電。情況緊急,大家無法等待工程兵修複發電機了。


    機房裏的技術人員都在埋頭工作著,一個聯絡士官坐在房間門口的一張工作台上,從他的工作來看好象是正在把這個信息分隊處理後的戰場信息轉輸進我們自己的作戰指揮係統。


    機房門口旁邊的一個小隔間是個水房。水房的台子上正架著個煤油爐,煤油爐上有個鋁製水壺。紅色火苗包圍著水壺的底部,水壺正在滋滋作響,水過幾分鍾就要開了。


    坐在椅子上環顧四周,這時候我才注意到這個機房的電子設備居然全都是前一段時間我們殲滅鬼子雇傭軍部隊時繳獲的家夥,江壘麵前就擺著一台7寸的美製液晶顯示器。


    奇怪,怎麽江壘的屏幕上全是鬼子的作戰指揮係統操作界麵?


    我好奇地伸長脖子看著屏幕上的信息,好象是地理信息係統的界麵,但屏幕上顯示的信息又不完全是。


    “江壘,這屏幕上是什麽信息?”


    終於,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鬼子的全源分析係統。”


    江壘頭也不回地應了一句。


    啊!


    怎麽我們的信息戰部隊用起鬼子的作戰指揮係統了?


    我的腦子好半天沒有轉過彎來,看著江壘輕快地用鼠標拖曳著信息菜單條,我滿腹疑惑。


    見所有的人都緊張地忙碌著,我隻能暫時將一肚子的問題先壓了下去。


    “唐中尉,我先把四點以前的統計做出來。”


    手頭工作告一段落的聯絡士官抬起頭對那個女指揮官說道。


    唐中尉?


    對,我記起來了,就是在野戰醫院裏看望劉工的那個女軍官。


    我忍不住多看了眼前的女軍官兩眼。


    齊耳的短發,嚴肅的神情。


    如果不是那頭短發,我無法將她和周圍的男軍人區分開來。


    在戰爭麵前所有的人都將被迫去適應眼前的環境,或者堅決地生存,或者死亡。性別在戰爭麵前是沒有分別的,包括你的性格和愛好。


    “敵人是不是瘋了!”


    當那個聯絡士官看見統計資料結果的時候實在忍不住驚呼起來。


    “怎麽了?”


    被他的驚呼聲吸引過來的唐中尉關切地問道。


    “四個突擊群!在我們師的正麵鬼子集結了四個突擊群正在輪番衝擊陣地!這怎麽可能?不對,我讓裏麵的人匹配電磁綜合態勢資料再核實一下。”


    聯絡士官說道這拿起了手邊的紅色電話。


    機房裏正在工作的技術人員中不少人也這個消息震驚了,紛紛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盯著聯絡士官。


    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四個突擊群的輪番衝擊,這意味著我們前沿陣地的指戰員們正在承受著將近三萬敵人的輪番進攻,這些敵人裝備了四百輛重型坦克和上百架直升機,這還不包括後麵數量龐大的遠程壓製炮火!


    我們師的防守正麵寬度不到二十公裏,在如此狹小的空間裏鬼子居然輪番投入四個突擊群,可我們現在一線的作戰人員還不到兩個步兵團!


    如果戰場偵察信息是真實的,那這將是阻擊作戰進行到現在鬼子進攻部隊最密集的時候。


    沒多長時間,統計信息被電磁頻譜監控部門核實了。


    四個突擊群,敵人現在確實投入了四個突擊群輪番衝擊我軍陣地!


    一個技術人員吃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則發直地盯著聯絡士官。旁邊一個隻有半邊屁股靠在椅子上的技術人員幹脆一不小心坐在了地上。


    我的天啊!


    整個機房裏的人全都鴉雀無聲了,所有的人都被這恐怖的消息緊緊地攝住了自己的靈魂。


    這就是敵人對我們實施大縱深電磁壓製的回應,9世紀的戰爭,古羅馬方陣的複蘇,隻不過走在隊列最前麵的是裝備了40毫米滑膛坦克炮和貧鈾複合裝甲的M3。


    雖然我們現在躲在深厚的掩體裏麵,但六十多噸的重型坦克仿佛正排著整齊的隊列隆隆地逼近我們的眼簾。


    那一群巨獸在血水裏劃開漣漪的場景再次浮現在我腦海裏,還有那用死亡之翼在混沌的雲海中攪動的黑色獅鷲和如同火山噴發岩漿奔流的山丘。


    而此時突圍的敵人正在撕裂著20師的防線。


    我禁不住裹緊了身上的坦克作戰服。


    煤油爐上的水已經燒開了,蒸汽把壺蓋頂得砰砰作響,混白的蒸汽順著過道逸了進來。


    我步履沉重地來到水房裏。


    紅色的火焰還在灼烤著水壺,吞吐不定的火焰不時漫過水壺邊緣竭力地向上伸展。


    灼熱的蒸汽湧到了我的臉上,坑道裏應該很溫暖,可我卻覺得背上一陣陣地發冷。


    我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手不由自主地靠在了火苗邊上。


    “水開了。”


    一個人從後麵伸出手關掉了煤油爐。


    我轉身一看,是劉工。


    “怎麽,同誌,覺得冷嗎,是不是生病了?去看醫生。”


    老劉關心地看著我略顯蒼白的臉色問道。


    我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轉身回到座位上。


    “大家怎麽在發愣?小唐,‘黑甲’分隊在2號地區又成功控製了鬼子一個師級ELRS網絡控製站,還繳獲了幾個完好的柵格坐標發射器。你們小組馬上準備配合他們,‘黑甲’現在正通過‘隊組’方艙進入了鬼子交戰層網柵收取敵七軍戰術指令。”


    劉工跟在我後麵走進了機房對唐中尉下命令道。


    “偵聽員注意,戰術電子支援全部啟動,全開接收機工作不要停頓,瞬間角覆蓋率繼續保持300覆蓋,把超高荷周信號排除設定鍵打開,頻譜分析的時候疊加脈衝的區分還是用老方法。


    數據接收小組準備接收衛星信號,情報小組準備數據修改。


    狼群小組注意,所有狼群係統準備開通,並入鬼子傳感器網柵數據層進行偽裝信息上傳。


    小周,你注意和我們管製中心聯絡。


    對了,劉工,‘黑甲’現在的戰術情報分發等級是多少?”


    唐中尉迅速地逐個下達戰鬥命令,機房的操作小組全部進入了作戰狀態。


    “是‘金色’。”


    劉工坐在一張工作台上頭也不回地說道。


    “金色!”


    旁邊好幾個技術人員發出了驚呼。


    “對,他們現在已經是師級作戰單位的權限了。”


    老劉的回答還是那麽平靜。


    終於有了個好消息。我們的特種兵有了重大斬獲,他們居然也以牙還牙地成功偷襲了鬼子一個師級指揮部,而且還接管了一個戰術網絡中心。


    可這時機房裏的氣氛明顯開始變得活躍起來,幾個技術員正在興奮地交流著眼神。


    “劉工,火力支援協調員莊天俊奉參謀長命令到您這報道!”


    門口一個參謀立正朝劉工報告道。


    “啊,是莊參謀,快,快進來。我們的FTDS係統已經聯調成功了,和80師的炮兵正等著我們的作戰命令。現在這裏已經開始接受鬼子進攻部隊坐標信息,這裏就等你了。”


    劉工連忙招呼抱著軍用筆記本的莊參謀。


    用軍用筆記本接入戰術互聯網後莊參謀啟動了參謀作業係統的界麵。


    我居然看見旁邊坐著的莊參謀調出了微軟的oweroitbriefs,沒想到微軟的這個文本處理軟件居然還有參謀作業的功能!


    我今天晚上算是徹底開了眼界。


    莊參謀熟練地開始接收全源分析係統數據信息並用他們自己編譯的指令集進行地形描繪。


    反複地逐個用係統內置的視覺視野過濾器檢查後,很快一份份資料被莊參謀發到大廳裏的指揮中心服務器上。


    “沒想到我們居然能夠滲透進鬼子的傳感器網柵數據層和交戰層網柵,這些網絡滲透技術俄羅斯人沒能在歐洲戰場用上,我們卻成為了第一個使用者。如果這場戰爭我們能夠獲勝,那第一個要感謝的就是俄羅斯的科學家和特工了。”


    在莊參謀身邊看著他在鍵盤上飛快地跳動的手指,劉工感慨地自言自語道。


    “劉工,我們能不能讓鬼子自己打自己?我已經想好幾天了。”


    正在工作的唐中尉邊工作邊問道。


    “讓鬼子自己打自己?怎麽個意思?”


    劉工有些不明白唐中尉的意思。


    “鬼子毫米波工作方式的敵我識別係統被我們的阻塞幹擾給壓製後他們的突擊群在地麵交戰區裏已經無法進行敵我識別了,而且鬼子分發的戰術情報裏遠程炮兵的發射坐標部分信息我們早就可以進行替換,‘黑甲’現在又有師級戰術信息分發權。我想,如果我們冒充鬼子指揮部分發他們突擊群先頭部隊的坐標,那……。”


    唐中尉的話被老劉打斷了。


    “我明白了!現在就試試。我們已經能夠繞過鬼子的/YQ-3反情報係統,你把修改過的鬼子戰術文件提供給我,注意文件格式不要改變。我讓前直用流星餘跡通信方式發給他們。現在就試!”


    “劉工,可以讓‘黑甲’先發給鬼子的M270火箭炮部隊,讓他們對鬼子自己的突擊群集結地進行地毯式轟炸!”


    唐中尉緊接著在出主意,真是一個厲害的女人。


    就在劉工忙著給‘黑甲’製作假作戰命令的時候,聯絡參謀不斷地從大廳的中心係統裏通報利用改造後的炮兵指揮係統進行壓製射擊的戰果。很快,劉工他們製作的信息也被發送出去了。


    等待吧。


    我在監控供電係統的同時留意著看‘黑甲’有沒有成功地控製鬼子的遠程壓製火力。


    工程兵已經把發電機修複了,我幫著他們把機房的電源切換到發電機供電狀態。


    上午十點左右我們的‘戟’技術組再次發現了重大敵情!師部指揮中心再次進入緊張狀態,工程兵部隊在所有坑道入口緊急加裝三防裝備。


    日本鬼子通過高速地效飛機機群向東部戰線運送了十多萬枚化學毒氣彈,其中大部分是先進的二元毒氣彈!


    必須將這些炮彈及時摧毀,否則我們整個東線將無法維持了。一整天我們的前直都在緊張地調度特種兵部隊,所有的防化兵部隊也進入戰鬥狀態。我們緊急出動的空軍運輸機群在承受了重大傷亡後空運投擲了一批防化服和解毒劑到東部戰線防禦部隊手中。


    師部一直在緊張地注意著鬼子‘菊花’師團的動向,信息戰中心的大屏幕上不斷切換著‘菊花’師團各部機動的大致坐標信息地圖。


    ‘戟’技術組不斷地根據截獲的化學武器運輸集裝箱代碼在敵人的SSS-E後勤係統裏查詢運輸線路與地理坐標。循照這些坐標信息我們的特種兵部隊不停地導引地對地導彈部隊和空軍發射的裝有雲爆彈彈頭的導彈密集攻擊運送和儲放這些化學武器的卡車和野戰倉庫。


    到第二天晚上十一點的時候鬼子所有的二元化學武器運輸代碼從SSS-E後勤係統的數據庫裏消失了。但我們的盟友的戰略情報中心卻通知我們至少有一千枚以上的VX毒氣彈已經跟隨鬼子的‘菊花’師抵達戰場。


    信息戰中心在艱苦的條件下運行著,我們很多的設備都是用普通的商用電腦來代替,坑道裏的濕度和溫度都超出了普通電腦設備運行的環境標準,我們的工程兵現在又沒有足夠隔板將機房進行單獨隔離,所以設備故障率比較高。


    我們這些維修人員不停地來回維護排除著故障點,一天下來能休息四五個小時已經是非常不錯了。我緊緊地跟隨在維修工程師後麵,沒想到這調試配置電子設備並將它們組合成一個個作戰係統的事情是如此地複雜,工程師們不停地在他們的筆記本裏調出配置軟件來評估運行環境,檢測電磁兼容和串模幹擾情況。在工作的時候我注意到我們許多子係統都分別被厚重的鉛板所隔開封閉,大概隻有這樣才能抵消我們這個位置裏巨大的電磁作用。


    三天,又有整整三天過去了。


    特種兵部隊一直在注意搜索並摧毀鬼子攜帶的毒氣炮彈,在他們的幹擾和不停的伏擊以及製導導彈和炮彈的多重攻擊下,敵人始終沒能發射那些該死的化學武器。


    可我們並不知道是否鬼子運抵戰場上的毒氣炮彈都被摧毀了,而且,因為我們的防禦部隊一直和鬼子們糾纏在一起,雙方的陣地犬牙交錯,為了自己部隊的安全,估計正在實施突擊的美軍也不會讓日本鬼子發射這些該死的炮彈。


    這三天我們是熬過來的,作戰中心的指揮人員和技術人員幾乎就沒有離開過戰鬥崗位。


    雖然這裏聞不到硝煙。


    信息戰中心一度成功地牽製住鬼子的遠程壓製炮火,直到最後鬼子發現了那個被端木龍神指揮的‘黑甲’特種兵分隊接管的指揮中心。可鬼子已經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用自己的遠程壓製炮火狠狠地揍了突在前麵的友軍一頓,兩個突擊群的集結陣地分別遭到了地毯式轟炸,損失慘重。


    鬼子在第二天裏投入了‘菊花’近衛師團,但在我軍聯合火力的打壓下同樣進展緩慢。


    在經過我們技術人員改造的FTDS係統指揮協調下,目前仍保持相對寬縱深陣地的師和80師用他們的壓製炮火有力地支援著在前麵苦苦支撐的我們師二團和三團部隊。


    沒有他們的火力支援我們無論如何也撐不過這三天。


    三天裏我們師隻讓鬼子前進了十公裏,盡管鬼子的前鋒部隊距離師部隻有不到十公裏的距離,可我們畢竟還沒有讓鬼子突破。


    可我們203師卻已經損失殆盡了,因為我們還要協助20師守住後麵的防線。2軍這兩天抵達的增援部隊大部分被立刻補充到20師陣地上去了。


    東線戰場上其他兄弟部隊的預備隊也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更何況我們這片戰區是泡在洪水之中,誰都無法在鬼子漫天的炮火壓製下攜帶重武器快速機動過來,我們203師隻能從自己野戰醫院裏還能戰鬥的傷員裏組織預備隊。


    前沿陣地已經嚴重減員了,防禦部隊一再收縮陣地也無法保持阻擊密度。師部從昨天開始在指揮中心調動剩餘人員,參謀人員、工程兵、通信兵,還有耗盡了彈藥的防空兵和其他可以抽調的後勤人員都統統被編成入幾個預備連隊中。


    我再次被編進了步兵預備隊。


    “班長,我們什麽時候反衝鋒?”


    在我身邊趴在泥漿裏一個小戰士不安地問道。


    沒有回答這個從工程兵部隊調到我們步兵班的小戰士,我的眼睛直直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我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景致都如同月球表麵般荒涼,不,比月球表麵還要荒涼恐怖。


    能夠出現在視野裏的是連綿不斷的山丘,被洪水包圍的的一個個山丘。近前的山丘上已經沒有任何突出物了,不管是人工的還是自然的,山丘表麵上遍布的隻有此起彼伏的彈坑,灌滿了泥漿的彈坑。


    山丘的上空是無窮無盡的黛青色霧靄,粘稠的雨絲把山丘和霧靄緊緊地粘在一起。低處的水窪早已變成黑褐色的模樣,粘稠得如同一灘灘漿糊,漿糊表麵不時能看見漂浮在上麵屍體和一塊塊硝煙粉末。雨滴星星點點地墜落到漿糊表麵,然後迅速被粘稠黝黑的漿糊所消融,一個漣漪都沒有留下。


    間或有幾發炮彈捏著促狹的嗓音急忙忙地砸進黝黑的泥漿之中,旋即在水窪表麵升起幾顆肮髒醜陋的泥漿柱子。紅褐的火焰在泥漿柱子的頂端竭力地試圖朝陰沉的天空逸去,仿佛它們也無法忍受這散發著惡臭的黝黑漿糊的熱情擁抱。


    這就是我們203師的東線戰場,一個巨大徹底的,黑臭難行的泥漿潭。我們的戰士就是在這樣的陣地上日複一日地與敵人對峙著。


    泥漿徹底將我們敷設的巨大雷場給掩蓋了,鬼子的掃雷裝置已經無法進行象樣的掃雷工作,隨處可見的泥潭又一再牽絆住敵人的機械化部隊。沒有坦克裝甲車輛的掩護,那些裝扮華麗的地麵勇士們也失去了繼續前進的勇氣。現在隻剩下直升機群還能不時出動一下,但這些筋疲力盡的飛行員們也無法象戰爭初期那樣保持高效的出勤率了,因為如果不幸被那些中國人該死的防空導彈或者高射炮擊中的話,那結局不是死亡就是掉進這無邊無際的黑臭泥潭中。


    我們一個排的戰士準備對前麵的47高地實施反衝鋒,因為這個高地上的鬼子阻擋住前麵兩側已經彈藥告罄的兩個陣地上防禦部隊的退路。47高地是今天下午兩個小時前被‘菊花’近衛師的一個步兵分隊占領了,我們這個排奉命緊急運動到47高地附近準備奪回這個關鍵陣地。


    美軍地麵部隊已經徹底退出了一線突擊戰鬥,隻留下直升機部隊和炮兵部隊支援負責進攻的日本‘菊花’師團。由於中國人部署的雷場實在無法清除幹淨,‘菊花’師團幹脆全部投入步兵部隊對我們的陣地實施突擊。


    我在的這個步兵班已經在這一帶陣地上邊戰邊退地連續堅持了兩天,因為減員嚴重,班裏現在隻剩四個戰士,班長在上午鬼子炮火延伸射擊的時候陣亡了,我現在代理班長職務。


    費力地從粘稠的黑色泥漿中拔出作戰靴,我摸索著把手中95衝鋒槍的保險打開作好了衝鋒的準備。我身邊不遠處的泥漿中匍匐著班裏其他的幾個戰士,所有的人都是渾身泥漿,隻有臉上稍微幹淨一些,手中的步槍都好象一條條泥棍子似的。


    師負責炮火壓製射擊的30加農炮炮兵營還在進行五分鍾急促射。


    炮彈嘶鳴著穿過潮濕的雲層,原本清脆亮麗的破空聲裏摻雜著粗糙的雜音;紅色的彈道有些模糊,彈道邊緣好象散發出一縷縷淬發迸濺的流彩,如同鑲嵌在毛玻璃裏的絲帶被後麵的射燈映照著一般。


    47高地正在被紅色的火海徹底烘烤著,榴彈逐個在目的地裏爆炸,猛然從地麵竄起的巨大泥漿柱子頂端點綴著朵朵暗紅的花蕾。


    這個陣地已經在雙方攻防部隊手中多次易手,防禦工事早已破爛不堪。每支防禦這個陣地的部隊都無法頂住對手幾次衝擊,因為陣地上已經沒有象樣的地方能供步兵們躲避炮火射擊。


    抬起手腕看看時間,我等待著炮火轟炸進入最後三十秒,因為那是我們開始突擊的時刻。


    還有十秒鍾,我趁這個機會最後一次扭頭朝身後的盤龍嶺看去。


    盤龍嶺的坑道裏有我們的師部和野戰醫院,離我們這裏隻有不到三公裏的距離。我們師的陣地就隻剩這麽點縱深了,正常情況下即使是你步行也隻要幾十分鍾就能穿過這點距離。


    可敵人已經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卻隻推進了三千公尺。


    所有一線作戰部隊必須再堅持24小時,這是最後的24小時。


    這是我們今天下午出發前師部發布的命令。


    鬼子陷在包圍圈裏的部隊已經基本上喪失了有組織的防禦能力,沒有補給,鬼子已經無法再堅持戰鬥了。盡管還有將近三萬敵人還堅守著約兩千五百平方公裏的陣地,但我們的合圍進攻部隊已經在高速地進行穿插分割作戰,同時前直已經發電要求這批部隊彈盡糧絕的敵人早點放下武器投降。


    還要再堅持24個小時!


    我們這些防禦部隊也早已瀕臨崩潰的邊緣了,所有一線作戰的指戰員們都是在體力和精神承受能力的極限外堅持著戰鬥。從昨天開始鬼子‘菊花’師的步兵們就開始了大規模的步兵集團衝鋒,所有的鬼子都裝備了戰刀進行抵進肉搏。


    我們在剛過去的4時裏後撤了七千公尺。因為實在是沒有人了,我們這些預備隊不停地在各個突破口之間奔波著,給我們各被圍陣地上已經消耗完彈藥的防禦部隊殺開一條條撤退的血路。


    衝啊!


    排長終於下達了命令。


    我們身後不遠的地方有協調人員用激光指示儀標識照射著我們前進的方向。雷區標識已經無法用肉眼在判斷了,我們隻能在激光照射儀的指引下衝鋒才不會跑錯方向。


    我猛一起身,可靴子卻被泥漿牢牢沾住了。


    一個嘴啃泥,我結結實實地栽進了前麵黑糊糊的泥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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